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回家(中)
时隔三年的回家,没有太多欣喜和期待,反而多了几丝羞愧和无奈。
顺风车把我放在了目的地——家,那个正午,阳光明媚,下车后,我拉着行李箱往胡同里走。
走进院门,见到三只狗朝我汪汪叫,我立足在家门口,掀开门帘。母亲坐在沙发上,见我到家,说了句:“回来了。”我:“嗯”。映入眼帘的是有些杂乱的房间,茶几、电视柜上堆满了杂物,三年前我悉心养护的满窗台郁郁葱葱的绿植如今一盆不剩。
再进卧室,才发现我的卧室早已成了杂物间。凌乱不堪的床铺角落堆叠的几层大纸箱,写字桌上早已布满了灰尘,天花板角落处布满了几丝蛛网,昔日白色墙上用彩色粉笔写的化学口诀和高考寄语已经褪色了,墙是微微泛黄的,在昏暗的灯光下透有一丝凄凉破败之意。
又去了我最心爱的菜园,今年母亲种的菜不多,倒是多了几棵果树,之前东边的那棵李子树死了,母亲说不知道租户倒了什么脏水在地里,树被蛰死了。
我叹了口气,气愤说道:“你不会制止吗?”
母亲说到:“人家也不听呀。”
......
西边有一大棵桃树,挂满了青红的桃子,旁边有两棵苹果树,今年还没挂果。菜地中间零散的种了一些西红柿、小青菜、茄子、辣椒,不多,但是够老两口吃。院里的狗有四只,一只母狗将了三只大小,外形迥然不同的小狗,两只黑黄的公狗,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瘦的那只四条腿细长,地包天,丑的让人发笑。胖的那只可爱点,有点像秋田犬和柯基的串串。一只小黄母狗特别小,长得很潦草。它们都是一个妈生的,可能爹不同吧。
嗯,这就是我家,一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回去以后,没联系之前学生时代的好友。她们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庭,为人妻,为人母,更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好打扰人家。
镇上和三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路上多了些汽车,中学门口多了一些石墩。
我得知Q年初也回来了,在小镇上办了婚礼,之后他们夫妻二人去了乌鲁木齐上班。毕业后,Q去了广东的汽车厂,三年应该攒了不少钱。
之后的几天,我觉得太无聊了。老家没有和我聊得来的同龄人,我经常和理想在一起,她总骑电瓶车驮我去镇上那家凉皮店吃凉皮,我们就这样若无其事的骑着小车在镇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后来有天下午,王小艳主动联系了我。
“回来啦?”微信弹出信息。
“对”我回到。
小艳与我同岁,比我小三个月。如今她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儿。我回头看,五年前,我作为伴娘参加了她的婚礼,见证了她身披白纱的样子。2024年,她女儿5岁,儿子3岁半。还有王娜,她女儿好像也两岁了吧?
两天后,我们一起约了吃串串香。
九月新疆的夜晚,冷风嗖嗖的,我穿着皮衣,等小艳骑车来接我。
王娜先到了,就在5号桌等我们。听说小镇上的那家串串香生意很不错,几乎夜夜都爆满。
进门后,我透过层层火锅热汽看到了多年未见的好友,至于多少年没见了,好像四五年了吧。她结婚的时候,好像是21年22年疫情那会儿,冬天在酒店悄悄举办了婚礼,请了亲朋好友。那会儿,我工作忙,回不去,随了份子钱,只希望她可以幸福。
坐下来闲聊,仿佛如同往常,选菜,调小料,煮串串,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相聚的场面比我预期中的轻松愉快些。
火锅冒着腾腾的热气,我问她们:“结婚什么感觉呢?生孩子啥感觉?”
王娜笑呵呵说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呀?”
我一本正经的说道:“好奇!”
“结婚没啥感觉,就是多了一个人过日子,柴米油盐啥的。”王娜说道。
“那生孩子呢?”我追问道。
“疼的要死”,“比死还疼”,两人一前一后说道。小艳平静的说道:“我生的时候疼的要死,我隔壁床那个疼的哭天喊地的。一个医生,一个护士压在她身上,使劲压她肚子,她疼的嗷嗷直叫。”
天呐,听到这两个过来人讲,我瞬间觉得生孩子更恐怖了。我突然想起了阿振,想起我们曾经放弃的那个孩子,在这个26岁,在这个漆黑的夜。
在家的那段时间,母亲总问我工作,问我以后的打算。可我哪有什么打算呢?在年过五十的母亲,父亲眼中我肯定是失败的,是一事无成的。只要和母亲同处于一个空间,工作,钱,本事便无时不刻的从她口中流出来。我只回“知道了”,次数多了便觉得烦,母亲这个时候只会阴阳怪气的说道:“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考银行的考银行,考公务员的考公务员,现在一个月万八干,你看人家。你看你哥,30多岁了还没结婚。娘哎,你们三个人能把我气死,一个个混成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这种充满嫌弃恶毒的话我听了无数次。
而那个下午,我清楚的记得我陪母亲赶集。枫叶落了一地,黄黄的。路上赶集的人熙熙攘,我低头走路。母亲在旁边又唉声叹气:“你看看人家的孩子,怎么那么有本事。打工都能攒十几万,看看你自己在上海待三年就成这样。俺都愁死了,咋人家的孩子这么有本事呢?早知道初中毕业就该给你姐俩说婆家嫁到老家去。嫩爹到现在还骂我,骂我让你们上学了。哎,娘哎,咋恁啊?!”
泪,止不住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控制不住,在大街上放声嚎了起来,母亲愣住了,凑过来小声说:“你哭啥?”
我哽咽道:“失业本来就让我很难受了,而且我也在找工作,可是就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啊,我能怎么办?我已经很难过了,你为什么还要一直拿我和别人比?你让我觉得我活得特别失败,我恨不得去死!”
母亲见我这样解释道:“我也不是有心的,我不说了,你别哭了。”
我扭扭头裹紧帽子走在最前面,然后蹲在路边流泪,余光瞥见偶有路人停下来看我。
九月深秋,路两边的枝丫光秃秃的,秋风吹过,阳光是唯一让我感到温暖的东西。过一会儿,我蜷缩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回想起上大学至今七年,心仿佛空了。
“Loser”好像是贴在我身上的标签,是谁贴上去呢?我装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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