第一百三十五章
孤引月从来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同一个死人见面,甚至于他在听说那个事情的时候,倒是沉默了许久,那样的一个女子,竟然就是这样地死了。
但是莺歌传来的讯息应该是不会错的,莺歌是他最得力的一个手下,自然不会拿这种事情来诓骗于他的,既然莺歌回了这种讯息,自然是因为宋珩是真的死了,且在这半年之中莺歌只是查探出来凤血歌有一个徒弟。而莺歌却是在几个月之中半点都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凤血歌的徒弟到底是怎么样,也查探不出旁的讯息出来。
孤引月忍不住是笑出了声来,原来凤血歌的徒弟就是宋珩,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将她留在了他的身边,刚刚瞧见那宋珩,她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眼睛里头完全只有凤血歌一个人的身影。
“公子,我们还要启程去无双城吗?”随从低声地询问着,在这个地方看到凤血歌并不代表着是一件好事,他为何会在这里,是打算前往哪里去,还是到无双城之中出了些什么事情。
“不。”
既然凤血歌和宋珩都在这里,他自然是要留下来看看到底半年前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宋珩为什么会死去,而现在的她为什么会在凤血歌的身边?!
他原本是想去无双城之中将宋珩留下的那一柄破军剑取回的,在半年前宋珩死了之后,这破军剑就是留在了无双城之中,有无数的人前往过无双城取这一把上好的名剑。
那浮图塔的废墟就在千江河附近,靠近无双城的皇宫,那个久负盛名的塔就一下子这样倾塌了,南嘉并没有在旧址上面再建立起新的,只是留着那一片的废墟,那一把名剑就这样被丢弃在这一片废墟里面。
名剑就是名剑,即便是遭受过火焚,经受过半年的风吹雨打都是散发着光泽,但是它就在风雨的摧残下在南嘉的土地上呆了半年,却还是散发着独特的光辉,前往南嘉的人无数,凤血歌也没有想要独占那破军剑的意思,也没有派人去关注着谁要夺取那一把剑。
不论有多少人去了,却是谁都没有办法将破军剑带走,那一把名声远扬的剑还是在那一片废墟之中,似乎在等待着自己的主人将它带走,它就那样静静地等待在哪里。
宋珩死了,孤引月是在想着,到底是要多久之后,才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将破军带走,他当初是没有想到,宋珩应约应该是要给他破军的,就算是他拿不走,这剑也应该是他的才是,他可不容许别人染指,即便是她死了,这剑也应该是轮到他的。
但是,现在,宋珩还在。
凤血歌啊凤血歌,果真这世间最是狡猾的人了,就是一只狐狸一般,他留着宋珩是有什么用处?
孤引月很想知道这个,这比他前往无双城去看那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拿走的破军剑似乎更来的有意思一些。但是刚刚凤血歌已经是看到了他那一张脸,自然是不能再留在这个地方了,不然依着凤血歌的手段,自然是不会容许的。
他需要换一张脸再出现。
千江月根本就没怎么睡着,因为是凤血歌驾驶马车,她自然是不需要管那些个事情,若是她驾驶马车的话,或许还有走错路的嫌疑,所以师父自然也是不会叫她去驾车,所以从那被死士围攻的客栈出发之后,她大半都是在马车之上的,虽说是有些颠簸,但是她还是睡着了,睡得很平稳。
等到睡醒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到了漓江城的城门口了,师父是一夜没睡,却还是精神奕奕的样子。
她实在是有些睡不着,却也不敢去打扰了师父的休息,便是生生地在房中等待了两个时辰之后,这才敢出了自己的门,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探头探脑地进了门。
床幔没有放下来,凤血歌很是平稳地睡在床榻上,睡得四平八稳的,他那怡然自得的模样,倒是叫人觉得眼下他躺着的不是什么平常无奇的客栈里头的床铺,而是在宫殿之中那最是高贵的龙床之上。
他闭着眼睛,像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一般,呼吸绵长,半点也没有改变。
这么没有防备心理?
千江月有些不敢置信,她的师父啊,居然就是这么安心地睡着了?那要是有死士来追杀的话,该不会是要她抵抗着,然后他再接着睡吧?有是弟子服其劳这个道理她是懂得的,可师父难道这就这样安心放任她一个人以一敌多?
千江月慢慢地凑近了些,她蹲在床畔,看着合衣躺在床上的凤血歌,他的眼睛闭着,那是有些细长的凤眼,俗称的那一双桃花眼,她是不大清楚师父的桃花是怎么样的,但是却是知道,在无双城之中,有不少的深闺女子梦中人是师父,也有不少的官员是想将自己家里面的嫡女送到师父的身边,哪怕是个妾侍也好的。
师父的眉不算粗,却又不显秀致,还是十足的英气,她想,虽然算不得是什么星眸,但是这剑眉还是算的上的,别说是以一个女子的眼光,就算是以一个男子的眼光来看,师父这个人还是好看的有些过分的,就像是画中走出的仙一般。
站在师父身边,怎么说还是有些自惭形秽的。
千江月伸手去点凤血歌眉心的手指微微缩了一缩,正想要缩回来的时候,却是被人给抓住了,正对上的却是那一双被她认为桃花眼的凤眸,那凤眸之中清明无比,哪里是有半点的睡意。
不等她开了口,凤血歌这手一托便是将人稳稳当当地抱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的双手扣在千江月腰肢的两侧,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到她的身上,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千江月的脸便是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为眼下这姿态而感到羞涩,他们往常的时候再是亲近,到底还是有些顾念着师徒的名分的,她从来都不曾同凤血歌这样的亲近过,不若师徒,宛若夫妇一般的亲近。
她看到自己那长长的发泄了下来,垂到了他的身上,同他那雪白的发相缠,不怎么怎么的,她的脑海之中便是想到了“结发”两字,心跳在一时之间如同擂鼓一般的激荡起来。
千江月看到在凤血歌的眼眸之中自己的倒影,而自己的眼中,大约也是只有他的,合着天地之间就像是只有他们彼此两个人一般,这叫她越发的困窘了起来。
“怎么,月儿你是打算来偷袭为师的么?”凤血歌低低地问,声音透着一点点的坏,“还是月儿你,是来偷香的?”
“偷……偷香?!”千江月的声音带着抖,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面说出来的时候,让她觉得有种像是那神仙般的人一下子沾染上了痞气,他……他怎敢这么说。
“我哪里是来偷香的?”千江月发了急,越是急躁,她是越发地觉得不知所措了起来,那脸皮也就越来越红润越来越滚烫,她就伏坐在凤血歌的身上,这样子的姿态,她是半点也不敢动弹的。
凤血歌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个脸皮像是被蒸透了的小笼包子一般的女子,仿佛只要轻轻地一戳,就是能够流淌出汁水一般,到底还是一个只是14岁的女子罢了。
凤血歌撑起了身来,在她那急红了的眼的眼皮上轻轻一吻,那吻就像是羽毛一般的清润,带着一丝的怜惜。
那般轻盈的一个吻,这让千江月觉得自己的心口处像是要裂开一般,有什么东西似乎是要从哪里跳出来似的,她很是紧张,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就连这眼睛也是不知道要往哪里看的,只敢低下了头,什么都不看。可这什么都不看,又觉得不大好的,紧张了又紧张,她又是偷偷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凤血歌,瞧见他那安之若素一般的神情,那嘴角间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又觉得有些不大痛快的。
凭什么她倒是紧张万分,而他便是这般怡然自得的模样?她是最见不得他这个模样的,仿佛自己做些什么事情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的,以往的时候如是,现在这个时候也如是,这般镇定自若的模样,真像是一个不沾情意的仙一般。
这样一想,她倒是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也没有刚刚那心跳加速,呼吸困难的状况了,就连那原本是一团浆糊一般的脑袋也像是清明了起来,她看了凤血歌一眼,露出了一个笑来。
那是一个从肺腑之中露出来的真心实意的笑,笑容之中带了一些少女的羞涩,又有些成熟女子的魅惑味道,倒是叫凤血歌一下子看恍了眼,他不是没有瞧见过她笑,在她还是宋珩的时候,多半就是一些虚假的或者是礼节性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在她是千江月的时候,倒是爱笑的,常常对着他笑得人比花娇的模样,但是眼下这笑,倒是不同于以往的时候那样,像是算计着什么一般,有些狡猾的色泽。
“师父……”
她低低地叫着,声音里头都像是在带着笑,她伸出了手,将撑坐起半个身子的凤血歌推了一把,将他推倒在了床铺之上,她俯下了身,粉嫩嫩如春日樱花般色泽的薄唇稳稳当当地亲上了他的。
偷香嘛,他都已经是这样说了,要是自己真的不做出点什么来的,岂不是要被他笑话了?既然他都已经是这样说了,那么自己就落实这个罪名好了,免得有罪无实。
有温热的气息从唇上传来,凤血歌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那唇有着淡淡的清香,温润,柔软,还有一些微微的颤抖,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唇角便是微微一疼,他看着从自己身上翻身下来躲到一边挑衅地看着他的小姑娘。
“我已经是有好几年,都没有这般受过伤了。”凤血歌扶着自己的唇角,被咬到的地方有一些微微的疼痛,他低低地道,声音比往常的时候还要来的低上一些,让人听不出他是否是在生气。
千江月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是站直了身子,她抬头看着凤血歌,振振有词道,“是你教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戒备的。”
凤血歌看着千江月,的确这是他教予她的,凡事都不能放松戒备免得被人有人可乘之机,这很多年来他也是一直都这样做的,但是没有想到到今天这个时候,自己倒是有些阴沟里面翻船的感觉,其实在她推门进来的时候,他便是已经察觉了的,正是因为她,所以他这才没有半点的戒心,也正是因为她,才能这样地靠近自己,也正是因为他,自己刚刚才会这般如此事态。
凤血歌低低地笑了笑,想来还真的是教会了徒弟没师傅了,这才叫他着了她的道。
“月儿眼下倒是越发的能干了,只是刚刚那样,对为师也就罢了,绝对不许对旁的男人做出这种事情来。”凤血歌细细地叮嘱着,美人计也就只许在他身上用了,旁人自然是不许的。
“只是因为师父你罢了。”千江月低低地道,正是因为师父的关系,她才会如此亲近,若是旁人,她多看一眼都觉得有些懒,又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对人,那些人是想都不用想了,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他从床上起了身,整理妥当了,他其实也不算是困,最长的时候他也曾经试过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昨晚不过就是赶了小半夜的路,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他是怕她在马车上睡不大好的,越往北而去的时候,城镇相隔也就会越发的有些远,可能赶了一天的路也不会到一个城镇之中,所以在城镇上他们需要停下了脚步做一些供给,还有必要留下一个线索好给那些个死士来发现他们的影踪。
凤血歌的计划是在月河城之中完成他们的“死亡”戏码的。
月河城是南嘉最是特别的一座城,它并非是建立在平原上,而是在一座山上的城镇,那山也有些险峻,山下有一条河流串流而过,名曰月河,虽然这条河的名字听上去是有些质朴温柔,那一条河也果真是温和的一条河流,但是只要从山上往着河里面丢东西,不管是任何的东西,都是打捞不到的,据说,这山下这一段底下有着无数的暗流,谁都不知道这丢下东西会被卷到了哪里去了。
这上山的路也有些凶险,只有窄窄的,只容一辆马车经过的大小。若是让凤血歌选择动手的地点,必然是会选择这个地方的,杀了,便是尸体往者那山下随意地一抛就行,连点影子都是找不到的,甚至还无需自己辛苦地挖上一个坑掩埋了。
以他对于李首辅的了解,只要这一路上他露出朝着月河城而去的迹象,那李首辅也一定是会叫人在那个地段设下埋伏,想着能够将他一击即中,打捞不到他的尸首自然也是没有什么的,只要等到那个时候昭告了天下,发布了他的死讯,他就会变成一个死人,丞相称病不朝,朝中自然不会有人再同他抗衡。
凤血歌买了一些干粮,漓江城里头也算是热闹的很,他牵着千江月闲逛在这一个小城镇里头,委实觉得有着一些惬意的感觉,他已经许久不曾这般了,无需每日卯时便是起身到了金銮殿之中瞧见那些个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的人,面对着那一堆的奏折,日复一日这样的生活。
眼下这般的清闲,倒是叫他有一些恍然了,竟然他也是可以过着这样的生活的。
“师父……”千江月忽地紧紧地攥住了凤血歌的手,“师父你说,这世间有没有什么易容之术?能够将一张脸变得完全不同?”
“有的,”凤血歌缓缓道,他虽然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这么问,“听说这东极之中是有一处秘术——易容。一种是用画皮的手法将一些人的脸用药物封存起来,然后将本体的面容以薄刀割下,替而换之,佐以金针缝合,修养一段时日之后那一张脸就会彻底地同本体融合,随着岁月的改变而苍老,还有一种是用一些特殊的材质制作成一些人皮面具。”
“那……”千江月忽地停下了脚步,她指着自己身后四五丈远的地方的一个男子,那男子有着一双神采奕奕的眼,“他是东极人?”
她刚刚不过是刚好瞧见一眼,在瞧见他的时候,千江月便是觉得有些奇怪不已了,那一张脸,依旧是陌生的很,但是那一双眼睛,她却很是熟悉,只消一眼,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个跟在他们身后四五丈远的男人就是在两个多时辰前在客栈里头走出门的书生,那面容她可能会认错,但是那一双眼,那一双觉得分外熟悉的眼,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凤血歌顺着千江月的手指点着的地方看去,果真是站了一个三十来外的中年男子,他的神情之中倒是也有些意外。
“我见过他,两个时辰前,他刚刚刚退房从客栈里面出去。”千江月笃定地说着,“我认识他那一双眼睛。”
孤引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被人给认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遇上的事情,而此时此刻,他瞧见凤血歌浑身充满着一种杀意,他是真的很想杀了他!
凤血歌凝聚了三成的功力在手上,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朝着那个人隔空击出了一掌,不若他是不是东极的人,他只是容不得是他勾起了千江月的记忆而已。
“我的好姑娘呵……”
孤引月有些狼狈地夺过了那一掌掌风,看着一个摊位在凤血歌这一掌之下裂成了两半,他是一贯知道不能同凤血歌硬碰硬的,但是却没有想到只是掌风罢了,居然还是有这么大的威力,要是真的击中了他,只怕当场得呕出一口鲜血来,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头带着一些苦恼的笑。
“你倒是给我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他笑着,看着千江月,“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么?你怎么可以同这个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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