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最后一场半决赛结束,整个场馆成为了韩国赛区粉丝们欢呼的海洋，没有人留意到败者战队的黯然退场。
PAY众人坐上回去的商务车，一路返程,整个车厢里都沉浸在压抑的氛围当中。
所有人都很清楚地知道，今天的比赛结束,也就意味着他们的队长就要正式地退役了。
经历过这样焦灼的对局，DeMen的脸上不可避免地透着一股疲态。
这个时候原本也想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但是又觉得说再多反而也不过是徒增感伤,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不管怎么样，输了就是输了。
与此同时,他的职业生涯也自此结束了。
按照原先的计划,等到和俱乐部解除选手合约之后,他将正式退出电子竞技的这个圈子,回归普通人该过的生活。
DeMen长长地吁了口气，余光从旁边那人身上瞥过,顿时觉得胸口又沉闷了几分。
自从比赛结束之后，这位野区的王者就一直像现在这样处在沉默当中。
正是因为很清楚AI在意的是什么,DeMen才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开这个口。
一路无言地回到酒店，PAY的队员们毫无心情地各自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在全球总决赛的最后一场比赛已经正式结束，等订好机票之后,就该准备返程回国了。
刚进门，DeMen就留意到跟在身后的人转身走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有多去过问，和往日空闲下来的时候一样，开始收拾起了凌乱的房间。
光看AI在赛场上无往不利的样子，绝对想象不到,这位野区大魔王在私底下却是一个绝对的生活白痴。加上AI还特别不喜欢让别人碰他的东西，住酒店的时候就连打扫服务都不爱用，更不用说平常一个人住的时候，能让屋子乱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其实DeMen也算是有点洁癖，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在不知不觉间，居然真的习惯了AI这样不修边幅的存在。
想到这里，DeMen整理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所以，以后这些都应该由谁来收拾呢？
当AI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原本凌乱不堪的酒店房间已经完全恢复了一丝不苟的样子。
衣柜跟前那个熟悉的身影仍在忙碌着，将最后一件衣服端端正正地摆放完毕后，缓缓地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
DeMen前面没有听到动静，等提起行李箱转过身的时候，才注意到了过道口站着的那个身影。
愣了一下，勾起了一抹笑：“洗好了？”
AI没有回答。
视线落在这张神态自然的脸上停顿许久，本来就有些阴沉的脸色，转眼间就更沉下了几分。
DeMen等了片刻没得回应，正准备再开口，便见AI忽然快步走过来一把将行李箱抢到了手中。
这样突然的举动下，同时也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DeMen显然也有些惊讶，见AI把他的行李箱推到角落后又不吭声，又觉得这样带点幼稚的举动有些好笑：“怎么了？”
AI就这样定定地看了DeMen许久，才低声问道：“真的要走？”
DeMen脸上的表情随着这样的话，微微滞住了一瞬。
知道这个话题到底还是不可能直接避开，他有些头疼地低叹了一口气：“不是早就已经说好的吗？”
AI的唇角压低几分，没再说话。
每次碰到AI这样的态度，DeMen就感到没有办法。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语调瞬间跟着放得更轻了：“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年纪的影响真的很大。以我现在的状态，也确实不适合再继续打职业了。就拿今天的比赛来说，中间就有好几次没有把握住关键的节奏点。你们已经为我创造了足够多的机会，但是现在的我实在没办法再继续完成边路的职责了。”
DeMen说到这里，暗暗地打量了一下AI的表情：“所以输给KING的锅要算的话，那也是由我来背，真的不怪你们。”
几句话下来，AI垂下的那只手不由握得更紧了，沉声道：“不，应该怪我。最后那波团战的时候，如果我的技能可以再快一点的话……估计，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从刚开始认识到现在，DeMen一直就知道AI是一个对自我要求近乎严苛的人。
所有人都只看到这位野区大魔王在赛场上近乎完美的表现，却从来没有人过问，在这样的成绩背后又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DeMen很清楚，今天的比赛如果不是为了想要帮他争一口气，AI也不至于发挥得这么束手束脚。
看着这个时候AI居然还在努力揽锅维护自己的样子，要说一点都没有感到心软，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DeMen有些失笑，但又感到很是无奈。
他很努力地才让自己说话时的神态显得自然一点：“说了不怪你就是不怪你，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哪有人像你这样抢着背锅的？”
“算了，现在讨论这些也没意义。”AI显然也不想跟DeMen争辩，只是声音不可避免又低了几分，“说得再多……你到底还是要退役的。”
“电子竞技本来就是青春饭，年龄到了，总是要退下来的。你说我这样的状态，如果还不退役，难道是想让我在网上再被骂上一年？”DeMen打量了一眼AI的表情，晓之以理后，还不忘动之以情，“网上是怎么说我的，你也不是没看到过。就真的忍心，看我白挨这么多的骂？”
这番话，到底还是把AI顺利地给问住了。
网上是一些什么样的情况，处在风头浪尖的那些顶级选手们自然再清楚不过。
就连AI这种在赛场上叱咤驰骋的野区王者都没少挨过喷，更不用说一度被评价为“毫无作为”的边路老将DeMen了。
一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AI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顿时更沉了：“都是一些无脑喷的黑子。”
DeMen笑出声来：“看吧，你也不忍心，是不是？”
AI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他是真的不忍心。
道理虽然都懂，可是看着DeMen自若的神态，AI的眉心还是又拧了起来：“还能笑得出来，你是真的一点都没有觉得不舍得？”
“不舍得是肯定的，但是人总要学着向前看，你也一样。”DeMen语调温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业轨迹，虽然我不能陪你继续前进了，但还是会在别的地方看着的。看着你有朝一日，带领着PAY正式站上世界冠军的领奖台。”
AI沉默半晌，很轻地道：“但是那个时候的领奖台上，已经没有你了。”
几乎听不清楚的一句话，却是让DeMen的呼吸不可避免停滞了一瞬。
原本自以为已经看淡的情绪，也在这样微妙的一下波动中，不可避免地被彻底勾了出来。
和目前活跃在职业赛场上的其他选手们不同，DeMen已经进入这个职业领域太久了。实际上，最开始感受到有些力不从心是在他22岁左右的时候，虽然秉持着对着这个职业赛场的热爱依旧努力坚持着，可实际上，每每看着自己不太如意的成绩，也曾经无数次地冒出过退役的念头。
或许正是因为早就有所准备，当最后真的决定下来之后，才能一直保持住了这种自以为无比淡然的心态。
可是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DeMen才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实际上还是感到有这么一丝不甘心的。
这种不甘心，有一部分源自于对自我平庸的否定，也有着对于那些天才选手们的羡慕。特别是边路位置上有着景元洲这样一个光彩夺目衬托，他其实也曾一遍又一遍地，向往过那种在峡谷当中肆意张扬的王者姿态。
按照DeMen原先的打算，等到回国之后他就会和俱乐部一起做出退役公告。然后就回去自己的家乡，算是彻底地淡出这个圈子，重新回归那个平庸的他原本该有的生活。
而此时此刻，DeMen连吸了几口气，才压下了心头隐约涌动的情绪。
一时间的神态也显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AI实际上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所以，即便有再多的不舍和留恋，也都只停留在这样的几句话中。
奈何，DeMen偏偏就特别吃这一套。
房内陷入沉默。
直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才打破了这份沉默。
AI发泄过情绪之后，输了比赛的懊恼也已经消减了很多。
他本意也不是想让DeMen太过为难，调整过心态后，率先开了口：“有消息。”
DeMen转过去拿起手机，点开。
视线久久地停留在了屏幕上，没有说话。
AI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再次主动开口：“怎么了？”
“是陆经理。”DeMen应完后停顿了片刻，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慎重地吁出了一口气，“我觉得，或许我还是有机会可以跟你一起站上那个领奖台的。”
AI抬头看着DeMen，显然没能完全消化话中的意思：“？”
DeMen快速地回完了消息，按下发送后顿了片刻，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的笑里带了点复杂的情绪，但又似乎一下子彻底地轻松了下来，抬头朝AI看去：“我刚才答应陆经理了，等解除选手合约之后，就留下来担任战队教练。其实，这件事陆经理之前也已经提过好几次了，但是我本是打算彻底退圈的，就……”
AI难得地愣了一下神：“为什么，又答应了？”
DeMen垂眸看去，到底还是忍不住地捏起手机，在那不开窍的头顶上拍了一下：“还用问？当然是……因为你了。”
【PAY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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