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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什么时候在闻舟尧身上打上我的人三个字的标签,林俞自己都不清楚。至少在他从小到大的认知里,他的概念中,任何亲密关系中也不该有绝对的我的人这样的说法。但是到了眼下,真的放到他哥身上,那就是我的人。

        这样的独占欲,在对上陈阳时,顷刻就冒了头。

        有这样一个人,你本拿他当成生命里的重中之重,不可切割,但你从未想过除此之外的未来。但如果某天,你突然发现对方主动朝他走十步的时候,这点占有欲,林俞觉得自己已经算克己了。

        这是林俞这两天最深的感受,如果未曾尝到过亲密的滋味,本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一旦触碰,再不由己。

        无关今年几岁,阅历深浅,总有这个人,无论何时再见。只要见他,你就知道他是跨越时间山海,距离河川,是你这辈子命中注定的劫数。

        晚间休息,闻舟尧在书桌边黏摔坏的木雕成品。

        林俞搬了个凳子,瘫他旁边翻一本从马腾桌上拿来的志怪小说。

        闻舟尧黏得仔细,修长的手指带着长时间训练的粗粝薄茧,一一抚平断裂的纹路。林俞倒是不怎么在乎那点东西,顶多他哥修补的时候,时不时瞄一眼。

        手上的书半天翻一页。

        徐绍辉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正巧见着林俞盯着闻舟尧的侧脸出神。

        他将手上的水珠甩了两滴在林俞脸上,恶作剧般笑了两声,然后说:“弟,你刚刚那什么眼神?突然看见吓我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的是什么绝世美女呢。”

        林俞及时反应过来,说:“美女不至于,我哥好看不是公认的?多看两眼也少不了块肉。”

        闻舟尧侧头瞥了他一眼。

        林俞被那个眼神扫得指尖一麻。

        回过神来脸有些热,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有点夸张,明明那么熟悉了,怎么还跟看不够的变态似的。

        另一边的周旭滨跟着笑了两声,转过凳子说:“好看有什么用,刚进校那会儿别人都以为我们寝室是整届学生中最快脱单的,结果你妈四年过去了,一寝室光棍。”

        “重点是老闻,他男女不近。”徐绍辉一屁股坐旁边,仰头甩头发说:“他那要是哪天想通了把自己卖出去了,我们说不定还容易点。”

        闻舟尧明显听惯了这样的话,一句话没应,只是扯了张纸递给林俞让他把脸上的水珠擦干。

        顺手把手里刚补好的一个放到旁边晾着。

        徐绍辉不死心,又抓着凳子问:“老闻,今天你就说句实话,你丫心里是不是藏人了?”不用闻舟尧回答,又转向林俞说:“弟你说,你哥是不是有个伤透了他心的初恋?对对,或者说是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林俞没想到扯上自己,一脸无辜地抬头望去。

        “你少聒噪两句。”闻舟尧随手拿起旁边的饮料瓶扔过去,说:“嘴里没一句人话。”

        徐绍辉顺手接住,顺口说:“那你干嘛不谈恋爱?”

        “谈了。”闻舟尧淡淡说。

        谈了?谈了?!

        寝室里一下子静得非常诡异,连林俞都猝不及防,微微睁大眼睛看向他。想了想,他们好像真的没有明确说过,现在乍然听见他承认,林俞心跳都漏了两拍。

        徐绍辉半天找回声音,转向周旭滨:“来来,你快扇我一巴掌,我怀疑我他妈在做梦。”

        “我也怀疑。”周旭滨还真照着他脑袋来了一下,然后问:“痛吗?”

        “废话!就不能轻点!”

        相比这俩人,马腾算冷静的,只是半天停滞的动作显示他的意外和震惊。

        然后问了句:“什么时候?”

        “没几天。”闻舟尧说。

        徐绍辉干脆拖着凳子凑近,眼睛瞪得老大,问:“我们之前集训的地方鸟不拉屎,根本没法和外界联系,那岂不是就我们回来这些天?不对啊,这几天我们天天见面,你上哪儿跟人谈去?”

        周旭滨替他补充疑问:“异地恋啊?”

        闻舟尧这次放下手上的东西,他站起来转身靠著书桌,抱着手看了看几人,然后说:“谈了,差不多异地。告诉你们是让你们以后别随便拿我的感情状态瞎咧,我不打算刚确定关系,就给人一种不稳定的感受,形象都被你们毁完了,能不害我?”

        “完了完了。”徐绍辉对周旭滨和马腾下了结论说:“老闻不正常!”

        他说着站起来凑到闻舟尧身前,伸手要去探他额头。

        被闻舟尧一巴掌拍开,“离我远点。”

        “看见没有?”徐绍辉退后两步,夸张道:“我就说他今天不对劲,做梦呢吧你老闻,我们都不认识上哪儿毁你形象?”

        周旭滨没理会徐绍辉一个人的发疯,早前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突然又在脑子里打了个转,他的眼神扫到旁边静坐的一句话没说的林俞,有什么东西电光闪石划过脑海。

        他忍不住一再看向林俞。

        十八岁的少年给人第一眼的感受就是好看。

        他的头发带着点天然的深棕,皮肤很细很白,五官甚至称得上秀气。但却不会给人一种弱气清秀的感觉,尤其是举手投足间,像一颗温润的珠子,光泽纯白且深厚。

        何况就凭他下午对付朱强那会儿,也不会有人真拿他当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那厉害劲儿没点真本事还真做不出来。

        就连此刻,他听着徐绍辉那夸张的声音,也只是在凳子上撑着脑袋,露出点预料之中的笑意。

        周旭滨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但他越想越觉得可能。

        他知道林俞和老闻从小一起长大的,心想,真是疯了,这个世界也疯了。

        徐绍辉还在说:“什么叫算是异地?难道之前也是我们学校的,上一届指挥系那学姐?还是前段时间刚调遣出去的仿真工程那学妹?”

        “你快闭嘴吧!”

        周旭滨窥见部分真相,这会儿听着徐绍辉的声音只觉得脑袋大。

        徐绍辉不解:“你难道都不好奇吗?谈恋爱了啊,不是你不是我不是马腾,是他闻舟尧啊。”

        “我他妈知道。”周旭滨只想捂他的嘴。

        他虽然没有这样做,但眼神却一直看着老闻和林俞。

        越看,越觉得自己参透了这惊天的秘密。

        他就见着老闻从柜子里拿出毛巾和睡衣,抽走林俞手上的书说:“别看了,先去洗澡,等下水凉。”

        林俞就接过毛巾站起来。

        到这里本来还一切很正常。

        紧接着林俞反手摸了摸后颈,闻舟尧把他手拿开,凑过去看了一眼皱眉说:“怎么红了?”

        “红了吗?”林俞问得自然,说:“有点痒,可能过敏?可我也没碰海鲜。”

        周旭滨心想原来他碰不得海鲜,渠州不临海,海鲜本就稀少,这可能性不大。

        到了这里,他就渐渐觉得不正常了。

        比如闻舟尧按着人后脑勺贴到胸前,伸手扯开人后领说:“别动,哥看看。”

        林俞闷声哦了声,就埋头不动了。

        闻舟尧看了看情况,就这人贴在自己胸前的姿势,伸手从顶格里拿出一管药膏说:“不严重,应该是其他轻微过敏。先抹点药,洗澡出来再看看情况,再严重明天哥带你重开。”

        到了这里,周旭滨起码有百分之七十肯定自己的猜测。

        毕竟林俞刚来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的相处的,大家先入为主,一开始就把人放在了弟弟的位置。可如果转换一下思维,那真是哪儿哪儿不正常。

        毕竟就算是亲兄弟,会这么动不动就上手?

        平日里他们自己训练,受点伤流点血那都是家常便饭,一群糙老爷们儿也没人会在意这个。但再看现在闻舟尧的态度,那拿林俞完全当小孩儿照顾的。

        老闻对兄弟没话说,但真要算,周旭滨敢发誓自己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闻舟尧。

        闻舟尧何等聪明人,林俞一进卫生间。

        周旭滨和他对上一眼,基本上彼此就心知肚明了。

        寝室里周旭滨没有马腾那样的家世,也不比徐绍辉心大,但老闻是他从进校开始就拿他当兄弟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说闻舟尧有多大的背景,在他眼里,老闻就是那个有着绝对天赋但又比绝大多数人还要努力,且值得深交的人。

        正是有这份情谊在,周旭滨确定后,才觉得老闻在踩钢丝。

        这事儿做得哪是狗啊,这他妈就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事儿。

        阳台上,周旭滨脚踩着铁栏杆。

        压低声音问旁边的人:“你是不是疯了?你都说那是你弟了,是你弟。我刚还在想可千万别是真的,转头你就扔一炸弹。”

        闻舟尧身上的外套被风吹起衣角。

        他看着阳台外面,K大的操场,耳边是浴室里淋浴的水声。

        他勾了勾嘴角,转向周旭滨说:“老周,我可以很肯定,这是我这辈子最重要,也最不后悔的决定。”

        周旭滨一口气直冲头顶,又深深压下。

        最后低声说:“我真没想到,在一起好歹也四年了,会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这没什么奇怪的。”闻舟尧转了个身,背对阳台,下巴朝卫生间的方向抬了抬说:“今天的闻舟尧,都得归功于我家小孩儿。”

        如果人能活百年,闻舟尧前五分之一的人生都有个叫林俞的存在,那他计划的剩下五分之四,也都有他,甚至不止。

        这四年的闻舟尧重复同一个梦。

        梦里山坡寒风萧瑟,雪花飞扬。

        墓碑前白菊一朵冰凉刺骨。

        他在那么多年的军旅生涯过后,穿过千里之距,却不能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他想自家的小孩儿,什么时候那么痛过?

        他回忆过去,才恍然想起,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在他为了他失眠问题追着他不放,在他因为偷拿印章被打得满身是伤,在他昼夜奔忙,不断扩张自己能力的时候。

        原来,他一直痛着。

        周旭滨:“决定了?”

        闻舟尧:“不是我决定,是我在等。”

        他从未提及梦里相关,四年来,甚至不曾靠近。

        他等了好些年,终于等到晚春归来。

        花还未谢,他伸手,林家小俞就闭着眼睛冲到他怀里短暂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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