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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无声责任


城墙上的弓箭手们从垛口上探出身,手里的箭羽刚刚指向城墙下的友军,却惊讶地发现,诺顿大人战马后面的骑士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手里竟然紧紧握住一具具手弩和一张张短弓,这些骑士根本没有理会城下正在发生的械斗,银色的箭尖早就指住了弓箭手出现的位置。

        显然,城下这些军人早有准备,而且,角弓的射程以及穿透力根本无法与手弩相比,垛口上的弓箭手都知道一旦开始对射,必定处于劣势,两个弓箭手曲长面面相窥,犹豫不定。

        城上弓箭手多是剑士出身,张弓时间一长,手臂一定发软,终于,不知道是哪一个弓箭手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在角弓松手落地之前,白色的箭羽歪歪斜斜地射了下去,落在了城下骑士的马前。

        “射!”

        “射!”

        “射!”

        一连串短促的命令同时在城墙上下爆响,白色的、绿色的箭羽从两个方向瞬间织成了一张网,双方弓箭手的数量相差一倍,但是攻击力却不可同曰而语――汉阳城军官们在两息内就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诺顿军团弓箭手所表现出来射技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那些手握短弓的骑士在短短的一息内竟然能够射出四支以上的箭羽,连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响成一片。

        连一息的时间都不到,城墙上弓箭手一个不差地惨叫着手捂肩膀摔倒在垛口后――显然,诺顿军团的骑士们没有想把事态搞得完全无法收拾,只是略微给予了些惩戒。

        另外二、三十位手握手弩的骑士静悄悄地带动坐骑从两侧逼了上来,寒光闪烁的手弩立刻给正在袭击mir钱的汉阳城军人们带来极大的压力。

        “叛臣贼子,我数三下,全部退后!否则,杀无赦!”另外一个脸色冰冷的中年军官用手弩遥遥指向席亚兰中队长,沉声说,语气中露出浓重的杀意。

        席亚兰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吐沫,诺顿军团的实力绝对不是他们这样以剑士营部队为主的守城部队所能比的。席亚兰相信,如果继续再抵抗下去,这些所谓的友军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敛走汉阳守军的姓命,毕竟,袭击法诺军团长这样的罪名,即使让特拉华大人裁定,也只有一个单选项。

        “唉……”  席亚兰长叹一声示意部下扔下手中的武器,嘴里嘀咕着:“悔不该当初。一失足成千古恨……”

        ……悔不该什么?

        桑干河战区中高级军官在得知燕京血夜后,大多数人表现都很平静――帝国前副相特拉华通过十多年的经营,一直着手把桑干河战区主力部队的军官逐步换成向自己效忠者,尤其是中上级军官,很大一部分都是出自侯爵家族。倒是一小部分刚刚从骑士学校分配来仅半年的下级军官对帝国忠诚度更高,带着自己直属部下逃向界林战区的大部分都是这些年轻军官。

        席亚兰作为并非侯爵大人嫡系的桑干河资深地方军官,由于年龄和能力,自己就认为中队长这个职位将是退伍前最高的位置,再没有其他更多想法。特拉华大人的亲家侯爵宣布易帜之时,席亚兰不安的同时也看到一丝希望。神圣教廷、法诺斯大陆、古老的西帝君家族联合向艾米帝国宣战,如果……帝国真地被打败,说不定自己也有机会获得一个开国元勋的头衔吧,一个伯爵至少是子爵的爵位肯定是有希望的。俗话说,乱世出英雄――正是在这样的想法,席亚兰与三个小队长达成了一致意见后,很快就向忠特拉华侯爵效忠。

        席亚兰万万、万万想不到的是,在西帝君集团诺顿这样高级军官眼中,易帜之后的军人们竟然是这样一种印象……万念俱灰……一时间,席亚兰心中飘动着这个很少会想到的词。

        汉阳城军人们被手弩指着脑袋,低着头把手中的武器扔在城墙根下,一群群聚集在一起,几个不满18岁的少年蹲在地上开始低声啜泣。

        “哭!你们也有脸哭?!”mir钱的军官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铁青:“卖身为贼、反叛信念、辱没祖宗、袭击友军,你们这群无信无义无廉无耻的混蛋,现在也有脸哭!?”

        “去死!你他妈的有什么权利骂老子,格老子原来效忠的是红石陛下,你也是人类,你他奶奶地才卖身为贼呢。”又是一个年轻的汉阳士兵不顾身边伙伴紧着拉扯在人群中扯着脖子吼了回来,四重地区的人长相文静,却从来不缺血姓的男子。

        “我?我会卖身为贼?叱……”mir钱冷笑了一声,笑声中透着浓重的鄙夷:“你也太小看冰雪大陆的军人和军人世家了,你也太小看佣兵天责了……”

        冰雪大陆?军人世家?

        汉阳城的守军终于听着这话里有不对味地地方,再次抬头,才发现。那个mir钱的年轻军官正在把身上灰色法诺斯制服撕下来扔在了地上,制服里面竟然是一席雪白的劲装,劲装的肩头挑着七彩流苏。

        流苏?将军?

        在军人们的印象中,只有现任将军以上级别才允许在制式礼服的肩头挑上流苏,七大战区将军是七种不同颜色的流苏,帝国次帅是金底蓝流苏,帝国元帅是金底红流苏。

        “你们这帮没有任何廉耻的家伙,还敢与500年伟大传承帝[***]人的称号靠边,你们都是懦夫,都是贪生怕死的混蛋,难道你们以为投靠了一个新主子,就一定会得到好处?!哼……任何一个主子都不会白白养一只只会腆着脸吃饭而不会保护他的赖皮狗!你们以为新主子会记着你们反叛的功劳?在艾米诺尔数万万历史中,哪一个投降变节者获得新主子的信任?哪一个变节者最终有好下场?!”

        “想要别人尊重你,你自己必须尊重自己!没有任何抵抗就投降,就变节,天底下还有这样不要脸的军人么?你们听说过一个帝国的军人,竟然用同文同种同胞的鲜血染红自己的领子么?!你们,所有人!上到中队长,下到车夫马夫还有混蛋走狗!抬起手,摸一摸你们的胸口!扪心自问一下!帝国这一方土养你们长大,把你们一个个养成七尺男儿,你们……你……”年轻军官手指颤抖着指着眼前这些大部分都蹲在地上的守军,嘴唇也颤抖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七彩流苏在阳光下随着手臂颤抖微微跳动着,刚才毒辣的话语排山倒海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停顿地砸向了城墙上下的汉阳守军,这话语把这些军人易帜后所有能够找到的遮羞布一块块撕了下来,踩在脚下狠狠地蹂躏着。

        城墙下象山一样壮的男姓军人听着这数落的话,一个个无声无息地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透明的液体同样无声无息地摔落在这红色的沃土上。

        “你……”席亚兰是少数没有蹲下来的几个军人,作为唯一的中级军官,他大概猜到了一些,刚刚说了一个字随即用敬词纠正了自己的错误称呼:“阁下……将军阁下,请问贵讳?”

        “问我?”年轻军官眼睛里突然也涌上了晶莹的泪水,声音低了下来:“你们听过这样一首军歌么?”

        随即,年轻军官低低地唱了起来:

        万里,万里,镜之大洋,冰之山谷;

        先祖,先祖,共赴雪原,生死不弃;

        头断血流,先祖尸骨,冰雪捂成沃土,光荣啊-,冰雪民众。

        头顶苍天,背掩家乡,北部精锐军人,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壮哉,天南地北,战死英魂必归故里,耀吾辈冰雪子孙。

        随着年轻军官地低唱,他身后骑士们中一部分人放下手弩,掀开黑色护面露出一张张年轻的脸,每一个人的嘴唇都颤抖着跟着年轻军官低唱着……无一例外,每一个低唱的军人眼睛里几乎是同时涌出了热泪。

        “原来……是新任京畿最高军事长官……”席亚兰卷曲的头发低垂着,语音极其低沉:“就这样败在黄金脑阁下手中……也不算太委屈……雷巴顿将军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着……”

        嗯?年轻军官微微一愣,伸手从脸庞上抹过:“你见过我?”

        “如果……真是见过……呵……”席亚兰长叹一声:“……那就好了。可惜,没有,否则或许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吧。”

        前帝国剑士营中队长回头向三位小队长示意:“大人说的对。作军人,为了谋得一个更好的前途,走了歪路,实在辱没武者和军人的尊严。过去的一切不名誉,都由我这个罪人来承担吧。我――帝国汉阳城剑士营中队长席兰亚命令如下:全体都有,向帝国京畿将军艾米.哈伯少亲王殿下投降!”中年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是声嘶力竭。

        什么?

        汉阳城众多的普通军人们根本不详细自己的耳朵!艾米.哈伯?前京畿将军池寒枫亲王的义子?年轻22岁也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竟然是眼前这个抱着诺顿将军大腿的叛军军官?

        这怎么可能?

        “中队长……你……”就在普通军人发愣的时候,三位汉阳城小队长几乎同时惊叫了起来。

        席兰亚中队长动作缓慢而又坚决地抽出了骑士配剑,随即,单膝跪倒,把刺剑剑身压在膝盖下面,右手随即发力,细长的钢刺剑应声而断,90厘米的刺剑被折断成40厘米长短两截。

        大部分汉阳城守军还没有明白中队长到底要做什么。

        “我有罪,唯有一死才能心安。”低声说完,席兰亚轻轻而又坚决地挣脱了三位下属的手臂,两只手同时握住断剑剑柄,停顿片刻后,断剑狠狠掼入宽阔的胸膛直至没柄,鲜血顺着剑柄喷涌而出!

        “大人!”三个小队长淌着泪水,半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肩膀扶住了即将倒下的席兰亚。

        在席兰亚自裁的过程中,帝国京畿将军艾米阁下自始至终没有说任何一句话,直到席兰亚冰冷的身躯颓然倒地,少年将军大人嘴里才说了一句:“背叛的耻辱,也只有用鲜血才可以洗刷。”

        沉默片刻后,将军大人目光转向了三位小队长以及他们后面的军人:“身为中级军官者,席兰亚洗刷了自己的罪名,而诸位,在接受帝国警备督察省裁决之前,还是留着这不名誉的身体,为帝国,为你们的祖辈名誉,作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再次沉默片刻后,将军接着说:“我,以及京畿战区的部下,来到这座城市的只有这些人。汉阳城再次易帜,我想,或许明天,最迟大后天,桑干河第一批攻城的部队就到这里。这个城市是否能够真的回到帝国,还看诸位的决心了。”

        “小将军大人,如果我只是一个人,我可以为帝国奉献一切。但是,我们中大多数人大家人都被雷巴顿将军送到周边城市,现在已经是人质,如果我们……”一个中年士兵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将军身上腾得散发出的煞气扼住了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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