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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夜晚的城市,灯火璀璨,处处透着一股奢靡,尤其纸醉金迷的酒吧,男男女女在舞池里肆意扭动伸展着肢体,目光流转连连,搜寻着属于今晚的猎物。

        舒亦被聒噪的电音吵得头痛,她突然有些后悔答应陪陈佳楠来这里解压了。

        事实上,从毕业成为社畜后,舒亦就很少再来这种场合了,每天保温杯里泡枸杞,准时十点入眠,早早步入了老年养生行列。

        不过对于他们记者这行,的确是能多睡一点就多睡一点,不然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被拖起来奔赴现场采稿。

        在她支肘打了第n个哈欠的时候,陈佳楠终于扭着腰肢从舞池里出来,亚麻棕色的波浪卷散落在肩上,女人行走间都是不可言说的韵味。

        “你今天看起来怎么这么没精神?”陈佳楠在舒亦旁边落座,指关节轻扣玻璃柜面,朝对面的调酒小哥说:“一杯bloodymary。”

        舒亦搅动着眼前的橙汁,困得眼皮子打架,“……想睡觉。”

        调酒小哥把陈佳楠要的鸡尾酒推到她面前,绅士地说了句:“慢用。”

        陈佳楠媚眼轻扫,又把注意力收放到身边恹恹欲睡的人身上。

        “早就跟你说别那么累了吧,江大金融系毕业,不好好搞钱,非得跨行做什么记者。”陈佳楠长指勾起她的下巴,啧了一声,“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当年一人大战三个流氓的精气神。”

        舒亦拍掉她的手,施施然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钱没有兴趣。”

        陈佳楠遮唇轻笑,抬眸间看到圆形吧台对面闪过去一道身影。

        今天是这间酒吧第一次营业,陈佳楠是跟朋友过来暖场的,男人好像也是这样,光影明昧不清,他的面容隐在暗处,透过人群缝隙,只能看出男人身材匀长,就是不知道挺括西服下又是何种风光。

        陈佳楠突然想到了自己做野模的前男友,忍不住勾唇,这身材,放模特里恐怕也是数一数二的主儿。

        “小舒子,前方三点钟方向,有帅哥。”

        舒亦懒懒地玩弄着手里的吸管,“有我的莱昂纳多帅吗?”

        “你的莱昂纳多都成大叔了。”陈佳楠拍拍她的肩,“这个,绝对不比你的大叔年轻时候差。”

        舒亦坐直身子,漫不经心地轻抬眼。

        男人正好错身,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舒亦怔了怔,这不是纪爷爷家的孙子……纪念琛吗?他不是出国去了吗?

        “怎么?”陈佳楠拿手肘抵了抵她,“姐妹我的眼光不错吧?”

        舒亦瘪瘪嘴,“不及我的小李子十分之一,不对,亿万分之一。”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陈佳楠拖长腔调,故意逗她:“眼睛都看直了。”

        舒亦轻哼一声,就他?

        说话间,舒亦又朝纪念琛的方向扫了一眼,不想却再次撞上他的视线,下意识皱了皱眉。

        “看什么呢?眼都不带眨的。”李勋拎起酒杯在纪念琛面前晃了晃,目光顺着他凝视的方向望过去,“嚯,这不你那个娃娃亲对象吗?”

        纪念琛接过酒,李勋抵了抵他的胳膊,笑得不怀好意,“要不要我请人过来一起玩儿?”

        纪念琛轻抿口酒,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不远处的人,辨不清情绪:“随便。”

        圈子里但凡跟纪家走得近的都知道,纪家独子纪念琛有一桩从小定下的娃娃亲,女方是名不见经传的舒家小女儿。

        纪舒两家的渊源还要追溯到上上一辈,当年纪老爷子是某团政委,舒老爷子只是个刚入部队的新兵,在一次敌军轰炸中,舒老爷子救了纪老爷子一命,国家全面解放后,纪老爷子一直念着这个人情,偶然一次看到电视台寻旧友节目,因缘际会下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救命恩人。

        那年,舒亦不过五岁,父亲因为无国界医生这份身份职责死于一场空袭,母亲因为受不了父亲的离世,抑郁自杀,五岁的小舒亦被舒老爷子领着,第一次见到自带花园和喷泉的大别墅,也第一次见到当时刚上小学的纪念琛。

        纪念琛比舒亦大两岁,其实早在舒亦来之前,纪老爷子就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唠叨说过几天会有一个小他两岁的妹妹过来家里,让他处处让着点儿妹妹。

        小孩子心思单纯,以为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妹妹是来跟自己抢亲人的,就这样,舒亦莫名其妙成了纪念琛的假想敌。

        第一次见面,纪念琛故意搞小动作扎破了舒亦的气球,舒亦年龄虽小,却极不好惹,当即反击了回去,纪念琛正值换牙期,舒亦一头磕掉了他一颗门牙,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就此结下。

        一旁的两个大人只觉得有趣,一拍大腿草草订下了这门亲事。

        此后很多年,纪念琛隔三差五就要被纪老爷子耳提面命地念叨说未来舒亦会成为他的媳妇儿。

        “欸。”李勋用手肘抵了下身边的人,“你笑什么?”

        纪念琛压下微翘起的唇角,眉眼恢复冷淡,他后靠进沙发椅背,轻抿一口酒,漫不经心道:“你这儿装得还不错。”

        “我专门找人设计的,费了老大功夫了。”李勋和他碰了一下杯,“话说,这次回来还走吗?”

        纪念琛手腕微晃,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也随之振荡,隔着玻璃杯,不远处女人的背影变得朦胧不清,他说:“不走了。”

        圆形卡座对面,舒亦连打了三个哈欠,刚准备开口同陈佳楠告别回去睡觉,却听她先说:“小舒子,那个大帅哥看我三次了,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舒亦挑挑眼皮,想起纪念琛小时候身边围绕的那些穿公主裙的漂亮小女孩,给了一个极其客观的回答:“估计吧。”

        陈佳楠闻言勾勾唇,“我赌三分钟,他会过来请我喝一杯。”

        “那你继续喝吧。”舒亦直起脊背,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生理泪水,说话也是困恹恹的,“我要回去睡觉了。”

        “欸。”陈佳楠拉住她,看了看手机时间,“这才十一点,你睡什么觉啊?”

        舒亦嘴角抽了抽,都十一点了……不该睡觉吗?

        “听过一句话没?”

        舒亦被陈佳楠重新按坐回高脚椅上,“叫‘生时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舒亦忍不住赏了她个白眼。

        “小姐?”

        两人的谈话被托着酒盘的应侍生打断,他在舒亦和陈佳楠面前放了两杯鸡尾酒,说:“这是那边那位先生请两位的,慢用。”

        服务生走后,陈佳楠对着那杯猩红色的酒,挑了挑眉,“三分钟,我赢了。”

        “走,咱们去会会这个大帅哥。”

        舒亦还没来得及拒绝,人已经被陈佳楠拽着到了纪念琛那桌。

        他翘腿坐在长沙发一角,光影半遮,面容像浸了一层冰,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漠。

        陈佳楠站定在他面前,举杯。

        纪念琛挑挑眉,眸光侧移,落在她身边的舒亦身上。

        “帅哥,谢谢你的酒,这杯……我敬你。”

        陈佳楠仰头把酒一口饮尽,目光自始至终没有从纪念琛身上移开半分。

        纪念琛回看向陈佳楠,晃了晃手里的酒,笑了,“我想小姐你似乎是误会了,你们的酒是这位先生请的。”

        说着,他觑了觑身边的李勋。

        “……”陈佳楠瞠着漂亮的眼睛,尴尬到脚趾抓地。

        这踏马是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李勋也没想到,自己请美女喝杯酒,美女还能把人给认错。

        “都一样,我请就是他请。”李勋开口打着圆场:“既然酒也喝了,大家就都是认识的朋友了,来,坐。”

        他招呼着她们入座。

        此情此景,舒亦也不好提离开的事,只能硬着头皮坐到纪念琛身边。

        李勋极有眼力见儿,没聊几句就找了个借口支开了陈佳楠,把空间留给这两人。

        纪念琛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捻指腹。

        舒亦捧着酒杯,在心里默数时间。

        三分钟后,她刚准备道别,却听纪念琛先开口:“舒爷爷……最近还好吧?”

        舒亦眨眨眼,似是有点儿不可置信。

        她还以为他要装不认识她呢。

        “挺、挺好的。”

        纪念琛眉梢微扬,“怕我?”

        舒亦默默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腹诽:手下败将,谁怕谁啊?

        纪念琛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晃着酒,心情破天荒地愉悦,“我这个人吧,虽然一般般帅气,一般般多金,但脾气一顶一的好,你不用怕我。”

        舒亦深吸一口气。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她还不知道他的秉性吗?就当有猪在讲话好了。

        “我听爷爷说你去做什么新闻记者了?每天累死累活还挣不了几个钱,要我说,就咱们这关系,你只要开口,我在公司给你找个轻松钱多的也不是不能行……”

        这厮跟蚊子一样一直在耳边逼逼赖赖,舒亦终于忍无可忍道:“纪念琛,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招人待见吗?”

        纪念琛愣了愣,“这是你的什么土味情话吗?”

        舒亦悠悠然白他一眼,“你不张嘴说话的时候最招人待见。”

        还没等纪念琛反应过来,舒亦直接放下酒杯起身走人。

        “……?!”

        纪念琛抬手解了两粒纽扣,呼吸微乱。

        他好心好意,竟然还被人嫌弃?

        舒亦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过来搭话,“纪总?”

        男人笑得脸上肥肉堆叠在一起,“好巧啊纪总,您也来这里玩儿?”

        纪念琛蹙眉睨了他一眼,“你是……?”

        “康南药业的周发。”男人从西服内侧口袋摸出名片递过去。

        纪念琛没接,淡定抿了口酒,眉眼泛着冷意,“不好意思,没听过。”

        “没听过正常,正常。”男人尴尬地抖抖唇,把东西收了回去,人却没走,“早前就常听别人说纪总一表人才,投资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好,还没成年就把一亿的项目翻了三倍,现在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纪念琛不疾不徐地晃着酒,等他说完,淡定地回了两个字:“聒噪。”

        他抬手打了响指,服务生过来询问有什么需要。

        纪念琛长指虚点肥头大耳的男人,说:“来个保安,把他请出去。”

        周发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服务生点了点头,“好的,纪先生。”

        “草他妈的狗逼玩意儿!”被“请”出酒吧的周发猛踹了一脚路边广告牌,“没有纪家,你纪念琛算个狗屁啊!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年轻助理见此悄声挪远了些许,生怕这位活祖宗再把气撒自己身上,没曾想,下一秒就被他叫住,“你去查查今天跟那个小犊子说话的女的是谁,然后想办法把人送过去。”

        年轻助理咽了咽口水,声音有点儿虚:“这……如果人家不是卖的……不太好吧?”

        刚被纪念琛羞辱了一顿,现在连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都敢忤逆自己,周发气血上涌,一脚踹到助理肚子上,“要不你帮我筹资还贷款?!”

        康南制药最近陷入了一场舆论风波,起因是有患者在手术过程中使用康南生产的麻醉药后变成了“植物人”,因为这件事,公司很多药品订单遭到单方面取消,仓库里积压的药卖不出去,资金周转不过来,公司也濒临破产。

        周发想想就觉得烦躁,好不容易打听到纪念琛今晚会过来这边撑场子,话还没说几句就被人撵了出来,他越想越气,抬脚又踹了一下路边广告牌,低声咒骂:“草他妈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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