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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反派夫君一


“……”

        青山中的树丛密而难走,阿善没想到自己的脚伤会加重。

        自修白醒来后,他所需要用的药材不减反增,所以就算阿善脚上有伤,她也必须亲自出来采药。明明这么多天她都坚持下来了,谁知今日她上山采药时,脚不留心磕在了一块枯木上,刚好就蹭到了包扎好的脚趾,疼的她直接蹲在了地上。

        “小夫人,天色不早了,咱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随行的侍卫有些担心阿善的安全。

        白日还好,一到了晚上,这深不见底的树林总是不太安全。再加上雪纷纷扬扬下着丝毫不见停,阿善试探的拄着树枝往前走了一步,当即就感觉脚上刺痛难忍,已经染血的鞋面又晕出一片红花。

        “这样不行,还是让属下背您吧。”玉清见阿善疼的身体都在发颤,又一次跪在了地上。

        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如今是非常时刻,已经顾忌不上那么多。

        “好吧……”阿善放弃了挣扎。

        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考虑到几人的安全问题,此时她如果还这样硬撑着走下去,自己的脚会废掉不说,而且她就算是走到明日也出不了山林。

        不知不久间,天又暗了一度,深处林中传来不知名的动物叫声。几人急匆匆行至林外停放马车的地方,却发现来时的马车忽然凭空消失。

        “咱们的车马呢?”跟在玉清身后的护卫惊讶的问了一句。

        另一人接道:“看守车马的王招怎么也不见了,难不成是先回去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咱们同世子妃还在林中他怎么敢回去,就怕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阿善趴伏在玉清的背上听他们左一句又一句的,想到这山林中时常有野兽出没,不由也担心起来。

        “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吗?”跟随玉清而来的这几人,都是他的直属部下,此时听他突然一出声,吓得跟在他身后的几人都不敢说话了,玉清认真看了几眼周围,出声下命令:“这四周并无打斗的痕迹,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不大。”

        “去找,王招可能就在附近。”

        众人领命四散,很快,这里就只剩下阿善和玉清两人。

        “不然你先把我放下吧?”看样子他们一时半刻是回不去了,阿善觉得自己总这样让玉清背着也不好,就戳了戳他让她把自己放下。

        这四周很是空旷,一眼望去土扑扑的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阿善在从玉清背上下来后,差不多是强撑着才让自己站立,只不过随着夜晚到来,这山上寒意也在加重,阿善白天为了方便采药穿的并不多,忙碌时还不觉得,如今她就这么干巴巴站着只觉得冻得发抖,不由抱住了双臂。

        “找到了找到了!”

        好在他们并没有多等,很快,就有护卫在半路上遇到了失踪的王招,此时他面色苍白满身的狼狈,一出现就噗通跪在了玉清面前:“属下知罪,求卫长责罚!”

        玉清似乎是察觉到阿善很冷,他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挡住大半寒风,皱着眉问跪在地上的人,“咱们的车马呢?”

        王招瑟缩了一下,哆哆嗦嗦吐出几个字:“不、不见了。”

        大概是吃不惯彩霞口的饭菜,所以这几日王招的身体很不舒服,还经常拉肚子。今日他随着玉清他们上山,忽然又肚子疼了起来,然而等他找地方解决完问题再回来,他却发现自己拴在这的车马全都不见了,所以玉清派人去找他时,他还在四周寻找着失踪的车马。

        “一定是被途径的路人顺了去,要是让我抓到那人是谁,我一定要把他扒皮抽筋!”王招咬着牙恨恨道,此刻他只庆幸自己的主子是玉清和阿善,不然就凭他今日的错误免不了一死。

        “卫长,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之事情变成如今这样,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阿善低垂着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右脚,在这种寒冷的雪夜,她的双脚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因为长久的站立不动,她肩膀和头发上都覆上了一层落雪。

        是啊,他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如今他们的车马没了,阿善的脚受伤又无法行走。就在她想着对策时,一件温暖的外衫罩在了她的身上,玉清有些不自在的为阿善系好扣带,“只能先让小夫人将就着披属下的衣服了。”

        马车内是有御寒用的衣服,只可惜现在也随着马车不见了。

        阿善没能反应过来,她看着只着黑色中衣的玉清,匆忙想要将外套脱下,“现在风凉的厉害,衣服给了我你怎么办?”

        “属下不会有事。”玉清向来顺从阿善,但在这个时候却意外的强硬。

        他重新将衣服披在了阿善身上,解释道:“属下自幼习武,身强体健吹一吹风是没问题的。”可阿善不一样,她是个姑娘,又是他的主子,如果她冻病了,就是他们的失职。

        “来吧,让属下背您回去。”时间不等人,他们在这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如今他们已经失去了马车,就只能徒步回去,阿善犹豫了片刻知道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只是在她重新趴伏到玉清背上时,她咬唇把脸埋在自己的胳膊上,越是在这种时候她越是觉得自己没用,其实她要只单是没用就算了,偏偏她还成了累赘。

        雪很快在地上铺上一层,一行人踩在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此时他们是迎风逆行,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阿善就抬了一次头,狂躁的寒风扑来就差点让她窒息,后来还是玉清让她缩在宽敞的披风中,这样一来她就像是被玉清的气息包围,两人也更为贴近。

        暴雪天,暗夜,狂风,漫长的徒步行走。

        彩霞口客栈门外的灯笼已经被大风刮灭,里面的人不会想到,阿善玉清他们此刻在遭遇着什么,宽敞的厅堂内温暖明亮,只不过这里的气氛并不比外面的寒冬自在,柳三娘站在账台后,望着堂内跪着的黑压压一群人,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她平时都这么晚不归?”容羡坐在堂内的木椅上,扫了眼窗外的雪景,指尖漫不经心敲打着桌面。

        为首的修墨跪在他的侧面,垂着脑袋犹豫了片刻,回:“不曾。”

        在彩霞口,看护阿善的重任主要落在玉清身上,他因为不喜她又时常照看修白,所以很少关注阿善什么时辰归来。

        “这就有意思了。”容羡乌黑的长袍垂落在地,在烛火下隐约可见金色的暗纹。他弯唇低笑时毫无温暖的意味,挑眉看向一旁跪着的人,“难不成她早就得知我今日会来,所以故意躲着我?”

        这只是句玩笑话,然而厅堂内却无人敢接。

        柳三娘只感觉厅堂内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她偷偷朝坐在正中央的华贵男人投去一眼,谁知会让他敏感的发现。视线交接刹那间,柳三娘打了个哆嗦,她忽然就想起那日阿善在煎药时同她诉过的苦,不由心慌起来。

        ……这男人气场逼人明显的来者不善,他不会是来打阿善的吧?

        柳三娘是真心疼阿善这个小姑娘,所以就算有些害怕,但还是勇敢的站了出来。

        她呦了一声,拿起一个茶碗热情的给容羡倒了杯茶,笑着询问:“您就是阿善妹子的夫君吧?”

        容羡低眸看了眼柳三娘推到他面前的茶碗,陈旧发黄碗沿上还有一处缺口。这些天来他那位小娇妻就是用这样的东西喝水?

        自幼就养尊处优的南安王世子自然看不上这种东西,所以他碰也没碰柳三娘推过来的茶碗。

        柳三娘早就料定了这男人不会搭理她,她也不觉得怎样,毕竟她过来搭话纯粹是为了阿善,如今见这男人找不到阿善明显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她赶紧开口解释:“今晨阿善妹子出门时同我说啊,她这次是要去青山采药,因为路程远她近日腿脚又有些不方便,所以回来的会晚些,公子您……”

        柳三娘本意是想让容羡不要生阿善的气,让他耐心等阿善回来。毕竟这天寒地冻到了晚上路也不好走,他们一行人就算是坐马车回来也不会太早。谁知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忽然抬眸看向她,慢悠悠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她腿脚不方便?”容羡语气中带了几分玩味。

        说起腿脚,他倒是忽然记起他这位小娇妻临来时啃他的那一口,当时她可是比她救过的那只兔子跑的都快,但凡她腿脚‘不方便’一些,容羡都不会让她轻易离开。

        “是、是啊。”被容羡忽然这么一打断,柳三娘铺垫好的话全忘了。

        这男人脸上的面具一直未曾摘下,黑色的半脸面具上雕刻着复杂面纹,衬的他肤色冷白唇红眸黑。说来惭愧,柳三娘开店多年见过来来往往无数行人,但还从未见过像阿善夫君这种,只露半张面容就让人觉得惊艳。

        烛火摇曳,面具下的那双眸子漂亮又有种无欲的冷感,可突然之间,似是多泼了一层墨。柳三娘猛地回神,敏锐的察觉到危险,低下头的同时,她赶紧将之前的话补充完整,“阿、阿善妹子近日采药奔波,所以右脚受了些伤,一直未好。”

        虽说阿善的血能解毒,但与此相对应的缺点是她受伤时伤口极难愈合。柳三娘只知阿善右脚受了伤近日走路慢些,但并不知道她的脚伤到底有多严重。

        那日昏沉间,阿善窝在容羡的肩膀上低低缓缓有同他提起伤势难愈的事情,随着夜色越来越沉,容羡的耐心终于尽失。

        “修墨。”他低冷下达命令,“你领着一队人前去青山寻人。”

        前排的数人很快随着修墨起身离开,柳三娘看着这架势欸了一声,虽说现在阿善身边有玉清等好几名护卫在,但瞧着天色越来越晚,她也是有些担心了。

        “……”

        前往青山的大道只有一条,但小路有许多条。修墨清楚马车只能从大路通过,所以他带着大部分的侍卫走了大路,以往万一,他也只分了几人前去小路查看。

        很不巧的是,玉清他们所走的那条道不在他们查看的任何一条中。

        “夫人,咱们很快就到了。”背着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就算阿善不重,玉清在开口时气息也不太稳。

        雪已经在玉清的外披上落了厚厚一层,阿善趴伏在他的背上,外披宽大的兜帽几乎将她连头罩住,但她仍旧冷的厉害。

        行至此处,阿善已经感觉到自己头脑有些昏沉了,她大概是被冻病了,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自己在现实生活的场景。

        绿柳成荫,穿过蜿蜒的石子小路,阿善看到一群穿着校服的少女抱着课本嘻嘻哈哈从她面前走过。

        齐刘海的少女不知道对身旁的短发少女说了什么,话还没说完就笑着逃跑,她边跑还要边回头躲避身后追打她的短发少女,于是一个不小心,与拐角处突然出现的男生撞在了一起。

        “啊,是清瑜学长!”

        场景变得越来越清晰,阿善终于看清了齐刘海的校服少女,那正是她自己。

        扭头往她的身旁看去,被撞到的男生身形挺拔校服白净,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课本,站直身子对阿善好脾气的笑了笑,眉眼清隽鼻梁很挺,这张脸……和玉清好像。

        玉清?

        不对,她见到的不是清瑜学长吗?

        阿善忽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还被玉清背着,刚才她无意识唤出的‘清瑜’二字玉清刚好听到,只不过风雪太大他听得不是太真切。

        感觉阿善是在喊他,所以他轻轻回道:“夫人在坚持一下,咱们已经到彩霞口了。”

        他们的确已经到彩霞口了,与修墨领出去的侍卫擦肩而过,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彩霞口客栈中坐着什么人。

        彩霞口客栈的灯笼被刮灭后,柳三娘又出来重新点亮,在昏暗的烛火下,她很快就发现前方小路上出现了一队人,“来了来了!”

        柳三娘激动的唤了几声,她左右寻找着伞想要出去迎一迎她们,然而就在她找到伞推开客栈的木门时,玉清一队人也走到了客栈前的巨石处。

        风雪交杂,当他们的身形越来越清晰时,柳三娘嘴边的笑容也越来越淡,在确定玉清是背着阿善回来的时候,她抽了口凉气下意识往厅堂内看了一眼。彼时容羡听到声音也正向门外望,他眯了眯眼睛被面具挡住的面容看不出表情。

        “玉清……”

        柳三娘张了张嘴正要提醒,毫无所觉的玉清就迅速踏入了木门内,吹了这么久的寒风,他现在极为担心阿善的身体,所以他边走边吩咐柳三娘:“速去准备热水新衣,小夫人右脚伤势加重,麻烦您帮她……”

        到嘴的话忽然顿住,阿善迷迷糊糊中只觉得玉清的身形一僵,“怎么了?”

        她小声询问时,缩在外披中还没有抬头,直到她听到玉清干涩吐出‘主子’二字,放下她忽然跪在了地上。

        ……

        当容羡扯着阿善往楼上走时,修墨得到消息刚刚领人回来。

        厅堂内玉清跪的笔直,踏入室内后他身上的落雪开始融化,浸湿了大片衣服。

        “等等,疼……”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她就被容羡大力扯了一下,本就无法行走的右脚因这一下痛的揪心,她泪眼汪汪的扑倒在木阶上,是真疼的快哭了。

        “我……”

        “小夫人采药时脚伤复发无法行走,是属下提议背她回来的。”

        阿善还未出口的话直接被玉清打断,他抬眸目光复杂的看向木阶上的人,忽然低下头重重磕了一下,“属下有罪甘愿受罚,只求……”

        “求什么?”容羡居高临下看着厅内跪着的人,黑色的面具森然冰冷。

        低眸看向仍趴伏在台阶上的阿善,他觉得她身上那件披风碍眼极了,于是倾身毫不留情的扯落。宽大的衣服悠悠飘向下方,正巧落在玉清面前。

        “我在问你,你要求什么。”

        玉清喉咙滚了滚,他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板,不再抬头看一眼。“只求主子饶小夫人一命,她并无犯错,而且脚上的伤需要尽快处理。”

        “玉清!”修墨皱了皱眉,低声呵斥他一声。

        如今他自身都难保,怎么还敢在主子面前替别人求情,真是不想要命了。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客栈的木窗被吹得砰砰作响。容羡来时并未要求关窗,所以尽管此时寒风凶猛的涌入,但并无一人敢关。

        “不如这个主子换你来做?”容羡脸上的面具泛着冷意,长袍拖地暗纹微闪。

        他很少会穿深色系的衣服,但不得不说,唯有这深衣最与他的气质相搭。此时他盯着跪伏在地上的人一步步下着台阶,嗓音幽幽凉凉暗含戾气,“她犯没犯错我要不要罚她,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

        玉清在容羡面前犯了一个大忌,严重到可以致死。

        大概是感受到容羡身上的杀意了,所以阿善在他经过时一把抱住他的双腿。她倒在台阶上正对着风口,从窗内吹进来的冷风活生生刮着她,宛如酷刑。

        “不要再吵了好不好?”阿善仰头看他,被冻得鼻尖通红泪眼朦胧。

        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可怜又狼狈,但放在此时的场景,就如同红杏出墙的女人在为奸.夫求情。容羡从未如此想要摧毁一个人,但他此刻看着阿善,内心的暗火焚烧近乎烧灭他的理智。

        就在他眸色越来越深的时候,阿善抽了抽鼻子小声打了个喷嚏。

        她本就靠的容羡很近,因这一下额头还撞在了他的腿上。就好像是撒娇的猫咪亲昵蹭了蹭主人的腿,容羡微顿了一下,忽然将阿善打横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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