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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真假心学,异端贼子


  张执象没有办法在沁源待太久,五月二十四日,他便继续启程南下。

  因为南洋战事的白热化,王源之也无法再继续度假了,他也得返回歙县坐镇,让王直能够心无旁骛的与许海交锋。

  南征军在安南大规模进行均田免赋,是五月中开始的。

  相对于仇鸾大获全胜攻占安南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于南京来说更为轰动,在他们看来,嘉靖这是疯了。

  安南的均田绝对只是一个开始,嘉靖必然是要在大明均田的。

  均田并不奇怪,历朝历代都会有这种事,有人做成了,  有人被做掉了,但南征军在安南不光是均田,他们还杀人。

  嘉靖的“狐狸尾巴”已经完全露出来了。

  他不是要杀一两个人换上一批听他话的人,  他是要“士商”从此以后消失……

  这能忍?

  南京,议事院。

  夏言不在,会议依旧可以照常召开,由南京兵部尚书湛若水主持。

  湛若水是广东甘泉人,嘉靖三年任南京国子监祭酒,后历任南京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可见其权势和重要性。

  如果只是由皇帝空降的尚书,一般只会历任一职,没两年就会被调走,不可能接连转任。

  原本兵部尚书王軏是嘉靖的人,但在嘉靖南巡以后,就被赶走了,由湛若水兼任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两职。

  可以说。

  在议事院,除夏言外,湛若水身份最高。

  提到湛若水,  我们就不得不提心学。

  后世记载心学,  一说就是陈献章、湛若水、王阳明一脉相承,  说阳明心学是继承了陈湛心学的,可实际了解心学,就知道这句话是扯淡。

  陈献章号白沙先生,白沙心学的确是先在大明出现,而湛若水又是陈献章的弟子,这两人的确同出一脉。

  可王阳明跟陈献章压根就没有关系,与湛若水也是平辈相交,咋就成了“一脉相承”?

  学术上。

  陈献章要放弃程朱理学,向陆九渊靠拢,学说核心也就是一个“端倪”之说,强调以自然为宗,以虚为基本,以静为门户,以自得为归旨,并以自得之旨教人。

  注意,这是以“虚”为基本,陈献章的修炼宗旨是“静坐”。

  就连他弟子湛若水都觉得,这太落于枯禅了,就把“静坐”改为了“随处体认天理”,讲究从生活各处去体认天理,  去感悟,  去做事。

  嗯,湛若水的甘泉心学比白沙心学还是有进步了,强调了事功。

  但仔细去看,会发现,陈湛心学的理论根本不成体系,而且他们强调以虚为基本,这哪里还是心学?这是唯心!

  心学压根就不唯心,心学根本就不反程朱理学。

  陆九渊提出心学,就是发现了理学内化道路潜在的支离倾向和教条隐患,要开拓出一条自吾心上达宇宙的外化道路。

  陆王心学是在程朱理学的基础上发展的,而不是放弃程朱理学!

  阳明心学体系之完善,立意之高远,可谓集三教之大成,岂是同时期的陈湛心学可以碰瓷的,倒是不明白后世对心学的介绍为什么要混淆在一起,生怕别人看懂真正的脉络?

  当然。

  学术高低不论,湛若水的甘泉心学可以与阳明心学分庭抗礼,足以说明他的影响力了,岂是也是甘泉心学更容易学。

  “随处体认天理”明显就更加轻松,条件宽泛,而“致良知”多累?

  什么事都要问良心,活着多累?

  我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再去感悟感悟天理,至于这天理是什么,那当然是以自然为宗,以虚为基本,以静为门户,以自得为归旨咯。

  可不是朱子说的天理啊,我的天理得我来认,我自得就行……

  还是那句话。

  异端比异教更可恨,孔子上任鲁国大司寇七天,就诛杀了少正卯,阳明先生可不是不想学孔子,而是没有那份权势罢了。

  湛若水作为“一派宗师”,其实比夏言底气更足。

  夏言能当上议长,是一步步立功上来的,嘉靖元年夏言就冲锋在前,上书裁撤厂卫,将正德那点班底全部清空,裁撤了3200余人。

  同年,夏言又上书裁撤皇庄,嘉靖二年,他又替杨廷和冲锋,搬到了支持嘉靖的吏部尚书王琼和兵部尚书王宪。

  又攻击宦官赵灵、建昌侯张延龄贪赃枉法;又解救被逮捕的永平知府郭九皋;又攻击嘉靖给生母蒋太后的婢女的弟弟封赏锦衣卫千户,让嘉靖想启用一个亲信都不成……

  可以说,这货就是个疯狗。

  一直到嘉靖三年五月,也就是大礼议白热化的时候,夏言的母亲“恰巧”死了,夏言回家丁忧,躲过了七月份的左顺门案。

  杨廷和被迫告老还乡,一众南党受贬。

  唯有夏言躲过去了。

  他之前又“战功赫赫”,这不一下子就脱颖而出了?而夏言在嘉靖七年丁忧结束,回朝廷任官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还记得嘉靖七年,青羊山起义军在第三次围剿中覆灭,马武寨被攻破吗?

  没错,这场仗就是夏言指挥的。

  从此以后,夏言便平步青云,回到朝中也是敢打敢拼,是反对张璁的第一人,他能走到议长的职位,完全是一步一个脚印立功上来的,可以说是相当“励志”了。

  但。

  他这样的,根基浅显,哪怕是南京这边也只是将夏言当做打手罢了,几乎没有什么人尊敬他,可湛若水主持会议的时候,大家都很尊敬,很给面子。

  因为湛若水是一派宗师,不是什么丢了官职就丢了一切的“暴发户”。

  “南征军在安南搞均田的事大家应该都清楚了,大的影响暂且不谈,如今紧要之处是安南的局势,让南征军搞完均田,我们在安南消耗嘉靖的策略就完全失败了。”

  “嘉靖能够实控安南,南征军对于南洋战场的影响将推翻我们之前的预估。”

  “虽然这是许家的战斗,可我们也不能让许家输掉。”

  “各位得想些办法才好。”

  湛若水问策,南京户部尚书钱如京当即捧场,说道:“南征军在安南搞均田,可是还要斗地主的,他们在宣化府、升龙府开始搞均田的时候,其他地方的地主大多都已经闻讯,并逃了许多人。”

  “如今他们正在相对偏远的地区,以待反攻。”

  “这些人手上有钱有兵,我们只要将南征军引出安南,再给那些地主支援武器装备,想必那些泥腿子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等他们回到家乡,安南就还是他们说了算,他们必然是拼了命要支持我们的。”

  “如此一来,我们对于安南的掌控将前所未有,嘉靖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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