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距离

　　“因为世界跟我们想的不一样，跟书本不一样，跟老师讲的不一样。尽心尽力勤勤勉勉未必是优点，油嘴滑舌八面玲珑好像也没什么坏处，成功和努力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小时候画的长大以后的大饼，只是少数人可以品尝的。”

　　——抖音热评

　　努力，努力？

　　22岁，大四，学校本科双非，成绩还行，长相还行，很会做饭，学过爵士，民族舞和古典舞，业余就写写东西，心血来潮的时候画个画，正经工作尚无，目前在准备CET－6和课题项目设计。

　　前几天刷抖音，有个清华的男孩子在接受关于“在清华读书的感受”专访时说了这样一段话。

　　“上了清华才发现原来自己没什么优势，成绩好并不能代表什么，因为我身边同学的情况让我对自己的原本引以为傲的现状有了最直接的感触。我家是农村的，很努力然后考上了镇里的重点高中，后来成绩一直都是全校第一。直到上了大学才发现，自己真的很一般，和我同班的一个女孩子长的很漂亮而且很优秀，因为倾慕所以想深入了解她。后来才知道她高中就过了雅思。“雅思？”，我高中那会儿只知道雅思是什么，却从没想过去做这件事。啊，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真的会有天差地别。自己很努力拼命才得到的东西对于一些人而言：轻而易举。原来努力不一定可以很成功。”

　　触及到极为深刻的地方。

　　十一月中旬开始复习六级，之前在家断断续续瞄了几眼资料然后到现在，临近考前的自己脑袋混成了一坨浆糊，所有知道的知识点和六级之外的某些事情搅和在一起。没了方向，同被剪掉胡须的小黑猫一样，过天桥的时候因为失去平衡脚下打滑突然摔在了距离上面十几米的草坪上。一些来往的车辆和人放慢速度望着我眯起眼睛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走掉了。

　　六级，没完成的设计，一段想要加深却因为触及不到对方而无从下手的关系，一堆“待跟新”和“占用储存空间的不常用软件”。十二月的重庆阴冷枯燥，图书馆门口哪几棵银杏树落得光秃秃的，灰白色弯折的枝干咿咿呀呀的指着天。路上行人有说有笑的，还有几个在低头玩手机，这个冬天于我而言是无糖无奶的冰美式。

　　上次去吃麻辣烫，遇到几个同系的女孩子，她们都在考研，后来无意间看到那张考研报考学校的统计名单，惊呼之余又欲言又止。“深圳大学，四川美院，上戏，厦门大学。每一个都高高挂在离头顶很高很远的天上，仔细翻阅那些相关的文章和视频，哇，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就像超市货架分类一样，进口的和本土产品，价格高低，包装设计风格，促销商品和临近过期处理的商品。

　　小时候家里特别穷，五口人挤在不足十五平米的砖块砌成的房子里。客厅不是客厅，墙角堆满了杂物和柴火，北边墙根儿架着菜板，紧挨着炉子和火墙，另一侧放了一张铁架子单人床，中间摆着一张掉漆的蓝色四脚木桌，进门右边墙角，桌子上放着海尔台式电视机。另一间小卧室里，木板垫成的床和老式大衣柜，棉花包，旧衣服堆的满满当当。零八年以前，我记忆中的十年时光都存进了那个不起眼的小房子里。

　　小时候户口是安徽的，当地的子女小学对于我们这种外来户口的孩子入学要收高价费，我和姐姐被迫转入了另一所离家很远的学校。冬天，我们三个孩子为了剩五角钱的车费，每天下午放学徒步回家，十二月份，新疆已经零下十七八度，风真的就像刀子一样割的人脸蛋疼。三年后，高价费被取消了，我和姐姐转入了子校。

　　第一次感受到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时，是在五年级的元旦晚会上。当时与我一同的几个女孩子家境都不错，L的父母是机关干部，小X家里有一个饭馆和一家服装店，M的妈妈是中学老师。那次元旦，我们抽签给选中的人送礼物，我当时抽中了L,虽然不想参与这个活动也知道自己负担不起那些精美礼品的价格，可是，好面子和虚荣心偷偷作祟，硬着头皮搅和进去。去礼品店的那个下午，货架上的每一件东西都似乎在闪着耀眼夺目的金光。它们你挤挤我，我戳戳你，笑眯眯的盯着我。头埋的更低了，生怕被人察觉被人瞧见自己的自卑和虚怯，后来纠结了一个多小时选了一盒很好看的贝壳，忘了多少钱，唯独记得那天—好热。

　　小时候不知道大人们口中的距离究竟为何物，更不觉得人跟人之间存在的距离很远。那个时候看到别的小孩放学有阿爸妈妈，爷爷奶奶在门口接很羡慕，小孩子被爸爸扛在肩膀上逗的咯咯笑很羡慕，一大家子去夜市吃烧烤很羡慕……

　　2008年，住在家对面的那个漂亮阿姨搬家去市里了，一整个院子又大又宽敞，菜园子东边还有一个老大的李子树，果子都坠到了地上。没过多久，我们家搬了进去，可住进去的那天发现，这房子原本的大气和光彩不似从前了。客厅依旧放着那个看电视里和买来的二手格子纹沙发。不过，这房子真的好大！

　　14年考上了本地高中的实验班，15年分班选择了艺术班，16年十一月艺考去了乌鲁木齐的培训机构，接下来的半年还跑去了兰州和武汉。家境慢慢好些了，买了大冰箱也增添了些家具，日子终于过红火了。盖了几间房慢慢也有了稳定的收入。

　　18年，大二，学校有一个赴美带薪实习的交流项目，很想去美国但算了算这一行的花销还是望而却步了。美国，这一次的距离不止于眼前的窘迫了，现在想想，如果当时足够努力一点，会不会离梦想更进一步？

　　大学这四年恍如昨日，于黑子们和我这群落难者而言，毕业已经不再是遥远而漫长的日子了，它就站在那里，站在那个我们可以看得到摸得到的地方。即使生活如此艰辛，但心里有了想去的地方，想看的风景和想好好爱和守护的人，日子就没那么苦了。希望“选择”这种艰难的问题在未来的某个温暖的日子开始变简单，希望黑子们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互相拥抱，相互取暖。

　　虽然世界跟我们想的不一样，跟书本不一样，跟老师讲的不一样。但是尽心尽力勤勤勉勉一定会离梦想越来越近，吃不到大饼，小饼也可以很美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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