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脑海里鬼使神差浮现出舒老爷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小亦如果真讨厌一个人,躲还来不及呢,她就是不开窍。”
她被下药那次也是,哪怕思智混乱,却依旧能准确叫出他的名字,他问她喜不喜欢自己,她当时说的什么?
纪念琛眸光骤亮。
她说:“嗯!”
这一刻,呼吸都不自觉放缓。
仿佛所有晦涩的细节都变得明朗起来,她曾经每一个不经意的偏向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像是不小心撞破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心头渐渐漫上丝丝隐晦的欢愉。
纪念琛再回病房的时候,舒亦已经醒了,半靠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杯温水,脸色仍旧泛着病态。
“感觉好点儿了吗?”
纪念琛在床边落座,熟稔地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一双桃花眼深邃而潋滟,看人像是自带深情滤镜似的。
舒亦眨眨眼,不动声色躲开他的触碰,“纪念琛,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
“就是吧……”舒亦摩挲着光滑的玻璃杯身,斟酌说:“那个,我今天听护士说好像有个神经外科专家要来这边开研讨会。”
“好。”
舒亦忍不住绽了一个明艳的笑,她牙齿磕在杯沿上,歪头看他,“纪念琛,我突然发现你这人在某些方面还挺招人喜欢的。”
话不用说太满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嗯……挺有眼色的。
舒亦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她今晚这一场医院之行没白折腾。
纪念琛自是不知道舒亦心中的弯弯绕绕,唇角漾笑,满心满眼都是她刚才那句“某些方面挺招人喜欢的”。
这……算变相的告白么?
舒亦生病,跟台里请了一天假,中午的时候,许年泽带着余景逸来医院探望,舒亦有些受宠若惊。
许年泽把路上买的果篮放下,顺口关心了几句舒亦的病情。
“没多大事,就吃坏肚子了。”舒亦略显歉疚:“还麻烦你们跑一趟。”
“反正我们刚采完稿,就一顺路的事。”许年泽扫了眼旁边的余景逸,“我突然想起来新闻车后备箱里还有一点东西没拿下来,景逸……”
余景逸了然起身,“我去拿。”
舒亦看看许年泽,又看看余景逸,直到人出了病房,才问:“干嘛要把他支开?”
许年泽丝毫没有被看破的不自在,反倒嘿笑了两声,“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姐,我这次是有大事要说的。”
许年泽故意压低嗓音,凑近几分,“我昨天无意间听到董组说起今年的省级新闻奖,他的意思……还挺看好姐你的。”
舒亦不自觉瞠大杏眼。
董圭看好……她么?
——
舒老爷子恢复得不错,不到半个月就拆了石膏。
这天,舒亦一如既往在下班后去医院探望,直到九点些许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只是人才走到电梯口,她突然发现家里钥匙好像落在了病房,又折转脚步回去找东西。
手机“叮咚”一声,是纪念琛的信息——【爷爷让我们明天回老宅一趟】
舒亦低头边走路边打字:【知道了】
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一会儿,舒亦只当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可直到显示字样消失,也没等到他的下文。
舒亦抿抿唇,按灭手机。
病房门前,舒亦搭上门把手,严丝合缝的房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细小的缝隙,里面人的谈话声随之而来——
“老先生,您这脑瘤打算装到什么时候啊?您孙女这三天两头过来问病情,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再过几天吧,到时候就说是误诊。”
舒亦秀眉紧蹙,直接用力推开了门。
屋里的两个人皆是一怔,四目相对,舒亦面色严肃得骇人。
舒老爷子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在这时,舒亦的手机突然进了一条消息。
她低头匆匆一扫——纪念琛:【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舒亦没回他,好整以暇地把视线移向病床。
“咳——”医生适时打破静默,“那个,我还有其他病房要查。”
医生离开后,本就窒闷的空气更压抑了。
“小亦,不是……”
“所以您根本没有生病对不对?”舒亦打断他将要脱口而出的解释,目光凌厉,“脑瘤是骗我的,那腿呢?也是骗我的?”
舒老爷子小幅度移了下右腿,脚还没落地,却听舒亦说:“我知道了。”
“小亦!”
舒亦不顾身后人的呼叫,径直转身离开。
晚十点一刻,公寓响起一阵接着一阵的门铃声,纪念琛刚洗过澡,头发湿潮,几缕碎发轻搭着眉骨。
甫一开门,清爽的雪松木香扑面而来,匆匆一瞥,舒亦很快移开了眼。
“今天回来这么早?”
他本想着洗个澡就去接她的。
舒亦只是敷衍地低嗯一声,自顾自地换鞋进屋。
她眉眼低敛,红润的唇紧抿成一条僵直的线,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你心情不好?”
似问非问的语气,纪念琛几乎是在肯定,而舒亦,在他脱口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放鞋的动作僵了一瞬,她直身,语气略显生硬,“没有。”
舒亦脚步沉沉,客厅里的招财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溜进了卧室。
床头的橘猫蜷成毛茸茸的一团,时不时传出几道呼噜噜的声响,许是刚才浴室热雾蒸腾,舒亦胸口莫名发闷。
房门被什么东西有规律地撞击着,隐约传来机械女声,舒亦心下疑惑,开门才发现是一个智能机器人。
半人高,圆溜溜的脑袋,说话像个小孩子,带着点儿稚气。
它放着一首当下特别流行的女团歌,挥舞着机械手臂,跳舞的动作生硬又滑稽,舒亦被它笨拙的舞蹈逗得浅弯起了唇,忍不住抬起指尖点了点它的脑袋。
“公司新开发的智能机器人,怎么样?”
舒亦抬眸,纪念琛斜倚着墙,橘黄色的灯光落在他肩上,洋洋洒洒,书不尽的温柔。
“挺好玩的。”
机器人唱歌跳舞的动作已经停了,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一下接着一下地眨巴着眼睛。
舒亦很喜欢它现在萌哒哒的样子。
纪念琛也很喜欢舒亦现在眉眼舒展的样子。
“听说最近有部电影还不错,要不要看?”
舒亦眨眨眼,笑了,“好啊。”
自老爷子生病,她就很少有娱乐活动了,得了空就往医院跑。
公寓里有一间影音室,纪念琛调出片子,是一部刚下线不久的喜剧电影,评分很高,口碑好像还不错。
灯影绰绰,在她身上晕了一圈朦胧的光。
似是察觉到什么,舒亦侧脸,恰对上纪念琛直白到灼热的视线。
“怎么了?”
“没什么。”纪念琛轻拉喉结,别开眼,“要不要吃点儿零食什么的?”
“嗯……”舒亦想了想,问:“有酒吗?”
纪念琛起身,“我去拿。”
电影很幽默,纪念琛却没什么心思看,舒亦起先还会时不时地随笑点弯几下唇,越到后面,气氛越沉滞,她喝酒的频率也越高。
纪念琛深蹙眉,在明明灭灭的屏幕上找到了答案,电影后期反转,主亲情线的喜剧染悲。
“不看了。”
纪念琛起身就要关设备。
“别。”舒亦拉住他的衣袖,小幅度扯了扯,“别关。”
她葱白的指尖落在袖口,纪念琛低眸,舒亦面颊泛着霞红,薄唇都比平时润了几分。
酒劲上头,男人高大的身影不甚明朗。
身边的沙发陷下去,呼吸被一股干净的松木香占据。
舒亦抱着膝盖,下巴轻搭在上面,卷翘的长睫低垂,遮住了瞳孔里的所有亮光。
她蜷着身子,小小的一团,纪念琛莫名想到了之前警察局门口,她也是这样,不同的是,今天的她没有哭。
纪念琛抬手,生涩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实在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纪念琛想告诉她,在他面前,她可以永远不用伪装,永远纯真,永远肆意。
舒亦雾蒙蒙的眼睛看向他,从很小开始,她就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坏情绪了,哪怕遇到再不好的事,也习惯一个人抗下所有,像雨天被淋湿的小猫儿,默默咽下所有苦涩。
回来的时候,纪念琛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那一瞬,她是有惊疑的,连平时老爷子都看不出的小情绪,他却能轻易察觉。
“纪念琛。”舒亦嗓音染了低落,“爷爷的病是装的。”
纪念琛动作一顿,眼底渐渐浮现出惊慌。
舒亦低着眼,喃喃自语似的,“可他不该拿这种事来骗我的。”
纪念琛轻拉喉结,没说话。
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完,房间很暗,只有角落里的夜灯亮着微弱的光。
或许是酒精的刺激,又或许是漆黑的空间给了情绪肆意发酵的契机,舒亦头晕,神智也晕。
“纪念琛。”她睁着迷离的眼睛朝他的方向挪了几分,“说实话,我真的很嫉妒你。”
她凑近,酒香缠着山茶花香,撩人心弦,左胸膛下的心脏一下接着一下地撞着身体,仿佛要冲破束缚跳出来。
纪念琛呼吸不觉重了几分。
“好像上帝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你……”房间空荡,衬得声音都带了几分缥缈。
纪念琛一动不动地凝着她。
夜已经很深了,倦意来袭,舒亦眼皮越发沉重。
脑袋用力往下栽了一下,又猛然惊醒,舒亦盯着眼前模糊的人影辨了好长时间,才认出这是纪念琛,打了个哈欠,身子一歪,倒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时间静静流淌。
“舒亦?”
落针可闻的室内响起轻柔的低唤。
“嗯?”舒亦阖着眼睛,软绵绵地应他,呼吸均匀绵长。
纪念琛微凉的指腹落在她的颊畔,借着黑暗,借着她什么都不知道,肆意又克制。
指尖一路游移到唇侧,纪念琛眸色渐深,他突然低头,鼻息交错,暧昧拉扯到极致,紧密的空气里,他用仅仅只能两个人听到的气音说:“我补偿给你好不好?这个世界欠你的,我都加倍补偿给你好不好?”
舒亦第二天是从自己卧室醒来的,太阳穴隐隐约约的疼痛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
她好像说了嫉妒纪念琛之类的话,舒亦懊恼地捏捏眉心。
真是酒后失言。
舒亦洗漱完下楼的时候,正碰见纪念琛端着一杯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厨房出来,腰间系着那件少女感爆棚的围裙,不伦不类又莫名喜感。
舒亦穿了一件豆沙色吊带睡裙,裸露的一字型锁骨纤细分明,裙摆长度不及膝,下面的小腿白皙笔直。
视线像被烫到一样,纪念琛移开眼,故作镇定地打了声招呼:“起这么早?”
“还好吧,也不算早了。”舒亦好奇地走到他身边,努努嘴,“你这是什么?”
“舒亦。”鼻间被她干净清新的气味占据,纪念琛轻拉喉结,驴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
舒亦一脸迷茫,慢半拍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这不穿得挺好的吗?
“事儿妈。”舒亦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身朝厨房走。
嫌她碍眼,她还嫌他的存在吵到她的眼睛了呢!
舒亦本想做点早餐垫垫肚子,可前脚才进厨房,纪念琛后脚就跟了进来。
“你干嘛?”
纪念琛简单干脆:“做饭。”
做饭?!
舒亦蓦地瞠大眼睛,她至今还记得半个月前被黑暗料理支配的恐惧。
纪念琛大概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应,面色略显不自然,“那个,你放心,这次不会跟上次那样。”
我信你个鬼哦。
舒亦在他背后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里盘算着附近哪家的外卖好吃。
纪念琛已经开始着手洗菜了。
“舒亦。”
舒亦正打算悄无声息地退出这是非之地,纪念琛突然叫住她,“帮我拿两个鸡蛋。”
冰箱里杂七杂八堆满了水果蔬菜,舒亦一时竟没看到鸡蛋。
“我来吧。”
话音刚落,身后贴上一堵温热,舒亦瞬间僵直脊背,纪念琛一手撑着冰箱门,一手从她肩膀上方越过,大概是身高太高,他低下头,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冰箱里随意翻弄。
“这个。”
纪念琛找到鸡蛋的同时,稍微低眼,从他的视角,正好对上怀中人白皙圆润的肩膀,肩胛线条流畅优美。
喉结止不住地上下滑动,纪念琛突然很想在她身上留下些什么惹人遐想的痕迹。
锁骨上应当有一点,她的后颈细腻如雪,也应当有一点,接着是心口,他想在那处留一个显眼的牙印……
舒亦自是不知道他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周身笼罩着他的气息,耳畔微凉的鼻息扫得她很不舒服。
脑袋不动声色偏移几分,“纪……”
“你脸红什么?”纪念琛伏下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垂,喉咙发出破碎的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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