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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季的活动安排在十月中旬,在这之前我挺认真地找了个医美诊所,对我的脸紧急抢救了小半个月,再加上勤勤勉勉地日常护肤,终于勉强能达到容光焕发的程度。为了这事我甚至错开了和陆星嘉的行程,晚了至少一周才飞欧洲。

秋历来接机,见我第一句话:

“姐,你整容了吗?”

你妈的。

碍于公共场所,秋历捡回狗命一条。我和他没扯皮太久,直接去参加了工作会议。领导把工作布置下来,秋历和我在后排对视一眼,上半年被工作支配的恐惧卷土重来,气势悲壮。

发布季任务繁重我早有心理准备,掐指一算怕是不能跟进陆星嘉以模特身份出席的活动,于是赶工把脚本写完,这部分的工作交给副导演去负责。我把这些安排和陆星嘉过了一遍,他表示没有异议,但用笔单独圈出要点:

“这个秀我还是希望你来负责。”

“嗯?”

“这是第一次启用我的牌子,他家的设计师和我关系很好,做完这一季以后就主打自己的品牌了。”

“意义非凡。”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很快补充一句:“日程表上我这一天休息。秋历负责的这一场,他比我会拍男人。”

“没事。这个牌子这天的安排是男女场衔接的。你和他一起来,拍不好我拍拍女人也行。”

……hello??有人吗,这里有人压榨底层女工了????

我想想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在陆星嘉手上,但还是用非常到位的演技逼陆星嘉请我吃了一顿海鲜大餐。末了我心满意足拍拍肚皮回酒店和秋历说了这事,秋历却很幸灾乐祸,说我要是你我就不会急着答应。

我:?

秋历就暧昧不明地笑了笑,什么都不说了。我好恨别人说话只说半句吊我胃口,但我脾气也倔,死活就不打算开口问,反反复复把我和陆星嘉的对话回味好几次,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启用陆星嘉的这个伯乐品牌,好像就他妈是TAKKI的母品牌啊。

事到如今我只能说一句缘,妙不可言。

我为着这事失眠了小半夜,第二天上了两层遮瑕才勉强挡住我的黑眼圈,去参加一个规模尚可的酒会。由于这一场酒会的主角是各类模特和时尚圈的金主大佬,我和秋历就比较低调,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寻找视野比较好的角落拍照。

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我,慢悠悠地闯进我的镜头:“我给你找的诊所不管用?”

“没,效果挺好。”我坦然认错,反正阳晞也不能拿我怎么办:“昨晚熬夜了。”

“喔。”阳晞从侍者手中取下一杯香槟,冲我扬眉:“给我拍一张?”

阳晞这样的性格,就算我不说答应她也已经拿出了架势。她今天穿的是露背的修身长裙,一侧身端着酒杯,再一挑眉就很有几分王女的傲气。我只拍了一张就递给她看,阳晞还没看就先不满:

“你只拍了一张。”

“一张够了,你看是不看?”

我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这一张的确拍得好,离神图有点差距但也足够令人满意,光看阳晞的脸色我就知道了。

我把相机收回来的时候想起来这好像是我第二次拍阳晞,阳晞很美,气质也独特,甚至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摄影师镜头下天生的宠儿。但我对于给阳晞拍照这件事总是兴趣缺缺,如果阳晞没有问题,那就应该是我有病。

阳晞是非常识趣的人,于是转身去找不远处的秋历聊天。我重新举起镜头以躲开这份令人窒息的尴尬,假装要从取景框里抓拍别的人物。

然后我真的按下了快门,连续好几次。

原谅我,这一瞬间手指还在动纯粹是条件反射。我那时候的大脑已经超高速负荷运转,以至于我在事后才意识到我当时的肢体非常僵硬,毕竟所有能够被调动的意识都在沸腾,朝我尖叫,逼我去目不转睛地看她。

这样剑拔弩张的僵持,就好像在说:我多看一眼会死,少看一眼也同样会死。

事实上去看蓝山不会死,与之相反,她非常亮眼也非常养眼。

蓝山今天穿的是宝蓝色的长裙,我从镜头里看到了裙摆上洒落的一道银河。在那一瞬间我在想蓝山应该非常喜欢这条裙子,她如孩子气地热爱蓝色与星空,我幻想她穿上这条裙子在夜晚的白沙滩散步,这样慢慢慢慢地走进海里,她浮在水面上,裙摆如花散开,像从海底游上来的人鱼——如果蓝山真的是一条人鱼就好了,据说人鱼的吻可以让人失忆,这样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亲吻我,让我不断地在美好和痛苦之间挣扎着重生。

但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蓝山为什么要肆无忌惮地亲吻我呢?

至少现在是我在不远处肆无忌惮地看她,秋历意识到我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很久了,不动声色地伸手来拍一拍我。我元神归一,放下相机才发现阳晞已经走了,忽然感觉到自己口干舌燥,于是像难民一样从自助餐桌上夺下一杯橘子汁,背过身去吨吨吨灌下一整杯。

秋历在旁边一副非常同情的口吻:“可怜的情种。”

按照以往,我一定会庆幸秋历又在公共场所说贱话,救了他一条狗命。但我那时候没有,我只是保持一种非常麻木的状态,反反复复确认:那是不是蓝山。

那是不是我的蓝山。

“……我没有去查她的资源。”

“嗯?”

“我没有去查她的资源。”我看了一眼秋历,“你那时候让我去查,为什么?”

秋历轻声问我:“你猜不到吗?”

其实我是猜得到的。

我不单认识蓝山,还认识她身边的人。离她最近的人是个赫赫有名的时尚界大拿,资源优渥。和他谈话的人我只瞟了一眼,都是在各种商业周刊上颇有名气的熟面孔。讲道理我第一次看到这个阵容倒吸了一口冷气,蓝山是身处其中唯一的女性,裙摆飘飘,好看得不得了。

蓝山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她只是站在那里端着酒杯不说话,就已经柔和了那些人的气场。

而我远远远远地望着她,只觉得挫败沮丧,比起她的从容自在,我的尴尬和笨拙相形见绌。

但比起这些,冲击力更大的是秋历在我旁边问我:

你知道蓝山最新的传闻是什么吗?

我就偏过头去看他,抬起头的时候觉得无力又悲悯。我轻轻摇一摇头,我说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秋历就很识趣,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我把相机给他,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冷静了片刻,想抽烟但显然不太合适,我只能憋着,反反复复地拍了拍脸提醒我自己现在在什么场合。冷静过后我出去找秋历,秋历递给我相机问我走吗,我说好,再给我一张照片的时间。

或许在那时候我是真的鬼迷心窍了。

我给阳晞只拍了一张照片,骗她说合格了你快走吧。而我条件反射给蓝山拍的照片有十几张,现在贪心不足地说我还想要一张,再多一张就好。

模特儿是不是天生对镜头就特别敏感,至少我这次端起镜头的时候看到蓝山撩一撩头发,隐约要回头看我这个方向。我常在想自然摄影师是不是也曾有过这样命悬一线拍摄猛虎的经验,可我拍的不是猛虎,是一只艳绝的猫。

在蓝山即将回头的时候,我终于完成了这次惊心动魄的拍摄任务,一把拽走秋历,说我们走吧。

我没有再回头。

当天晚上我去秋历房里筛图,再由秋历发给编辑部。整理工作完成之后秋历去点夜宵,我听到他点了一瓶我爱喝的酒,心里总觉得有些安慰。

换作半年前的秋历大概会很担心我,实际上我猜他现在也很担心,但只是不说。

我对人对事其实是有非常分明的界限的,有些朋友适合交心,有些朋友适合喝酒,不同的事情我会和不同的人说,比如我和陆星嘉就不会抱怨工作辛苦,因为他比我更累;我也不会和秋历摊牌我的感情经历,因为他不是gay,从某种程度上失去了能够理解我的先天条件。

这样看来我还是很会照顾人的,大家都有自己合适的位置自个儿待着就好,没必要招惹尴尬和不适。

我们坐下来只谈了明天的工作安排,其余的一概不谈。按理说明天我应该休息,但被陆星嘉抓了壮丁。我们各自检查了一下工作证件和相机电池以及各种配件,确认无误后我去睡觉,临走前秋历说,明天蓝山走第一场。

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窝在床上打游戏了,这话说得其实很轻飘飘又随意,就像是在问我明早吃什么。我于是真的像应付早餐一样和他说:

“没关系,我是去拍陆星嘉的。”

蓝山和工作这两件事在我这里显然早已不冲突了。或者说其实一直是不冲突的,只是很早之前我的工作就是蓝山,蓝山就是我的工作,所以是我自己困顿其中,不关我敬业与否的事。从借阳晞翻身之后蓝山逐渐和我的工作剥离,我从最开始为难面包与爱情不能兼得,到为了爱情而更好地专注面包,再到现在因此失彼,冥冥之中好像就已经走过了无数的波折。

妈的,人生啊。

我从陆星嘉那里拿了个特别工作证,便于进入后台拍摄素材,否则只能和秋历坐在观众席上干等。这个品牌两场走秀之间衔接的时间非常短,几个大型化妆间里人群忙忙碌碌地来回。我最近四月到五月间都在跟拍大牌模特,有一些模特的脸还是很熟的,想要和我拍照。我寻思着拿一波后台照也不亏,趁陆星嘉在化妆,于是乖乖答应,忙里偷闲拍了几组照片。

我这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招女孩子喜欢,好不容易和来来往往的模特儿们打完招呼,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事:妈的,老子把陆星嘉搞丢了。

后台人多,信号差,我也没法子联系上他,顿时很伤感,在想我这个时候要不要直接撤了,但翻一翻相机,能用的素材少到流泪。

我深深深深地叹一口气,想哭:妈的,我太矮了,呼吸不到上边的空气。后台的空调根本不够用,空气闷得一批,老子头痛欲裂,现在只能踮起脚尖像一条鲸一样冒出水面呼吸。但氧气还是不够用,我眼前有点发白,化妆间的灯太亮了,根本是在对我的眼睛进行性.骚.扰。

——迟一秒,再多一秒我就倒下去了。

一只手忽然撑住我的腰,递来一杯冰水,吸管细长,沾了一圈很正的红。

“慢点喝。”

……

还是昏过去吧,我想。

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谁又能说,我不甘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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