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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考生闹事,动机不纯


  凤仪殿一楼,杨恭仁正向杨侗汇报:“圣上,科考出事了。”

  杨侗甚是不解的问道:“科举能出何事?莫非是关陇贵族、关东士族、南方士族在背后搞事?”

  这几个政治团伙百余年来,虽然一直明争暗斗,但是在科举上,他们的立场是一致的。相对于注重军武的关陇贵族,诗书传家的天下士族更加反感科举,主张九品中正制取士制度,所有录用名额分配到各郡,由各郡中正官推荐优秀子弟。而且各大士族都有私学,不仅教育本族子弟,还广招天下英才去学习,这样就与当代英才挂上了师生之名,一旦这些时代精英成才,便被他们推荐出仕,仗大他们的政治势力,这些人如愿以偿之后,又反哺师门,这样一来,他们便能不劳而获,世世代代窃居高位,左右天下、左右皇权、把持朝廷任免权,这就是‘皇帝与士族共治天下’的由来。而公平公正、实力为尊的科举制侵犯了他们的利益,自然受到大家的一致排斥。

  杨广军事变革惹火了关陇贵族,科举又惹毛了士族,大家联手来搞他,不是很正常吗?

  杨侗是从稀巴烂的冀州起家,拥有庞大的军队,无人能够制约,科举才得到胜利执行。不过制度上是科举考试是三年一考,但因为杨侗在人才方面,本来就存在着严重不足现象,而他的地盘疯狂扩张,所以为了避免无人治理地方的尴尬,科举真到执行的时候是一年一考。而今年因为杀了一批贪官污吏,后备人才就不够了,于是二月之时临时加考一次;三天前又考了一场,秋季还有一次放开年限的恩科。

  搞了这么多年科举,从来就没出过事,考生今年有三次考试机会,怎么反而出事了?真是奇了怪了。

  “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杨恭仁摇了摇头,解释道:“是荆、扬、青、徐四州考生说科举既不公平也不公正,导致考生出现理念上的冲突;双方争执过猛,演变成了地域之争。”

  杨侗颇有得色的说道:“我大隋收复这四州时间最长的不到一年,徐州、扬州是近来才收复的地方,然而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他们便跑来洛阳参与科考,可见科举已经深入人心,被士子们当成鲤鱼跃龙门、登上九重青天之路。”

  考生冲突、暴动,又能干什么事儿?真当城中军队是摆设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杨恭仁苦笑一声,提醒道:“圣上,问题不在这里,是他们说不公平。”

  “我们择优而仕,怎么就不公平了?”

  “考题。”杨恭仁口吐二字,直指问题核心,然后再将事情的缘由一一道来。

  归根到底,问题还是出现在杨侗身上。他以前在批阅奏疏的时候,总是看到稀奇古怪、不知所以然的典故,最开始,还津津有味的让人讲解,可是后来地盘大了、奏疏多了,他不懂得的典故自然也就多了,对于下面的人来说,利用脑海中的典故构思一份奏疏容易,如果说不通,大不了用花团锦簇的东西来凑,而他杨侗每天要批阅那么多奏疏,哪有时间去研究各地都送上来的‘典故’?

  恼火之下,便推出了‘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文以载道’的观点,要是再有人上疏时卖弄深奥文采,一律受罚。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一时之间,大隋文坛便掘弃了词藻华丽、晦涩深奥的写作之风,写文章之时力求一针见血。

  至于科考是为国家选拔人才的平台,不是让你写天花乱坠文章的地方,所出之题是实实在在、能够解决问题的题目;只要考生观点好、立意新颖、确实可行,便是文笔再差,杨侗也要这个人;如果有人把庄稼长势写成类似‘白发三千丈’、‘桃花潭水深千尺’这种句子,面临他必然是被淘汰的命运。

  北方士人知道朝廷注重事实的套路,在这方面下了功夫,全力以赴的打磨着自己的文笔,比起初来乍到的南方士子有先发之势。

  但荆、扬二州是宫体诗的诞生之地,宫体诗这类体裁的诗文用词华藻、绮丽空洞,诗风文风浮艳华靡,以绮错婉媚为本,讲究形式和技巧,追求辞藻华美,但内容和题材十分狭窄,诗作大多是骨气都尽、刚健不闻。南方士子自小受到这种体裁文章熏陶,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也是如此,当他们面对隋朝的考题以及要求,结果自然就悲剧了。

  不公平之说,就是缘自于此。

  北方士子受杨侗恩惠极多,尤其是寒士,因为杨侗的缘故,不用在士族、权贵面前低声下气,也照样能够凭借胸中所学,登上九重天,个个视他为改变自己命运的圣明天子、恩人,一听南方士子在大隋地盘上公然诋毁圣上,差点被周围唾沫星子给淹死。

  南方士子也不是怕事的人,这样就对骂了起来,最终演变成了全武行,参与械斗的士子高达三四千人,若非城中士兵反应及时,恐怕会搞死很多人。

  “朕明白了…但是朕不会改。”杨侗说道。

  杨恭仁就知道杨侗会这么说,苦笑道:“诗琴书画是以陶冶情操之艺,怎么来都无所谓,但是治国之时需要实事求是,浮夸之风要不得。文以载道、大道至简之文风,乃是我们多年来的心血之一,也为文武百官处理事务时,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万万不能抛弃。可是这些考生被押了来,他们箭张拔弩的在端门外广场对峙,要不是有军队看管,早就大打出手了。”

  “叫上两千名玄甲军,跟朕去看看吧。”

  “圣上要杀人啊?”杨恭仁吓了一跳。

  “这是一个挑起地域之争的天赐良机,唐军细作不加利用,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细作。”

  杨侗说完,大踏步而去。

  。。。。。。。。

  紫微城端门警戒线外,聚集了四五千名考生,他们以大门为中心,一分为二,出现了泾渭分明之势。在靠城方向,有近五千多名士兵手执长矛战刀,杀气腾腾的将两群考生严密监视。

  端门此时已经关闭,三千披挂整齐的隋军手持强弩站在宫墙之上,冰冷的弩箭对准下方,这是大隋王朝的核心重地,不容任何一人擅自闯入规定黄线,一旦有人违规,便会遭到城上城下的士兵击杀。

  城下。

  南方考生阵营之中,有名书生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之上神情激烈的振臂高呼,言语之间极尽挑拨之能事,下面许多人都在高喊口号……

  不少老成持重的书生摇头叹息,也有人在出言劝阻,但哪能制止得了数千名考生已经燃烧起来的情绪?

  “我们大隋王朝,乃是堂堂正正的国度,既然开科取士,就应该公平公正。难道南方人所交赋税比北方人少不成?”

  “同为大隋子民,朝廷为何要歧视南方人?”

  “难道朝廷,就不能给我们南方人一个说法?”

  “我们所写文章之文风,便是先帝也倍加推崇,并有诸多宫廷诗人承袭创作,同是大隋王朝,到现在怎么就不行了?既然说择优而仕、量才录用,就应该早一点将要求公诸于世,为何考出结果了才说不行。这就是所谓的公平?”

  “我们希望得到真正的公平、真正的一视同仁,而不是傲慢的偏见。”

  “……”

  无数冠冕堂皇的话,从这些人口中慷慨激昂地吼了出来。这些人或许手无缚鸡之力,但说起煽动人心,却都是个中高手!

  在他们嘴里,南方人、北方人成了两个国家的人,其核心思想便是挑起双方的对立。

  这时,端门开启。

  两千余玄甲军如同排山倒海急速而至,迅速将这群人围了起来,浓郁的杀伐之气,令这伙人的神色隐透露出隐恐惧与不安之色。

  杨侗站在城楼之上,目光森然地看向下方那伙煽风点火的书生。为首那名书生居然毫不示弱、全无惧色的直视杨侗。

  “……你是何人?意欲何为?”杨侗语声中的杀机毫不掩饰。

  南北分裂数百年之久,也打了数百年,双方隔阂极深,虽然大隋一统南北数十年,但人心尚未统一,杨坚为了实现人心上的大统一,让杨广在南方经营了足足十年,杨广登基以后开掘大运河沟通南北、提高江都地位、重用南方士族、迎娶萧梁和南陈亡国公主为妻妾、让利于江南百姓,这都是为了抚平南北双方隔阂的举措。经过两代帝王数十年的努力,这才稍微好了一些,如今这伙人却在这里极尽能事的煽动破坏。要是处置不当,落榜的南方考生心怀怨言之下,不但会信他们鬼话,恐怕回去之后还会尽情宣扬朝廷之‘不公’,到时候,南北双方的人心又会再次分裂。其用心之险恶,真是罪该万死。

  “回圣上,草民余玄。敢问圣上出动大军,杀气腾腾包围我等南方考生,又是意欲何为?难道想我尽我等不成?”自称是余玄的书生竟然反问了一句。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隋子民,却又刻意划分什么南方人、北方人,明显是让南北考生相互敌视。真以为大家是傻子吗?”

  “回禀圣上。”余玄昂然道:“草民挑拨离间之意,事实就是朝廷对南方不公。草民虽是一介书生,却也希望朝廷能够一视同仁,要是目的达成,哪怕血染当场,亦再所不惜。”

  众多书生群起应和。

  不少明白人心下冷笑:这么毫无依据之事,居然也说得大仁大义,这人的脸皮厚比端门。真以为杀伐果决的圣武帝不敢拿你如何?

  杨侗眼中,余玄已是一具尸体,他没有和尸体说话的习惯。

  旁边的杨恭仁高声说道:“我是尚书左仆射杨温,想必你们也听过我的名字,你们报效国家、造福一方百姓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一名地方官员,首先要有分辩是非、分清对错的能力,这样才能在破案时找出真凶,免得冤枉好人。可你们一听谣言,就头脑发热的闹事,单凭这一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吏。”

  “其次、科举已经举行多年,每年的考试题目都以实实在在的内容为主,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年年如此,何来针对南方人之说?”

  “第三、今年开科取士的时间,朝廷早在年前就已经公布,那时候的徐扬二州还在李密之手,朝廷甚至没有将此二州的士子纳入科考范围来考虑,这又何来针对南方人之说?”

  “我来补充一下。”这时,孔颖达拿着一本厚厚的名册跑到城上,也走上前来说道:“截至朝廷规定的最后报名时间,只有三百二十多名徐扬二州籍考生报名,但是考前三天,人数暴增六千六百余人。要是朝廷严格按照制度执行的话,这六千余人是不能参与考试的,可圣上知道大家舟车劳顿,来一趟洛阳不容易,不忍心大家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这才破例一次,圣上和朝廷如果真有地域偏见,一句‘报名时间已过’就将这六千余人打发干净,这群人连进入考场的资格都没有。可圣上的浩荡皇恩,不仅没人感激,还听从小人蛊惑闹事,我认为‘狼心狗肺’这个词,指的便是这些人,我孔颖达这个学部尚书都替你们感到羞耻。”

  “这六千六百余人为何突然到来?”孔颖达冷冷的说道:“无非就是想当官罢了。你们见到洛阳水陆交通便利,乘船的话,可以十二个时辰行走,所以你们不愿错过一个能够当官的机会。但录取名额有限、才学却高低不齐,所以落榜居多,而一部份落榜之士,不但没有自省己身,没有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反而对朝廷充满了怨气,于是在小人怂恿之下,便一起示威。说到底,是你们怀着不轨之心,自以为法不责众,又觉得南北纷争这个话题极为沉重,或许能够逼迫朝廷妥协,从而达成你们获得官位的目的,这才遂了小人之愿。你们用心不良、动机不纯,即便当了官,也一定是自私自利、为害地方的贪官污吏。”

  孔颖达这番犀利冷峭之言,直指问题根本,揭开了这些考生的遮羞布,致使这些人面红过耳,纷纷羞愧低头。

  对老孔再次刮目相看的杨侗冷冷的说道:“朕也不妨告诉你们,这些搬弄是非的人,乃是伪唐细作,目的是挑起大隋内乱,从而给予李渊喘息之机。其心可诛,其人该死!立即斩首示众。”

  主动权已经挪到朝廷之手,杨侗哪会再给这伙人说话的机会?

  随着杨侗一声令下,早已瞅准目标的玄甲军冲进人群之中,将余玄和那些帮衬他的书生一律扭了出来,刀子如魔鬼勾命的利器,一片刀光闪烁,满目尽是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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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书友——‘初话’大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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