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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6章:促成李氏父子肉搏


  东宫愁云惨淡,一墙之隔的宫城山水池阁却是歌舞升平,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山水池阁的亭台楼阁隐于花木丛中,依山势、地势而成,身在其中,给人忘却尘俗之感,确是一处雅地。

  不远处的山水池烟水明媚,岸线曲折,碧波中又有数艘画舫,池边荷花丛生,亭楼殿阁就掩映在花木之间,微风一来,荷花摇曳生姿。

  池边栏杆形态优美,曲线流畅,俗称“美人靠”,此刻就有一个美妇,将婀娜身子倚靠在栏杆上。不远处的株弯曲的古柳,又有一架秋千在风中轻轻摇动。

  这原是极美的一幅画面,可是一切都给李渊破坏了。但见这位放飞自我的唐朝皇帝怀抱一把琵琶奏出泉水叮咚一般的欢快优美的乐章,其实他弹的琵琶曲子造诣极深,本也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然而他却以难听的声音唱着自编自作的淫词艳曲,唱得自得其趣。

  李渊这个皇帝今年五十九岁,在玄武门之前,他每天被每况愈下的大唐军政搅得焦头烂额,常年的食宿不宁、睡眠不足使他早在几年前就已经须发俱白、瘦骨嶙峋、面如淡金,俨如一个七旬老人。

  可是玄武门之变过后,由于李渊比较配合,所以李世民并没有亏待自己的父亲,李渊除了不能离开宫城、不能插手军政、各门侍卫换成李世民的人之外,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吃喝玩乐完全任由李渊,甚至连宫城内的人依旧是以前的人。

  李渊被‘囚禁’在宫城内以后,什么事情都管不了,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兴致来了的话,还和几个美人快乐快乐。

  如此“心宽体胖”的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整个人骤然胖了一大圈。

  穿着龙袍的李渊腰大十围,比以前还有威严气概。穿着便服的李渊,也是贵气十足,但现在那一身贴肤内裳,露着大腿的裤衩,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皇帝。那露一身肥肉,高高挺起的大肚囊,跟卖肉的大胖子屠夫一个德性。他现在一口气唱了几首,便让其他人登台表演。

  只是片刻功夫,一位美妇款款地走上堂来,身后还伴十几个俏丽的彩衣少女。这正是李渊爱妃张婕妤,一身淡蓝色的衣裙,把她高挑优美的身段衬托得优雅十足,虽已非妙龄少女,却正值迷人年华。

  张婕妤身上别无装饰,又细又白仿如瓷器的细嫩脸蛋上带着一抹美丽的笑意,气质脱俗,犹如天上仙妃。她之所以深受李渊宠爱,除了美丽、聪明,还有能歌善舞的才艺,如今算是发挥出了她之所长。

  不一会儿台下急弦繁管,笙萧和鸣,十向仙彩衣少女在悠悠扬扬丝竹声中已然盈盈敛衽行礼,彩袖翻飞,开始翩翩起舞。

  出席李渊‘歌友会’的李神通一见便知,张婕妤这是要一展歌喉了。

  张婕妤稍展歌喉,却未见她作势扬声,便已发出袅袅娜娜的美妙乐音,她的声音极好,连那丝竹管弦都嫌多余了,若是清唱的话,不知又该是何等的迷人?

  李神通借着为李渊扇风之际,低声说道:“圣上,隋军攻陷了新城郡、遂宁郡,张士贵退守资阳,与南部的侯君集连成一片,确保资阳东北部安全,以为侯君集之羽翼,此外,翟长孙率军支援隆山唐军,抵御沈光部隋军。娘·尚囊亲率吐蕃军北上,支援九陇县和雒县。”

  被李世民当宠物圈养的李渊并不甘心,更不认命,表面上天天过了醉生梦死的日子,实则一直准备夺回实权,亲手把李世民这个逆子处死,并且让人在暗中默默地召集旧部。这时听了李神通这番话,李渊双眼一亮,急问道:“翟长孙和娘·尚囊带走了多少军队?”

  “翟长孙带走了一万五、娘·尚囊带去了两万吐蕃骑兵。”李神通介绍完毕,语气轻快的加以补充道:“翟长孙的士兵是从微臣以前统御的军队分去的,剩下一半是由太子训练、马三宝统率。”

  “这样啊?好像是我们的机会来了。”李渊激动了起来,左骁卫大将军马三宝原本是柴绍的家奴,而他和柴绍又是帝党大将,跟李世民并没有什么交集,如果又遇到兵变什么的,马三宝一定会的坚决支持自己。

  李渊心中也迅速盘算了起来,既然翟长孙和娘·尚囊带走了三万五千士兵,那么成都城也就只有四万人了。一万五千名原属于李神通新军、一万名驻扎城北武担山大营的吐蕃军。另外一万五千人是李世民嫡系分为驻守皇宫的五千赤甲军、一万金吾卫。

  “恭喜圣上,确实是我们的机会来了。杨侗还真是体贴,知道圣上想要什么,就把大好机会给送来了。”

  “哼,你想多了,杨侗小儿可没有这么好的心肠。”李渊冷冷的说道:“杨侗在内战中的的作战风格素来是步步推进,克一地治一地稳一地,他摆明是要集中先行歼灭益州北部的刘弘基,我们不过是借了大势罢了。”

  其实李渊也猜错了,杨侗现在在蜀郡周围的一切行动,其实都是替他准备的。

  毕竟隋军兵力鼎盛,如果只是为了歼灭刘弘基,只要王伏宝和薛万彻、尧君素分别从临洮、汉阳进攻宕昌郡,策应顺便尉迟恭、同昌麦仲才,只有宕昌、武都二郡的益北唐军,都是囊中之物。难道集中在蜀郡周围的唐军,还能冲破隋军的层层包围,飞去武都、宕昌作战不成?

  所以杨侗的目的还是借刀杀手,帮李渊把成都城内的军队一一调走,以便不死心、不甘心的李渊发动宫廷政变,最后不管是李渊赢了,还是李世民再次得胜,都能使李氏、萧氏、宇文氏等等和杨侗有关系的人、家族死亡殆尽,不但为大隋轻松拿下成都坚城提供便利,还为大隋日后的长治久安减轻后患。

  虽然杨侗也可以让自己的手下诛杀反了大隋王朝的亲戚们,可要这么做了,不单心胸狭窄、无容人肚量的名声不太好,同时也会影响到他的家庭;毕竟萧瑀是他的舅姥爷、宇文士及是他的姑父,而李氏更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他派人将之一一杀戮,萧后怎么想?南阳公主和杨禅师怎么想?李秀宁怎么想?

  要是李氏父子自己又搞了起来,别人只会说:这是李氏父亲最后的疯狂。

  “圣上,那我们……”李神通见到身边已经没有人了,而就近嫔妃都为台上的张婕妤和舞娘所吸引,急切地低声问道:“我们的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李渊这时却已经闭上了眼睛,李神通也不再说话了,他知道李渊考虑重大事情的时候,都是这样子。

  过了良久,李渊睁开了双眼,目光虽然凝注在前面的翩翩起舞的舞娘身上,但却沉声对身边的李神通说道:“马三宝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而且朕还是皇帝,只要军令一下,定然会带着那一万五千名将士回归朕的麾下。你回去以后,派人暗中与他联络,如果他不受拉拢,那么就索性杀了他,然后想办法让我们的将校控制本部士兵。”

  李神通沉思片刻,有些担心的说道:“要是马三宝‘意外身死’,世民恐怕会让他的亲信接管这支军队。而我们的人各自为政,恐怕也成不了大事啊。”

  “你的顾及也不是没道理。”李渊想了一想,又说道:“不过随着隋军纷纷杀入蜀郡,使得满朝文武人心各异,为了免遭杨侗秋后算帐,个个都恨不得自己是一名普通老百姓才好,而一些人,算是想着利用手中力量,为隋朝立功,所以这个时候,那个畜生绝不敢把成都城的军权交给外人;更何况,他的嫡系之将都在成都之外带兵,实际上,他也没有什么可以相信且有能力大将使用了。”

  李神通恍然道:“圣上是说,如果马三宝身死,他只能让年长的宗亲接手这个职务了?”

  “不错。”李渊点了点头:“你再想想看,我们的宗亲之中,哪一个既有能力、又与能畜生交好?”

  李神通认真的想了很久,把自己心目中的人选说了出来:“这么来算的话,恐怕也只有李道素、李道兴符合了,此二子近来深受世民倚重。”

  李渊阴阴一笑,“如果他二人任职以前大病一场,就掌握在马三宝的副将屈突寿手中了,你去拉拢屈突寿吧!”

  “圣上果然高明!”李神通由衷赞叹,这种毒计也只有圣上想得出来,先把不听话的主将马三宝干掉,然后毒倒最合适的继任者,那么实权自然就落到副将手中了。

  说起来李神通也是失意之人,在玄武门政变之前,他是大权在握的大将军,十万新军尽皆由他统率,本来在李建成和李元吉之间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可万万料不到最后的赢家竟然发动暴力政变的李世民,和李世民关系不好的李神通,之所以得以大权独揽,靠的是谄媚阿谀,本身不但无能无才,更无德,自然也就成了宫廷之变的牺牲品,失去一切实权。要不是李世民不想过度刺激皇族,恐怕李神通早就和裴寂一样,落得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了。但不管是李神通也好,还是李渊也罢,以前都是执掌无数人生死大权的人,两人都不甘心就此沉寂下去,

  可是他们却没去考虑,岌岌可危的李唐王朝还能支撑多久。

  也许考虑过了,是觉得李唐王朝必亡,杨侗更不会饶恕他们,所以准备为自己的尊严再战一次,哪怕最后死在杨侗之手,也胜过隋军把他们从“囚牢”中抓去羞辱杀死有尊严。

  。。。。。。。。。。。

  太极宫以南的城区各条大街,忽然变得热闹了起来,喧嚣的程度较往常还要激烈。

  躲在家中的百姓走出家门,纷纷跑去集市抢购粮食、油盐、酱醋、肉食、蔬菜、果脯、柴火薪炭等等一切生活必须品。贫穷百姓则是天一亮,就拉着板车出门,等城门一开,便冲到附近打柴回家,以备不时之须。

  杨集也在城内到处晃荡,借机观看唐军的城防情况,韩志作为唐朝有头有脸的祸害,自然不适合出来,那样只会暴露杨集身份。

  不过杨集可不是单独行动,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老苍头,要是李渊遇到,定会吓得六神无主、屁滚尿流,只因此老是大业中后期的中流砥柱、杨侗追封为靠山王的杨义臣。

  杨集、杨义臣这对兄弟虽然都辉煌过,但过了这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谁还认识两个早已退出历史舞台的老东西?更何况,他们以前活动的范围都不在这里,出行也做一番乔装,就算以前的熟人迎头碰上,估计也只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不会想到两个‘死人’活生生从自己面前经过。两人逛了大半天,直到感觉差不多了,这才去了韩志的府邸。

  韩志现在的心情相当不错,虽然他的钱也花了不少,不过成都城的粮食被他这么恶意一搞,全都进了商人、权贵之手。

  依照韩志对这些权贵和商人的了解,如今粮食这么值钱,他们基本不可能以低价出售,民变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现在要做的,就是掌控舆论,把矛头指向穷兵黩武的李氏王朝,让蜀中百姓意识到这个残暴王朝、这个残暴的皇族是麻烦和灾难的制造者,从而去唾骂、唾弃他们,以大隋的日后治理打造和夯实民心基础。

  正好他也想询问一下杨集的建议,听说他已经到了,便将他们迎进了书房。

  “杨公,如今粮价已经抬高百多倍,且还在上涨,不过照我看来,这个价格已是百姓所能承受的极限了。”韩志微笑道:“当百姓买不到、买不起粮食,就会无粮可食,人们活不下去,定会有人带头打破官仓,给李世民制造更大的麻烦。”

  “眼下最主要的目的是令成都平原大乱,让百姓意识到隋军是帮他们脱离苦海的正义之军,而不是入侵者。”说话的却是杨义臣:“另外,成都城暂缓一些时日,但蜀郡和临邛、资阳、隆山等不在我大隋之手的各个县差不多可以动手了;对了,汶山汶川县是青羌所在,即便日后为我大隋收复,恐怕深受李世民恩惠青羌大酋贺越古,也不会乖乖听话、接受我大隋治理,所以不但先要对之下手,最好策动青羌几个小部落反了大酋贺越古。”

  跟着杨广沉寂这么多年,两人也研究杨侗政策了这么多年,心知杨侗是要从根子上、人心上把李氏推平,而不是要一个怀念李唐、不时暴乱的空泛益州。

  虽然此番决定会造成灾民遍地的景象,但是对朝廷而言却是长治久安的大好事,大乱之后得到的却是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朝廷的蜀中。

  “喏!”韩志见杨集以杨义臣为主,不禁疑惑的看了一眼,不太明白这个威猛如雄狮老头又是哪路神仙。

  杨义臣见状,晒然一笑:“我的名字,你或许听说过。”

  好奇心大起的韩志连忙问道:“不知您是……?”

  杨义臣也知此人是杨侗最成功、最忠诚的间谍,如今天下一统在即,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放弃即将到手的大功,而跑去向一个将亡的朝廷告密,便笑着说道:“我叫杨义臣!”

  “原来您是杨…啊?”刚要顺势打招呼的韩志倏尔回过神来,腾的跳了起来,不可思议、惊恐万状看着杨义臣,仿佛白天看到了一个鬼。

  过了许久,他又从杨义臣身上,得到一个更为惊心动魄、万分刺激的结论……那就是杨广也活着。毕竟忠心耿耿、义薄云天的杨义臣都好端端的出现了,那他肯定不会坐视身为君王、主上的杨广去死。

  这消息一旦传了出去,恐怕会使许多人做恶梦。比如说李渊,比如说萧瑀、窦轨、宇文士及等等大隋旧臣。

  “那个靠山王……”韩志又意识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有些讪然的问道:“圣上知道您、知道‘你们’还在人世吗?”

  杨义臣自也理解“你们”之所指,点头而笑:“‘我们’都还活着,‘我们’与圣上聚过一段日子。沈光现在掌管的太和军,其实就是‘我们’搞出来的军队。”

  这一下子,韩志大放宽心。并根据杨义臣的意思,开始写一道道指令,交给黑冰台战士,利用信鹰传向益州四方。

  。。。。。。。。

  作为成都城的羽翼,蜀郡九陇县一直以来就囤聚着五千兵马,当战火蔓延到蜀郡绵竹县,李世民紧急以心腹罗君副为将,率领一万士兵接管九陇县的防务,既是防备成都城西北一带可能出现的敌人,也能随时增援北边汶川、东边雒县,同时也是跟九陇、雒县之南的兴乐县形成攻守犄角,要是一方出事,另外两方可支援,也可当后路。而在昨天,又来了一万吐蕃骑兵,也就是说,九陇县现在有两万五千名主战士兵。

  虽然杨侗的军队受堵雒县之后,蜀郡北部并没有出现其他隋军兵马,但罗君副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和懈怠之心,每天都会巡视营地,抓紧时间操练兵马,为随时可能出现的大战做好准备,与此同时,也加强了对雒县方面的监视,一旦雒县不济,或是有破敌的契机,他便从九陇出兵。

  这日,罗君副正在巡视军营,一名风尘仆仆的亲兵忽然飞马入营,远远地就大声道:“罗将军,前方急报。”

  “何事?讲来听听!”正在巡查军营的罗君副闻声道。

  “喏!”亲兵翻身下马,沉声道:“汶川护羌将军贺越古、中郎将权怀恩联合发来急报,同昌郡治同昌城告破,郡守豆卢仁业、郡丞庞卿恽战死,全郡已归隋军所有。而汶山郡除了汶川以外,余者各县全部沦陷敌手,如令正有大量兵马集结于北部的通化县,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向汶川进军,据权将军称,隋军兵力足有三四万之多,而汶川城兵力稀少,恐不可敌,还请将军速速派兵驰援。”

  “通化城确实有三四万大军吗?”罗君副心头一沉,虽然隋军兵多将广,但兵力也很分散,主要集中在益州南北,至于中部隋军,则是主要集中在雒县一带,且不久前斥侯来报,本就一分为二的隋朝第一军在江源城取得打败李孝常的大胜之后,再次一分为三,而这么短的时间内,在雒县隋军没有北止的情况下,汶川一带却出现三四万人马,这也未免太快、太不合理了吧?

  难道是李世谟从江源郡永治城又带兵来了?

  这也不对。

  因为有关这个新郡的情报上说,境内除了第一军之外,并没有其他主战之军啊。

  “正是。”亲兵连忙回答道:“贺将军、权将军说是他们一直派人严密监视,发现隋军不仅人数众多,每天操练出来的声音巨大,要是没三四万人,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声音。”

  “这支隋军的主将是谁?裴行俨还是李世谟?”罗君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时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贺越古是青羌大酋长,他不太了解,可是他和权怀恩在李世民帐下一同为将多年,深知对方是一个十分严谨的人。

  “这…”亲兵仔细看了一遍信函,摇摇头道:“信上没有说清是谁带兵。”

  罗君副思索片刻,就有了决定,说道。“三四万大军来犯,将是一场大战,命敬君弘谨守九陇大营,我点兵一万,驰援汶川。”

  面对声势浩大的各路隋军,只有两万五千士兵的九陇军,除了要从侧翼牵制隋军,分担雒县压力,更有拱卫成都城之责,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大军尽出,一万士兵已是他能派出的极限。也幸好敬君弘兵败绵水之后退到这边,否则的话,他连个像样的将军都没有。

  “罗将军!”不一会儿,接到命令的敬君弘飞马赶来,对着罗君副遥遥一礼,大声说道:“此刻我军恐怕调不出一万兵马!”

  “为什么?”罗君副十分不解的看向敬君弘,汶川城是蜀郡西北的门户,不救的话,那支来历不明的隋军占领地势险要的汶川城之后,就会沿着岷江进入豁然开朗的蜀郡,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处境艰难百倍。所以他的军队再少,也要挤出五分之二。

  “成都城已近一个月没有运粮过来,我军粮草不足一月用度,此时调集一万兵马及其用度去支援汶川城的话,守军士兵无粮可食!”敬君弘说出了原因。

  “你只要让县令开官仓就行了,怎么可能会无粮可用?”罗君副觉得很可笑,成都平原乃是沃土千里、盛产粮食的天府之国,怎么可能无粮?

  “末将昨天就已经去催了,可是县令死活不肯开仓,只是说没有粮食。”敬君弘摇头叹息道:“他甚至连仓库之门都不愿打开,末将怀疑他已经私吞了,所以生怕露出马脚。”

  隋朝查粮仓之事闹得轰轰烈烈、天下皆知,敬君弘自也听说了,连法纪严明的隋朝尚且出现了无数仓鼠,李唐法纪败坏,一查起来的话,恐怕李唐的仓鼠更大明,贪的粮食也更多。

  “这些仓鼠,可恨之极!”罗君副心中大怒,都兵临城下了,军中却无粮可调,使他空有兵马,却因粮草不足而无法调动,难不成眼睁睁的看着隋军攻破汶川城,再杀向马陇县不成?

  想了一想,他又沉声说道:“这样吧,先让庞卿恽带五千士兵支援汶川,请杨琮先生快马前往成都城,请殿下尽快拨粮!”

  汶川城易守难攻,五千援军再加上守军,以及青羌战士,应该可以顶得住很长一段时间,只希望李世民能够尽快运来粮食。

  “喏。”

  。。。。。。。

  也就在这个时候,北方的宕昌郡却开始打了起来。

  宕昌是一个只有良恭、和戎、怀道三县的下郡,李世民昔日在益州北部自立的时候,最开始便是选择了宕昌郡,等他拿下同昌、武都、平武三郡军政大权,便将大本营从这不便施展的前沿小郡迁到武都郡。任命大将卫孝节为行军总管,统率两万士兵和临洮隋军对峙。

  卫孝节是河东安邑人士,以前是大隋的将领。大业年间,受命辅佐西京留守杨侑,时为李渊部将的殷开山、刘弘基进屯汉长安城,卫孝节从泾阳出战,却被李秀宁中途击败,眼见关中已为李渊所有,便顺应大势,率部归降李渊,后来随李世民进击薛举,也是在那个时候,变成了李世民嫡系大将。

  郡治良恭无法容纳两万大军驻扎,卫孝节便在羌水之滨寻了一处开阔地扎营,本来是为了防御临洮隋军的突袭,只是他却失算了,遭到王伏宝和薛万彻分别从北部、西部合围。

  最先发起进攻的却不是正面对峙的王伏宝,而是沿着蒹葭水东行的薛万彻。

  蒹葭水即是白龙江,发源于西倾山,自临洮蜿蜒向东南方的宕昌流淌,虽然沿河两岸多为深深的峡谷,不但失去了灌溉能力,甚至连人马都无法通过。可是在临洮境的时候,有二十多条支流汇入,这使穿行在山区峡谷的河道水量极大。

  在上游发生特大爆雨之时,薛万彻率领士兵乘坐皮筏子悄悄的突入宕昌郡,并在良恭山西南麓悄悄集结起来,当武器装备、战马一一送达,便从西部对唐军大军发起了攻击。

  射向卫孝节军营中的箭雨并不密集,可是往往在唐军以为对方已经停止射击的时候,薛万彻会再给他来上一波,将刚刚冒头的唐军给打回去,如是一来,给唐军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薛万彻很喜欢这种打法,颉利可汗的本部几年前就是被他用这种打法搞得没有半点脾气,生生给他打到了于都斤山附近,要不是有太多太多财富、牲口、俘虏拖掉他的军队,兵力空虚的北部汗庭估计都得让他打残。

  他这种打法用来对付缩在军营之中的唐军,同样收到不错的效果,不过吃了几次亏的卫孝节也出薛万彻的奸诈之处,然而他却没有有效手段施以回敬。

  投石车的射程虽然足够,但那惨不忍睹的命中率根本没法子对精通骑战的隋军士兵造成威胁,每当石雨从军营之内飞起,看清了石雨飞行轨迹的隋军士兵,立即骑着马一哄而散。轰然落地的石雨,除了帮助隋军夯实地面、更好驰骋之外,一名敌军士兵都杀不到。

  至于弓弩方面,除了为数不多的床弩之外,其他弓弩的射程,根本比不上隋军连弩;要是出营去打,恐怕正中薛万彻下怀,然后利用骑兵优势将唐军士兵一一猎杀干净。

  这也令卫孝节除了火冒三丈的被动挨打,别无他法。

  “大总管,我军的投石车打不到隋军骑兵,箭矢又没人家厉害,哪怕我军士兵也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可是光挨打不能还手的战斗,也是越打越憋屈。”行军司马刘孝孙来到卫孝节身边,叹息道:“要是再这般打下去,我们的士兵就算没有被薛万彻耗光,也有崩溃的危险。”

  “退兵到良恭城外下寨。”卫孝节沉吟一会儿,十分无奈的下达退军命令,虽然他也知道把这个险要之所让出,会使北方的王伏宝大军无所顾虑的源源不断南下,而他们的压力也会更大无数倍,但薛万彻已经率军入境,他除了避让之外,根本没有半点办法。反之,要是退到良恭城设营,城池、军营便互成犄角之势,进可攻、退可守,唐军的处境将比现在好了无数倍,而军队若是在这里拼光,一切都没有意义。

  只不过更让卫孝节担心的是,薛万彻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更不可能是单独的存在,他的出现是不是代表王伏宝的军营只是一座人数不多的空营,而其主力实际也已入境了?

  卫孝节的这个担心很快被证实了。

  当天晚上,唐军士兵刚刚打开寨门,准备南迁良恭城的时候,就被黑暗中的一阵密集箭雨杀了回来,数百名来不及退回军营的唐军在营门口倒下了一片,一些尚未死去的士兵发出濒临死亡的惨中声。

  安静的夜空,瞬间就被打破了。

  卫孝节大吃一惊,连忙关上辕门,又令士兵坚守军营,安排好防务,自己则是登上一座哨塔向远处眺望,只见南营之前火光冲天,将阴沉沉的夜幕照如白昼。飘扬的帅旗上,有一个大大的“王”字很清晰的呈现在了眼中。

  卫孝节心中一沉,他知道横扫吐蕃大地的王伏宝果真瞒过自己,亦是带兵入境了。

  王伏宝的军队并不就此列阵,而是以密集的箭雨不间断的朝军营笼罩,压得唐军士兵喘不过气来。

  卫孝节悲哀的发现,自己貌似在不知不觉之中被隋军给合围了。

  好不容易等到隋军士兵停止射箭,只见一名大将带着百余名骑士飞马来到军营之前,朗声说道:“我是王伏宝,敢问卫孝节将军何在?能否前来一叙。”

  卫孝节深吸一口气,宏声答道:“我就是卫孝节,王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圣上亲率之第一军、第五军已经杀到蜀郡雒县,第六军、第十军也是兵分数路,分别自东、南、西向蜀郡合围;而刘弘基为首的北部唐军也让第六军、汉阳军牵制在武都郡。也就是说,不但是伪唐将亡、天下一统指日可待,便是你的宕昌军也到了孤立无援的困境。”王伏宝对卫孝节说道:“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一声:是否愿意率部归顺大隋?”

  卫孝节首冷冷的反问道:“我若不降,你又待如何?”

  “我已良言说尽,要是卫将军执意不降的话,那便休怪刀枪无眼。我现在给卫将军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考虑,等到明天辰时,我会再来这里听卫将军的决定。要是卫将军不识时务、不明大势,我军就会发起全面进攻。我大隋兵锋过处,必将是寸草不留,希望卫将军休要误人误己。”王伏宝说完,也不等卫孝节回话,径直调转马头退了回去。

  看着气定神闲的王伏宝带着大军耀武扬威退走,卫孝节和唐军一干将校又是愤怒又是无奈,王伏宝明摆着要吃定他们了。

  这虽然让人十分愤怒,恨不得把这混蛋碎尸万段来泄尽这份羞辱,但卫孝节等人清楚的知道:以王伏宝和薛万彻的兵力、以及武器装备,只要他们把前后营门一堵,唐军就成了瓮中之鳖,就算他们逃得出营,人家的骑兵也分跟在屁股后面潇洒放箭,令他们逃无可逃、御无可御。

  不过在明天辰时到来之前,他们既可商量、考虑是否投降隋朝,也可前去单挑群殴,甚至还可前去搞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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