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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6章:议新堤,出险情(求票)


  “轰隆隆!”三天后的深夜,一道道银蛇划破夜空,长长蛇尾带来一阵阵惊雷!

  一道道惨白的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一声声巨雷彷佛就在耳边咋响,真叫人心惊胆颤。瓢泼也似的大雨伴随着闪电和雷鸣不断下落。

  长孙无垢从睡梦中惊醒,她听到身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感觉房间内有人,她随手摸了一下,却推了一个空,发现丈夫已经不在身边。

  “夫君?”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

  “嗯!”杨侗答应一声。

  杨侗借着闪电之光看去,长孙无垢正用被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坐了起来,她身材高挑婀娜,这样子蜷缩起来虽然只露出了脸,却有着一股异样的魅力,这时候表情看来稍稍有些迷茫,双眼却努力的睁着,问道:“天亮了吗?”

  杨侗笑着说道:“现在还早,才四更左右。”

  “夫君起来这么早做甚?”长孙无垢摸到床边的火镰,点亮蜡烛,只见杨侗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弯腰穿靴,头发长长披下,若非听到他的声音,在这种夜色下,真以为闯起了一个鬼。她轻笑一声,伸出玉藕也似的手臂,向他招了招手:“夫君,你过来!”

  “还要干吗?”杨侗嘿嘿一笑。

  “胡说,我是要给你扎下头发。”长孙无垢从被子里坐了起来,她身上只穿肚兜、绸裤,露出大片细腻如羊脂般的肌肤,“坐下来!”

  杨侗依言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长孙无垢跪在床上,细心将他头发挽起,打趣道:“夫君这么晚起来,是要去当采花小贼吗?”

  杨侗反手摸着她的大腿,笑道:“有道是远找不如近爬,有你这样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还去当采花贼?得有多傻。”

  “别乱摸。”长孙无垢她的脸又红起来,将下巴枕到他肩上:“要不再睡一会儿?”

  杨侗比较怕痒,被她细细呼吸一撩,脖子自然而然的缩了一下,努力克制住了心中爱念,笑着摇了摇头,“我偏不。”

  “坏家伙!”长孙无垢在他背上轻轻的捶了一拳,娇嗔道:“去当你的采花贼好了。”

  杨侗笑而不语。

  长孙无垢也只是和他开个玩笑而已,麻利的将他的头发扎了个发髻,便推他一把,娇声笑道:“去吧!我的采花贼。”

  说完便钻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嗯!还是被子里头舒服,只有傻子才三更半夜的跑出去。”

  杨侗在她俏脸上亲了一下,便快步出门去了,长孙无垢慢慢地睁开眼睛,目光变得十分温柔。

  她知道丈夫是出去做什么了,这暴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偶尔停下片刻,又接着下。别说是丈夫这个皇帝担心,便是她也害怕哪里发生让人震惊的大洪灾。

  “哎!当一个好皇帝真不容易。”长孙无垢低低叹息一声,过了一阵,眼见睡意已过,索性也不睡了,简单束好一头长发,穿上衣裙,向孩子的房间走去。

  ……

  却说杨侗出了风仪殿,让宫女打着灯笼,向乾阳殿以西,宣政殿之南的乾化殿走去。

  乾化殿在他还是洛阳留守的时候,被当作留守府来办公,自收复中原之后,他自己又很少在洛阳,因此继续当留守府之用,每天都有朝臣值班。如今遇到这种鬼天气,定然也有人在等候最新消息,以便及时处理。

  一路上,暴雨不断。

  闪电撕裂黑云,在这久旱的大地上空奔驰咆哮,乌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黑压压的令人胆战心惊。

  狂风席卷起庭院地上的新折树枝,柔软的花草战栗着匍匐在地,头顶上空那乌沉沉的天空,忽然雷光一闪而过,轰鸣声大作,倾盆大雨伴随着雷霆倾泻而下!

  这一波雨势更凶更猛,打在廊芜瓦砾上,竟如冰雹般发出霹雳啪啦的声响。

  面对着这无休无止的暴雨,杨侗心情异常沉重,今年气候极端异常,前几个月久旱无雨;才到夏初,那滚滚热浪已经席卷天下,而现在,又是一场不知何时截止的特大暴雨。

  他担心的是大地久旱,龟裂的土质也变得十分疏松,大水乍一猛灌,塌方、滑坡恐怕紧接发生。每想到大业七年那场淹没了黄河中下游三十多个郡的大暴雨,已经多年不知害怕为何物的杨侗,竟然有了初来乍到之时的恐惧。

  虽然古往今来常说人定胜天,鼓励人们去征服大自然,可实际上,人类总是被老天搞得十分凄惨,要么会来场赤野千里的大旱、要么来一场山洪、要么就是瘟疫……

  待他到了乾化殿,却见到里面一灯火通明,三省十部主官、九寺卿一个不落。

  主管民、工、商三部的尚书中仆射韦云起此时正在沙盘旁边,朗声大家介绍黄河情况:“汉永平十二年,明帝召见王景,询问治水方略。王景全面分析了黄河情形,应对精辟,明帝大为欣赏。他根据黄河流经地区的天然地势,以及水势水情,将黄河划分成上、中、中上、下游四段;上游从河源至榆林郡,这一段

  山高坡陡,水势落差大,水多沙少、河水较清、流量均匀是该河段的特征。黄河流出灵武郡丰安县的青铜峡之后,进入地势平坦开阔的古河套平原,这里水渠纵横交错,成为黄河上游最早的农业开发区之一。”

  “中游从榆林至潼关,这一段自北而南,穿梭在秦晋大峡谷等山势中间,纵然发生特大暴雨,也影响不到两岸,可述性不大。”

  “中上段是潼关到荥阳桃花峪,该段河道有渭水、汾水、洛水、沁水、丹水、汜水等流量大的支流汇入,特征是夏秋季节多暴雨、多水多沙,洪水流量大,含沙量高,河道淤积与侵蚀河段交互出现,峡谷与宽谷相间,也是整个黄河最复杂、最不可控的多沙多水河段。其河床北部的中条山、王屋山、太行山等大山余脉高出黄河,是天然的河堤,不受水灾荼毒,而南岸,过了崤山余脉之后,则是出现了一个缺口,此缺口以南,便是河洛平原的陕县。每当洪水暴发,洪峰受到北岸山势阻拦之后,会形成缓冲回流,然后攻向陕县

  ,陕县河堤一旦决堤,涛涛洪水便会席卷河洛平原,直接影响到帝都洛阳的安危。而洛阳有一个最为显著的特征,那就是黄河、洛水、伊水、瀍水、涧水组成的‘五水绕洛城’,五水本身就水量大,每到夏秋便会河水暴涨,起不到分黄河洪水的作用,陕县若是决堤,河水不单冲田毁屋,还会谷水、洛水水位上升,要是不加以控制,便会造成五水齐涝的现象,使洛阳处于相当危险的处境,因此,洛河防洪重在陕县。”

  “黄河下游是从荥阳桃花峪到入海口,全长一千五百余里,这一段

  河道坡降小、水势平缓。加之河道宽浅散乱,泥沙淤积严重,河床逐渐升高,两岸大堤断断续续,残破不齐,若是某处决堤,后果不堪设想。”

  “陕县河堤守得住吗?”默默聆听的杨侗见他说得差不多了,便问了一句。

  众臣这才发现皇帝到来,纷纷回身行礼,“参见圣上。”

  “免礼!”杨侗挥了挥手,示意韦云起回答自己的问题。

  “圣上,我大隋重新定都洛阳之后,便对河南郡的基础设施大力修缮,陕县河堤是重中之重,经过工部重新设计,从而形成了最完整的防洪、排沙工程,此堤自北向南,分为四个部分,靠河床的低矮长堤名为缕堤,缕堤束水、收缩河床,增强河水冲沙能力,但修筑缕堤,会使河道缩窄,每遇大洪水,时常发生漫溢,因而在缕堤之后复筑类似于河道的月堤,河水暴涨之时,水流会进入月堤东流;月堤之后是一片夯实成滩涂的格堤,宽达三里;格堤之后则是倾斜朝下的遥堤,此堤高出了史载最高水位两丈,它的作用是增加河道的蓄泄能力,有利宣泄洪峰流量;这种由四堤部分的大堤虽然浪费了大量的土地,但是在非汛期时,遥堤跟河道之间的缕堤、月堤、格堤长满牧草,可以起到放牧的作用。”

  “这种长堤修到哪里了?”

  “回圣上,自崤山余脉修到了北邙之间,之后的天然河堤,是沿黄河南岸绵延至荥阳的北邙山,有人为、天然河堤相连,河洛平原将不受黄河之洪荼毒。”

  杨侗走到沙盘旁边,目光看向沙盘上的黄河流域,发现黄河两岸都堆砌起了新式大堤,“说一说这种长堤。”

  “喏。”韦云起行了一礼,继续说道:“对于治理黄河,工部现在有一种比较成熟的方案,那就是在南北两岸各修一道大堤至海,这种新的南北大堤含有‘束河攻沙’和‘宽河固堤’两种理念。其中‘束河攻沙’是通过两岸大堤稳定河槽、缩窄河道,增大水流流速,提高水流冲沙能力,利用水力刷深河槽,避免泥沙淤积、河床抬升。与‘束河攻沙’对应的‘宽河固堤’则是通过两岸大堤之间的广阔滩区,减轻洪水对堤防的压力、防止洪水对堤防冲决,同时利用广阔滩区滞洪,减轻下游河段压力。能使游荡不定的河道固定下来,免得它动不动就改道。”

  “‘束河攻沙’在枯水时节起到束水攻沙、蓄流通航作用;‘宽河固堤’在丰水时节起到防洪分流、固定河道的作用。所以两者是一种同时施工,且不相矛盾的工程。”

  杨侗又见汇入黄河的支流、沿岸码头、港口也堆砌了新式大堤,便说道:“荥阳到入海口,全力一千五百余里,两岸便是三千余里,若是港口、码头,以及汇入黄河支流两岸也各修几十里,新堤少说也有四千余里了。”

  “正是!”

  “这工程量可不小啊。”

  “圣上!当初王景受命整修汴渠。也就是今天的通济渠,他发现黄河河道游离不定,时常改道,引水口控制不好,使进入汴渠的水量过多,导致汴渠大堤也有溃决危险。于是他先修筑从荥阳板渚到入海口的黄河河堤,然后才着手整修汴渠,全部工程使用民夫数十万人,耗时一年之久、耗资百多亿钱。如今我们少了通济渠,却多出北岸大堤,工程长度与他相差不大。只不过新式大堤的工程量要比他多出了四五倍左右,我们若是用上数量相同的民夫,用时应该要五六年,耗资…自然也在五百多亿钱。不过……”韦云起嘿嘿一笑:“不过奴隶、战犯无酬劳,只供吃喝,所以耗资应该也跟他差不多。”

  杨侗会意一笑:“听韦仆射的意思,是打算修这黄河大堤了?”

  “当然啊!”韦云起说道:“从史料记载来看,王景筑堤后的黄河经历六七百年都没有发生过大改道,决溢次数不多,而我们这种缕、月、格、遥四堤组成的新堤,防洪能力比王景大堤强了不止数倍;一旦修成,至少可使黄河两岸黎民受惠千秋。”

  杨侗皱眉道:“韦仆射可别忘了,我们还有引洛入汴、引黄入淮工程呢。”

  韦云起拱手道:“圣上,引洛入汴自然要修,而且越快越好;至于东部地区的‘引黄入淮’工程,微臣认为可修可不修。”

  韦云起的话几乎代表了大部分朝臣的想法,杨恭仁听到这话,施礼道:“开凿运河本意很好,但如今已有永济渠、通济渠、刊沟、江南河’沟通南北,东部那一条的确可修可不修;如果‘辽东—余杭’之间的物资实在着急走来北往,大可沿海行走好了。即便真的要修,那也应该分个轻重缓急,先把黄河大堤修好了再说。”

  “圣上,臣附议!”皇甫无逸施礼道:“新运河涉及到河口排沙、河岸灌溉、湖泊蓄水、河道水闸、河床架桥等等问题,所有这些,若不详加考证,贸然动工,必将是条让人又爱又恨的恼人工程,等图纸完善,想必已是年后之事;与之相对,黄河大堤既是迫于眉睫,又简单明了。而且修成之后,两岸遥堤则又成了贯穿东西的两条官道。”

  “皇甫纳言所言极是!”李景接道:“与那条东部运河相比,每到雨季都弄得朝野上下胆战心惊黄河才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臣附议”

  “臣附议”

  余者大臣也一一站出,去年司天监一句“必有大水”,让朝野上下从年底紧张至今,若是有这‘束河攻沙’和‘宽河固堤’并存的大堤在,哪用紧张兮兮这么久?而且如今已经很明显,袁熙要动了。

  “既然大家都认同,那就先修黄河大堤好了。”杨侗在对敌人、对世家霸道,但在治国方面,向来是听从大家的合理建议,眼前大家都说黄河为重,一下子便从善如流了。

  其实杨侗此时想得更多的是对外发起战争,从战场上抓大量俘虏来当劳力;如今由于暴雨的缘故,南方的几大军团暂时不宜大动干戈,但以秦琼为首的第五军、以薛万淑为首的第四军远在北方,暴雨对他们影响不大,而且南方即便真的出现灾情,他们也赶不上、救不了灾。与其让这十万大军闲着,倒不如让他们去草原练兵、抓奴隶。

  “圣上英明。”众臣高唱赞歌。

  “圣上!”韦云起又说道:“‘引洛入汴’全长只有七十余里,其中一半可以利用广武涧为天然河床;另外一半若是安排太多的人,反而拥挤不堪、碍手碍脚,微臣认为这项工程只需十五万即可;剩余战犯,以及修好‘九龙朝圣’工程的异族奴隶则可一分为二,河南、河北各放一部,先在雨季准备土石、水泥等需要物品;到水位下降的秋冬时节,再挖河道、修建缕堤和月堤。而这时期正好处于农闲季节,到时也可以雇佣两岸百姓参与施工,既能保证工程进度,也使百姓多份收入。”

  韦云起也了解当今皇帝和先帝一样,都是急性子的人,想做什么事就立即做要,而且要快要好,不过相比之下,眼前这个皇帝听得进意见,只要你的意见建议合理,他可以放弃自己的主张。

  韦云起的建议也让杨侗满意,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便道:“大堤要修,也可以先修,但不能毫无根据去修,朕认为有两点尤其要注意。”

  “请圣上明示。”

  “首先、‘束河冲沙’的理念非常好,但土质缕堤、月堤、格堤根本经不起大水冲击、冲刷,若是不将这个问题考虑清楚,日后定要无休无止的维护和修复,需要投入非常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所以要在修建之前,就要把束水三堤的坚固性考虑到。也就是说,对水泥的需求量,高得吓人。”

  前世在县城水泥厂旁边玩大的杨侗,其实知道水泥的主要成分是石灰石、粘土、铁矿粉,先按比例磨细混合成生料,然后在1500度左右的高炉煅烧成熟料,之后将熟料和石膏一起磨细,才会成为水泥。现在难就难搞不出产生1500度高温的冶炼炉。

  “启禀圣上。”韦云起拱手道:“工部在飞马郡燕山余脉的老图山发现大片大片的火山,采出火山石后,就地制成水泥,然后通过濡水入海,微臣说的前期准备,就包括制作水泥。”

  “那就好!”杨侗又说道:“第二个问题,是‘宽河固堤’会造成广阔的滩区不能利用,务必要根据水情水势来设定河道宽窄、河堤高低,若是一概而论,妄自求宽、求高,不仅浪费大量人力物力,也会浪费两岸的大量土地。”

  “微臣明天便让黄河两岸的官员每天记录黄河水势,坚持到水位下降的秋冬季节。”这时候,房玄龄说话了。

  “嗯!”杨侗点了点头,“第三个问题,也和‘宽河固堤’有关,它所造成的广阔滩区,迟早要被两岸百姓偷偷摸摸搞成农作物的田地,这些田地实质上也削弱了‘宽河固堤’的效果,所以大堤要修得倾斜一点,让人立不住脚最好,如果条件允许,可以适当抹上层水泥。大堤之上也要修建以防护作用的景观墙,免得有人从上面直接摔到河底。这些也要在政令上加以约束,让周边百姓意识到大堤的重要性,形成相互监督的良好习惯,免得有人贪一时小利,坏了所有人安全大堤、生命大堤。”

  “喏。”

  大事既已敲定,业已无须赘言,具体实施细节自有工部一一完善,到时候,大家只需看到了一个施工方案即可。

  定了此事,大家便喝茶闲聊了起来,可是到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见杨沁芳脚步匆匆的闯了进来。

  杨沁芳现已接管部分军情要务,在这暴雨不断的关键当口,也是异常忙碌。她见到杨侗也在,立即快步上前,将一封奏疏递给杨侗,惶声道:“圣上,荥阳连夜送来八百里加急水情,因雨势太大、河水暴涨,荥阳桃花浦出现了特大洪峰,即便有通济渠、济水全力分洪,亦不能疏导多少洪水。若是雨势水势持续加大,下游就会外溢,若是长期浸泡,搞不好还有决堤危险。”

  听到这话,君臣众人群相耸动,骇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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