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8.破晓
夜之国。
破晓。
血月消散，静谧的夜晚再度笼罩大地，那些闪烁着微光的灵炬逐渐熄灭，就像安然睡去的万家灯火。
在蜡烛点亮的堡垒里，玩家们坐在地上，精疲力尽。
尽管在灵炬的光辉下，虫群根本无法靠近灰塔千里之内，但这种精神紧张感却令身体格外疲惫，并且，玩家们还组织了一些探索小分队，前往寻找灵炬光辉的边界，帮助可能存在的受到攻击的夜之国居民和卫兵们。
虽然现实时间里只有一天，中间大部分玩家都下线充电吃饭，还睡了一会儿，对他们而言，就像是加班通了个宵，但精神的煎熬足以令人感到数倍的疲劳。
因此，当血月终于消失，世界又恢复正常的时候，很多玩家甚至没有想到去要奖励，而是直接下线，倒头就睡。
在梦中，很多人梦见了许多东西，比如青绿色的极光自天穹穿越，不灭的火焰在地底灼烧，巨大的赤色星球孤独地在宇宙中漂流，以及那深海之下的幽邃海渊中睁开的眼睛。
伴随着血月的消失，陆绊的视野中，寂静之地冰冷淡漠的文字也开始浮现。
【抵抗魔潮的侵袭：1/1】
【建立灰塔：1/1】
【恭喜你完成了任务】
现在，陆绊已经可以选择随时回归。
当然，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关闭【晨星】与这里的连接，免得有些不安分的灵魂留在了异域。
不过看起来，其他的同行者也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
斯通和希雅都看向了崔斯特。
因为他们知道，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崔斯特的机会。
“我们需要找到办法去往陆绊的世界的过去，然后在那个时候欺骗过世界......”
希雅还在思考如何才能救下崔斯特，但那位侦探却摇了摇头。
“不用了。”
他回答，又看了一眼斯通。
“在这里的生活这么久，见证了这么多，我已经想通了。”
崔斯特并没有露出什么悲伤或者遗憾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信与坚定。
“异域的文明苦苦挣扎，想要在旧日支配者的威胁之下存活下来是十分困难的，是哪怕付出百万人的生命，千百年的牺牲都不足以达成的。”
“对比之下，如果能够以仅仅一人，或者几人的性命来拯救一个世界，那是极为幸运的。”
他看向灵炬，那幽然点亮的苍白火焰，在那之中，是数位法师的灵魂凝聚，是乔斯特本人的意志体现，他们以自己的牺牲，成为了异域人类的神明，延续了这个世界。
这就是囚笼。
“所以，如果我能够确实以自己的牺牲，拯救陆绊的世界，那么对我而言，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崔斯特看向陆绊，露出了一些轻松的笑容。
“而且，我很清楚，我已经没有多久时间了，我的理智已经只剩些许，距离疯狂只有一步之遥，比起在浑浑噩噩之中终结自我，不如坦然一些，承受自己的命运。”
闻言，斯通抓住了崔斯特的手。
“不，你不能这样，我们有办法，可以在拯救世界的前提下保护住你的性命，事情还有转机......”
他说着，认为崔斯特没有必要牺牲自己，他还可以活更长的时间。
“我很清楚我自己。”
崔斯特轻轻拍了拍斯通的肩膀。
“如果没有来到这里，我可能只是一个落魄的小侦探，说不定哪天就被黑帮在背地里做掉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我在废都收获了名望，财富，以及一段丰富多彩的人生，在故事的最后，需要一个圆满的结尾，而还有什么比拯救一个世界更加圆满？”
听到崔斯特的话，希雅也沉默了。
她见证了乔斯特构建魔网的历程，她也很清楚崔斯特的想法，如果这个位置换做自己，希雅觉得自己也有可能做出同样的选择。
在寂静之地行走到现在了，希雅很明白文明的可贵，在这疯狂而扭曲的世界里，能够拥有秩序与希望，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她无法反驳崔斯特的话，希雅也清楚，崔斯特这样的行走到了【升华】难度任务的神选者，理智已经所剩无几了。
即便自己，再有两三次任务，理智也将会清空。
到了那个时候，希雅可能会选择点燃自己，回归灵炬，成为夜之国的一部分吧。
所以，崔斯特的想法，她能理解。
与其挣扎于注定到来的死亡，不如选择一个更有意义的终末。
斯通能理解崔斯特的想法，但他并不认同。
他看向陆绊，寻求帮助。
陆绊看着崔斯特，但还没有开口，崔斯特就抢先一步。
“在连接到魔网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些能够封印旧日支配者的办法，那些知识，我将其留在了脑中，我很清楚，想要做到这些，就要在异域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就要试图成为神祇。”
“如果我没有来到夜之国，没有参与这些，或许我真的还需要很久才能获得这些知识，也有可能根本没办法做到。”
他有些唏嘘。
正因为崔斯特来到了这里，参与了灰塔的建设，所以才能获得相应的封印旧日支配者的知识，才能获得《玄君七章秘经》里的那些知识，才会在江城山静坐千年，才会给陆绊留下了那样的一句话。
正如任务最开始，神选者们讨论过的，由于希雅的存在，所以灰塔的建立是必然，他们的这一次任务必然成功一般。
由于陆绊的存在，所以江城山的封印必然成立，而并不懂得封印旧日支配者与成神之路的崔斯特如何做到这一点的，答案就在夜之国。
无穷无尽的知识通过魔网汇聚到了他的脑中，崔斯特将其采撷了下来。
而或许崔斯特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正是陆绊他们告诉了崔斯特他的未来。
一切都是因，一切也都是果。
命运在此刻闭环，成为了不容改变的历史。
“所以，各位，到了道别的时候了。”
见到其他人都没有表示，崔斯特轻笑一声，拍了拍他们的手臂。
“说不定我们还能在之后的任务里相遇，在寂静之地，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将衣服的扣子整理好，正了正头顶的猎鹿帽，抬起手，向其他三人敬了一个礼。
“那么，我该回去了。”
“已死之人，向赴死者致敬。”
他的身影黯淡，只有声音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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