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
裴狠狠郁闷了一场,心里苦是必然的,好在他比秦氏聪明一点,知道这当口再去解释也没用,反而会让父皇和贵妃感到不耐烦,他决定忍耐的同时,约裴琰见了一面。
哪怕他不约,裴琰也打算跟他聊聊,这两天发生的事将他整糊涂了。
“父皇怎么忽然想起来停你的差事?老大你闯什么祸了?”
“我不是闯了祸,我是造了孽。”
裴琰听得一头雾水,问他:“怎么说?”
“前几天秦氏进宫去赴贵妃娘娘之约,你府上那个也去了,你该知道。就是她在长禧宫乱说话,她说是心疼我,想替我博个好印象,跟娘娘说我平日里起早贪黑都在忙父皇交代的事,总之天天都很辛苦。娘娘转身同父皇说了,父皇嫌我能力差做事没章法,才要我停下来好生想想。”
裴琰刚才端起凉茶,幸好没来得及喝,要么保准呛到。
就这话,他听完笑了半天,笑到裴都变脸了才打住:“嫂嫂虽然办了坏事,总是好心,她是心疼你,又何必置气?”
“摊上的不是你,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裴琰一托腮,说:“宝音从胡国来的,这边很多规矩她不懂,懂也不肯遵守,说话又比较直经常还开罪人。我就不跟她生气,我最早喜欢她就是喜欢她活泼可爱率真,她当初是这样,现在也还是,又没变过,虽然有时候太过率真也是麻烦,可我是皇帝的儿子,难道还摆不平?哥你学学我,多看嫂嫂身上优点,别逮着缺点不放,缺点谁都有,天仙儿似的贵妃娘娘也有啊。”
裴心说,要是贵妃就算再难伺候他也认了。
秦氏是贵妃吗?
她又不是。
看这神态裴琰就猜到他在想什么,又道:“这事没那么严重,换个人做得好好的丢了差事是晴天霹雳,咱是皇子,还怕后面没更好的活?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
“那我名声呢?”
“有机会我替你解释看看,其实我觉得父皇没准心里有数,就是想给你机会让你和嫂嫂培养感情。以前咱们在御学,哪怕文章写得再好也没得过什么褒扬,父皇不总说也就那样凑合能看比他当初远远不如?只不过想压一压你的傲气,那些话听听就得了,别太当真。你看父皇给贵妃娘娘做的赋,不也俗得可以,没比咱们精妙。”
裴琰在皇子里面比较特殊,他已经娶了胡国公主,基本宣布同皇位无缘。也因为这,他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现在胆子大得可以,亲爹也敢吐槽。
裴有点羡慕他。
他娘亲在世,娶的是心上人。假如自己也能娶着心上人,很多东西确实就不打紧了。
二皇子在开解大皇子的时候,宫里传出个风声,贵妃娘娘决定在中秋节前,大概就是六公主满岁的时候确定她许诺的两个名额。
早先就有人等不及,嘀咕过怎么还没动静,她是不是忘记了?
正在担心呢,好消息就放了出来。
因为迟迟没有动静有些懈怠的又开始打听主要对手投进去多少,准备看情况该加就加,尤其那里面有好几个是无论如何都想拿到名额的,她们拼杀得非常凶。
大皇子发现他虽然丢了很多差事,其实并不清闲,最近天天都在清点登记,也挺忙的。
这下子他有些信了老二那话。
父皇未必是真嫌弃他,也可能知道这两个月捐款捐物的会特别多,知道他忙不过来,故意那么安排的。这么想着,他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他好受了,秦氏不好受。
秦氏听说裴在督建学堂,就打听过那是个什么东西,知道是贵妃搞了个噱头哄得人捐款捐物她心里笑话了这些跟傻子一样往外送钱的……本来笑话归笑话,那些人愿意跟她也没有相干,问题是,最近秦母过来了一趟,主要是想问问大皇子怎么回事?怎么被皇上发落了?她是来关心女儿想知道这事影响大不大,说着就提到他们秦家也有人给贵妃那个捐了很多钱,秦氏一听,震惊了。
“谁那么傻?”
“你堂叔,就是没多大出息娶了皇商女儿的那个秦荣。家里都说他那身份不好同其他那些相争,可孟氏有钱,就缺个亲骨肉,她愿意拿钱出去换,还说花钱能摆平的都不叫事。”
这个孟氏胆子真的不小。
妯娌劝她说这个争输了血亏赢了也不太赚,得到名额却遭了八方记恨有什么意思?
孟氏说他们恨就恨,又不敢闹出事来!
秦家就不是好欺负的,再说她娘家,确实只是区区一介皇商,但出了事秦家得护着,孟家的生意秦家人是投了钱的,搞垮了不是他一家赔。
很多事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孟氏很有些赌性,反正谁也没劝住她,她不仅往里投了很多钱,还给送木材包桌椅预定文房四宝……又因为是商人家出来的,比官家的更会笼络人心,前些天不是特别热吗,那边都有人中暑了,孟氏听说之后立刻买了一批绿豆,熬出绿豆汤来还拿冰块镇了,一桶桶的送去那边。
这些事裴知道,也给记录了,但没拿回来说,这天之前秦氏一点风声也没听见。
现在她知道了,非常震惊。
“她钱多烧手?那么多钱做点什么不行非要拿去打水漂?”
秦母说她机会还是很大的:“他们有些家里虽然有钱,但是不敢往外拿,你说说普通当官的忽然拿出几万甚至十万两白银皇上还有广大百姓会怎么想?他们就只能打其他主意,比如安排人抄书,给那个学堂送书籍。孟氏没这个顾虑,她是商人出身,谁不知道皇商就是有钱?她一出手就是十万两,还送了那么多东西,贡献非常之大。”
“那也没戏,别怪我泼她凉水,这明摆着是个局。人选一早就定好了,那是贵妃串通好的,选出来那两个肯定会对外宣扬把出喜脉,但是绝对生不出,过几个月出个意外就流掉了。”
秦母脸色变了几遍,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信她有那本事,她要是跟外面传的那么能耐至于被冯曦抢了男人被迫进宫参选?您觉得这事说得通?造假又不难,只要事先安排好就行了。”
“可广平王妃确实怀了,她肚子都鼓起来。”
“就算她怀孕是真的,她说她是因为贵妃才怀孕未必是真的,这你们都想不到?”在秦氏的记忆里,广平王妃本来就能怀,上辈子她就生过,只不过时间上更晚一点,这里提早了。
这边的她都能顺利嫁给裴,当上大皇子妃,广平王妃提早一些怀孕有什么奇怪?
本来事不关己的话,秦氏断断不会这么毒舌。
可现在疯了似的给她送钱的是他们秦家媳妇儿。
秦母还劝她没证据的话不能乱讲,秦氏说:“我只跟您说说,回去劝劝她,真的别再给人送钱了,就算皇商女儿富得流油,也不该这样败活。”
“女儿你变了很多啊,才出嫁一年多而已……”
说是这么说,秦母也没怀疑什么,她知道多数姑娘在出嫁之后都会变。虽说不奇怪,心疼还是有,她觉得大皇子可能不太疼爱自家女儿。
有心想问问,又怕伤她,秦母只得告诉她有事都可以和娘家说。
秦氏摇摇头,没说什么。
秦母回去之后跟家里提了女儿觉得贵妃搞那个不靠谱的事,也隐晦的劝了孟氏,孟氏听了不太高兴。看在她身份高,是大皇子的母亲才没说什么,只是谢过她好意。表示都这会儿了不可能打住,要是假的,多的都投进去也不差这点。要是真的,因为最后关的犹豫痛失一个机会不得吐血?
“反正其他那些夫人都亏得起,我也亏得起。我觉得贵妃有点门道,广平王妃前后那些反应,哪像演出来的?”
那之后秦氏还去问了裴,问她堂婶孟氏又往那边送钱了吗?
裴点头。
秦氏气得不轻。
她嫁人的时候让族里添妆,孟氏没这么积极,现在跟疯了似的。散出去那么多就为了换一个可能?她没可能!她上辈子就没怀,大夫都怀疑这是天生的毛病。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秦氏都放弃了,只等她悔青肠子。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概八月初,有消息说名额定了。
公布是在六公主满岁当天,有很多宗妇命妇进到宫里观礼,各项流程走完之后,心急的提起那事,问哪两个有幸能得到眷顾?
冯念说:“本宫仔细了解过,选出了今年以来贡献最大的两位,一个是吏部侍郎毛仲的夫人杜氏,还有秦家秦荣的夫人孟氏。还请两位夫人找时间把你们的情况同本宫说说,本宫心里有数才好安排。”
这两个都在现场。
杜氏就不说了,她就是清莱国想要收买的那个吏部侍郎的夫人。她这名额是早就确定的,一方面她也捐了不少,另一方面那个爱国行为应该得到表彰。
如果说杜氏是靠卖了清莱国挤上来,孟氏纯粹就是人傻钱多。
本来她身份不够,也是因为人真的非常慷慨,才有幸来到这里。
孟氏可以说是宾客里面身份最低的一个,她人在外围。刚才远远看着六公主,羡慕极了,想着自己若能入贵妃娘娘的眼,得她帮助也生一个多好。妯娌那些全都有,就她一直没动静,她盼了不是一两年。之前被大皇子妃泼了冷水,她多少有点灰心,但因为舍不得这个机会,又追加了。
从娘娘口中听到“秦荣的夫人孟氏”,孟氏欣喜若狂。
旁边落选的有多失望她就有多高兴。
她还转头看了大皇子妃一眼。
明明是得意的炫耀,却被落选的解读成另外的意思,有人想到慈善学堂那边主要是大皇子裴在负责,清点登记造册都是他,他是不是做了手脚抬了自己夫人娘家?
因为这天是六公主的生辰,当时没人触霉头,结束之后杜氏和孟氏留下来了,其他人排队出宫去,她们忍不住议论了这事。
等到孟氏答完贵妃的话回府去,就听说了。
听说之后她气得不轻:“我花那么多钱抢下来的机会,还得承大皇子妃的情???她帮个屁,她才没帮我!她前头还泼我冷水说我肯定选不上,要不是我坚持,孩子都成别人的了。”
嫌弃完秦氏,她又吹捧上冯念:“贵妃娘娘那气度那姿仪看着就很不凡,哪会造假来糊弄人呢?大皇子妃这眼皮子还是太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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