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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 那个鹿角头饰还是没有被扔进垃圾桶,只是扔出了房间。
言砚一觉睡到了晚上,起来吃了晚饭, 又继续睡了。
他前一天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到s国, 又被折腾了整整一晚上, 体力消耗得厉害,足足睡了一天才补足精神。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圣诞节翌日的清晨。
纪觉川把行程往后推了两天, 今天也留在家里陪言砚。
吃完早餐, 言砚找了部电影看。
考虑到言砚的身体还有点不舒服,纪觉川想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自愿给他当个靠枕。
但言砚不愿意坐上去。
他往纪觉川某个地方瞥了一眼, 眼神像是在说“我才不上当”。
纪觉川有些无奈, 只好在他背后塞了个靠枕,让他坐得舒服点。
电视上的电影开始播放, 这是一部s国拍的超级英雄电影, 言砚很快就被电影的精彩内容吸引。
电影第一季看完后,纪觉川又帮他放了第二季, 两人就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上午的电影。
中途纪觉川离开接了个电话, 是陆极打来的。
陆极开门见山:“纪总,小徐说您把这两天的行程都推了,他怕打扰到您, 托我来问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虽然这样问,但陆极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前几天言砚来找他要了纪觉川在s国的住址,今天小徐就说纪觉川把这两天的行程给推了, 这根本不用猜, 肯定是两人小别胜新婚, 忙着亲热去了。
但作为纪觉川几年的老助理,他还是想帮纪觉川在新人助理面前立一个尽职的形象,再加上他也不是百分百确定,所以才打来这个电话。
原本以为会得到纪觉川说处理私事的回答,没想到电话那边直截了当:
“在家陪我爱人,这两天没空。”
陆极嘴角抽了抽,总觉得听出了一丝显摆的意味。
电话挂断后,纪觉川又坐回了言砚身旁。
电影正好放到了最惊险刺激的地方,他一坐回去,言砚就靠了过来,给他讲他去接电话时错过的部分。
等两季电影都看完,已经到了中午。
言砚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宽松的家居服因为动作露出一截腰,上面还有纪觉川留下的痕迹。
他对此一无所知,也没注意到纪觉川变暗的眸色。
“男主好帅啊,要是有第三季就好了。”言砚还有些意犹未尽。
纪觉川瞥了一眼电视上的人,这两天来第一次没有附和他的话:“我觉得一般。”
言砚惊异地看向他:“这还一般吗?”
纪觉川抿了抿唇,转移话题:“中午想吃什么?”
这话题转得生硬,但言砚也没发现,他认真地想了想:“我们在家做点家常菜吃吧。”
“你来s国这么多天了,应该很想念国内的菜式吧。”言砚自顾自地说。
纪觉川只当是他想吃家常菜了,点了点头:“我让人找个厨师来。”
言砚拉住他:“我们自己也能做呀。”
他其实是想跟纪觉川显摆下他之前跟张姨学的一道菜,要是请厨师来了,那他做的菜就一点也不起眼了。
纪觉川有些意外:“你会做?”
他知道言砚连削水果都不会,怎么可能会做菜。
言砚点点头,毫不谦虚:“会做一道。”
纪觉川失笑:“一道怎么够。”
“你也做一道菜不就行了?”言砚仰头看他,“就做你最擅长的。”
纪觉川唇边的笑意僵住。
“不行吗?”言砚的语气有点失望。
“可以。”纪觉川神色有点复杂,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我们现在去附近的超市!”言砚立刻又雀跃起来,跑进房间里换衣服去了。
纪觉川拿起手机,给陆极发信息。
[帮我找几个最简单的菜谱。]
陆极回了句收到。
很快,几个链接就发了过来。
陆极:[纪总,这几个菜谱都特别简单,有手就能做。]
纪觉川点开看了眼,步骤确实都很少,应该难不到哪里去。
言砚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抱住他的手臂,突然想起什么:“老公,你这两天都不用工作吗?”
“不用。”
之前那几天之所以那么忙,是因为纪觉川想快点回国见言砚,所以才把行程排得很紧。现在言砚就在身边,他就算把行程往后推两天,也完全不耽误什么事。
言砚放下心来,兴高采烈地跟纪觉川去超市。
出门没多远的地方就有一家超市,言砚记着张姨告诉他的材料,很快就买齐了要用的东西。
纪觉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把材料清单记在心里,也顺利买齐了东西。
回到家,言砚先去了厨房,在料理台上处理买回来的材料。
因为跟张姨手把手学过,他很快就处理好了材料,不到半个钟,一道香味四溢的菜就做好了。
纪觉川做菜的过程虽然出了点磕绊,但因为有陆极找到的“有手就行”菜谱,最后也还算顺利。
两碟菜端上了桌,言砚才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他对着纪觉川眨了眨眼:“老公,我们没有买饭。”
“……”
纪觉川披上外套,去附近餐厅买了两份饭回来。
*
徐助理在陆极那里听说纪觉川身体没事,把行程推后只是为了在家里陪爱人后,就带着文件资料上了门。
他之前担心纪觉川推后行程是因为身体原因,所以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打扰,现在才放心地把文件送过来。
门敲了两下就打开了,开门的人是纪觉川。
看到他手里的东西,纪觉川朝客厅扬了扬下巴:“放桌上吧。”
“好。”
徐助理点头,刚走进去,就发现这房子有些变了样。
前几次来的时候,这房子都跟它的主人一样井井有条,但也冷清又没有生活气息,可这次却有了很大变化。
房子的墙壁和窗户都布置了圣诞节的装饰,沙发上扔了一本散文小说,一件浅色外套搭在沙发背上,抱枕像是刚被人坐过,上面还有些皱褶,还有一个可爱的鹿角头饰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只是短短两天,房子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徐助理把文件放在桌上,回头看了一眼。
纪觉川正在收拾餐桌上的碗碟,弯腰把碗碟放进洗碗机里,高大挺拔的身影做起家务来不显突兀,反而有种从容的优雅,像是很享受这个过程。
徐助理看到这一幕,有些怔愣,又注意到阳台上还有一个身影。
阳台上的人只能看到一个侧影,但也能看出那是个漂亮的少年,他正微微弯着腰,拿着水壶给植物浇水。
少年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洁白如雪,只是上面印了几枚红痕,像是雪地里开出的点点红梅。
徐助理赶紧收回视线,匆匆朝门口走去。
准备带上门的时候,他听到纪觉川的声音在阳台的方向响起。
那道向来不带感情的声音,此时低低的带着笑意:“宝贝,冬天浇花要用温水。”
另一道好听的声音惊呼起来:“结冰了!”
笑声从阳台传来,明明只是寻常的事,对他们来说却似乎都充满了新鲜感。
徐助理脚步在门口停了一会,才帮他们关上了门。
*
转眼到了跨年夜,纪觉川和言砚早早地去了花车巡游的地方,找了个好位置。
s国的跨年夜热闹非凡,活动也很多,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街两边就已经站了许多人。
夜幕降临时,梦幻又绮丽的花车缓缓驶来,一点点进入人们的视线。
言砚仰头看着花车,眼睛亮晶晶的一片,拉着纪觉川的袖子不停给他指花车上的细节。
后面的几辆花车都在跟游客们互动,经过他们面前时,言砚也跟着其他游客那样伸出手。
走在花车旁边的盛装小姐姐牵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朝他笑着眨了下眼睛走远了。
言砚的手还没收回来,又被下一辆花车上的小姐姐拉住,往他手里塞了个糖。
等几辆互动的花车过去,言砚手里已经拿了不少小礼物,跟旁边手里空无一物的其他游客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脸因为开心而红扑扑的,纤长的眼睫在眼睑投下小小的影子,漂亮的眸子里映着花车绚烂的灯光。
纪觉川垂眼看着他,眼里有些笑意。
言砚简直就是这种活动的宠儿,看他自然的样子,估计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
花车巡演还在继续,言砚口袋里装不下小礼物,就把剩下的礼物都放进了纪觉川的外套口袋。
他踮起脚在纪觉川唇角亲了一下,眼睛弯弯:“分你一半。”
又几辆花车驶过,就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
他们去附近的餐厅吃了点东西,言砚告诉纪觉川:“跨年倒计时的时候,花车巡游那条街的附近会有烟花表演,我们站的地方也能看见。”
在餐厅坐了会儿,他们又在附近逛了逛,逛完一圈回来,言砚手上和脖子上都戴了各种发光的饰品,像是个吉祥物。
街上的游客们也都戴着花里胡哨的发光饰品,欢声笑语一片,节日的氛围愈浓。
离零点越来越近,最后几辆花车也缓缓驶来。
闹腾了这么久,言砚一点疲困的感觉也没有,反而更加起劲。
花车上穿着漂亮衣服的工作人员朝游客们撒着纸片和彩带,引起更大的欢呼声。
最后一辆花车驶来的时候,也就是跨年倒计时的时候。
花车上的人抓了一大把纸条朝游客撒去,接到纸条的游客很快发现,这些纸条跟刚才那些花车撒的纸片并不一样。
言砚旁边的游客接到了纸条,他打开纸条后,惊异地给自己的同伴看上面的字。
这时,花车上的人举起一个大灯牌,上面写了一串英文。
“说给你身边的人”
原来每张纸条上都写了一句话,而且纸条上的话还都不一样。
远处已经响起新年倒计时的声音,拿到纸条的游客都在跟身边的人分享,还有些游客在跟着数倒计时。
言砚没有接到纸条,他转过头,看到纪觉川手上拿了一张。
他好奇地问纪觉川:“上面写了什么?”
纪觉川好像说了一句英文,但周围倒数的声音太大,他没有听清。
言砚抱着纪觉川的手臂,又凑近了点:“什么?”
纪觉川这回说的是中文,但他说话的时候,新年倒数刚好数到了“三”,周围的声音都大了几个度。
言砚揉了揉耳朵,还是错过了他的话。
不远处的烟花表演开始了,朵朵绚烂的烟花绽放在漆黑的夜空中,倒数的声音也数到了“一”。
言砚还想等倒数结束再问纪觉川说了什么,耳朵就突然一热,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畔。
纪觉川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又像那夜空的烟花一样远。
“你是我的心中挚爱。”
言砚听到纪觉川这样说。
他还没来得及确认这是不是纸条上的话,一朵烟花就在头顶绽放,新年到来了。
异国欢乐的节日让人尽兴,最后言砚是被纪觉川抱回家的。
他一上车就睡熟了,被纪觉川抱着下车进门也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无比信任地揪紧纪觉川的衣服。
把人放到床上后,纪觉川帮他脱下外套和鞋子,再盖上被子。
言砚长睫颤了几下,醒了过来,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老公,新年快乐。”
纪觉川含笑“嗯”了一声。
言砚在零点过后就已经跟他说了新年快乐,现在可能是睡糊涂了,又跟他说了一遍。
他也又说一次:“新年快乐,宝贝。”
细雪飘落的夜晚静谧无声。
回应他的,是轻柔如雪的亲吻,和滚烫相贴的心跳。
正文完
清晨, 阳光从窗帘缝隙中照入,落在床上男人英俊的眉眼间。
纪觉川眉心微皱,慢慢醒了过来, 习惯性地往身旁揽了一下, 却摸了个空。
他瞬间睁开眼, 看到旁边空无一人,顿时整个人清醒过来。
现在还没到早上七点,言砚怎么会不在床上?
纪觉川坐起来, 穿上拖鞋, 准备出房间找言砚。
他下楼找了一圈,从客厅找到厨房,又去了后花园, 都没看到言砚的影子。
寻找的过程中, 他注意到家里的布置有些变化,但他满心都是言砚, 所以一时没有在意。
楼下没有找到言砚, 他又上了楼,在每个房间找了一圈, 最后回到卧室, 眉头紧紧皱起。
言砚怎么会突然没跟他说一声就出门?
纪觉川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刚准备给言砚打电话,动作就突然顿住。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枕头, 也只有他一个人睡过的痕迹。
除了他睡的位置以外,床上的其他位置都平平整整,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睡过的痕迹。
像是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人。
纪觉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心里的不安放大。
他紧抿着唇, 从床上移开视线, 点开手机的通话界面,准备给言砚打电话。
这说不定是言砚的恶作剧。
他镇定地在通话界面输入电话号码,只是他自己也没发觉,他敲屏幕的动作有些细不可见的颤抖。
言砚的电话被他存在最前面,以前只要输入一个数字,言砚的电话就会弹出来。
可现在他输入到了最后一个数字,仍然没有熟悉的备注出现。
等一串电话号码输入完,纪觉川深吸了口气,按下了拨通。
电话静默了几秒钟,他的呼吸也随着停了几秒。
终于,电话那边有了声音。
“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纪觉川的动作僵住,等电话自动挂断了,他举在耳边的手机也没放下来。
良久,他才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身子,在房间里看了一圈。
他终于发现醒来后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他的房间像是回到了言砚来之前的样子,所有的布置都陌生又熟悉。
明明是以前看惯了的布置,现在看起来却有些冰冷,让他的心都冻结成了冰块。
纪觉川猛地朝楼下走去。
他不相信言砚会离开他,所以现在发生的事才更让他心慌和不安。
他快步走到后花园,看到空旷的一片草地,脑子里才“嗡”的一声,有些维持不住冷静。
今年春天的时候,他跟言砚一起在后花园种了两颗果树,昨天他们还一起来浇了水,坐在树旁边聊了一会天。
可现在草地上什么也没有。
纪觉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是陆极发来的信息。
现在已经快到早上八点,在以前,他这个时候早就到了公司。
陆极问他怎么还没有来公司,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虽然语句很礼貌,可还是能隔着屏幕感受到他的震惊。
纪觉川按了按眉心,回复陆极现在就过去。
他知道这次发生的事情不简单,就算他一直干坐在这,也无济于事。
半小时后。
纪觉川坐在办公桌后,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眉头紧紧锁着。
陆极刚走进来,就感觉到氛围不对,看到纪觉川的脸色,更是在心里响起警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听到脚步声,纪觉川瞬间睁开眼,劈头盖脸地问:
“你认识言砚吗?”
他问完这句话,就紧紧盯着陆极脸上的神色,不错过他任何一个神情。
意料之中的,陆极脸上的神情先是一愣,然后露出点茫然,似乎正在脑中仔细搜寻这个名字。
一分钟后,朝他摇了摇头:“不认识。”
陆极看到纪觉川抿紧薄唇,眉间满是烦躁,身上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刚才得到的消息告诉纪觉川:“纪总,我们在南城的那个项目……”
纪觉川倏地抬起头:“南城?”
陆极又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南城。”纪觉川又念了一遍这个地名。
这是个陌生的地名,他从未听过的地名。
“我们现在在哪?”他抬头看向陆极。
陆极的大脑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他麻木地告诉纪觉川:“北城。”
纪觉川眸色微闪。
这不是他原来的世界。
那言砚会在哪?是跟他一样来到这个世界了吗?
“你先出去吧。”
陆极工作还没汇报完,懵了一瞬,转身出去了。
纪觉川打开电脑,浏览了一下最近的新闻,握着鼠标的手有些用力,青筋凸起。
新闻上全是他没见过的地名,还有很多他没听过的名字。
又看了一些商业新闻,他大概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情况。
他的望觉集团在这个世界仍然存在,在商界的地位也跟他原来的世界一样,但这个世界其他强劲的集团都是他没听过的名字。
他搜了一下那些集团的资料,网页上却弹出了相关的关键词。
言氏家族。
纪觉川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言砚。
可是在他原来的世界,言家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更别说能跟望觉集团相提并论。
他的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难道这个世界的言家和他原来世界的言家不是同一个?
那言砚还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吗?
纪觉川头痛欲裂,闭了闭眼。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纪觉川做了个深呼吸。
“进来。”
陆极推开门走进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纪总,我刚才出去后,觉得您说的那个名字有点耳熟。”
纪觉川瞬间望过去。
陆极顿了一下,继续说:“所以我去查了一下,发现……”
“发现什么?”纪觉川紧紧盯着他。
陆极第一次见到纪觉川如此情绪外露,几乎是把焦急写在了脸上。
“发现我确实听过这个名字。言砚是言开诚的儿子,他现在还在读书,言家也把他保护得很好,所以没有多少人听过他的名字。”
纪觉川站了起来,刚想往外面走,又停了下来。
他还不能确定陆极口中的言砚就是他的言砚。
而且言开诚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也是完全陌生的,说不定只是碰巧遇到了同名的人。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意错过这个可能性。
纪觉川看向陆极:“我们跟言开诚有合作吗?”
陆极已经适应了他今天时不时问些奇怪的问题,点了点头:“有的。”
“拿给我看看。”
陆极转身出去,很快拿了几份文件进来。
纪觉川坐回办公桌后,接过文件细细看了起来,然后抽出其中一份文件。
“这个合作我需要跟言总再重新谈谈,帮我跟他约个时间。”
纪觉川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就说我碰巧在言家附近,问他下午有没有空。”
陆极脸色古怪,但还是应了下来。
他看出纪觉川的目的应该就是那个言砚,所以才不惜找这样蹩脚的借口,也要去一趟言家。
只是不知道他家老板什么时候认识的言砚,两人又是什么关系,怎么会让纪觉川动如此大的架势。
陆极出去联系言开诚的助理了。
过了一会,陆极就走了进来:“言总那边说下午有空,您随时可以过去。”
纪觉川点了点头,心里的焦躁总算下去了一点,只是一颗心仍然悬着。
陆极看他脸色好了一些,赶紧趁机把工作汇报了,没想到等他汇报完,竟然看到纪觉川在走神。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像纪觉川这样的工作狂,竟然也会有在工作时间走神的一天,说纪觉川是被附身了他都信。
陆极默默地把手上的文件放到纪觉川办公桌上,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陆极出去后,纪觉川仍是没有碰桌上的文件。
他盯着墙上的钟,煎熬地等待时间过去,一面希望下午能在言家见到言砚,一面又害怕希望落空。
在漫长的等待中,纪觉川又打开新闻网站看了起来。
虽然还不确定言氏家族跟言砚有没有关系,但他还是重点留意了一下有关言家的报道。
这个世界的言家是个大家族,家族的人产业遍布各个领域,几乎占据了商界的半壁江山。
纪觉川的心凉了下去。
这些报道仿佛在告诉他,眼前的这个言家,跟言砚应该是毫无关系的。
纪觉川关掉了所有的页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怎样,还是要等下午去了言家再说,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要去看看。
下午,言家大门外。
一辆车停在大门的不远处。
纪觉川靠在椅背上,目光幽深地盯着言家的大门,迟迟没有动作。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也不敢出声问,只能坐在驾驶座上静静等着。
又等了几分钟,纪觉川才开口:“过去吧。”
司机赶紧踩下油门,把车开到了门口。
因为提前约好了登门拜访的时间,言家的大门已经打开,管家正在门旁边等着。
看到车子出现,管家立刻迎了上来,帮纪觉川拉开车门,语气彬彬有礼:“纪先生,我们先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您跟我来。”
纪觉川颔首,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经过喷泉水池的时候,纪觉川的脚步顿住,莫名被这座喷泉吸引了视线。
管家跟着驻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底浮现些笑意,给他介绍:“这是我们小少爷设计的喷泉。”
纪觉川微怔了一下,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小少爷?”
管家点了点头,语气有些骄傲,像是在谈自己的小孩:“是的,这是我们小少爷送给太太的礼物。”
纪觉川又看向那座喷泉水池。
虽然不如那些大师设计得精美复杂,但却很有灵气,简单的设计搭配飞溅的水花,让院子里的景色都亮眼起来。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才跟着管家继续往里面走。
走了一会,纪觉川注意到一路上的灯都很多,不止是路灯,就连地板灯和壁灯都不少。
他看着前面的路灯若有所思。
管家注意到他的视线,主动跟他解释:“我们小少爷有点怕黑,所以家里装了很多灯,到了傍晚就会打开。”
纪觉川手指动了动。
言砚也怕黑。
这个相似点让他心里一颤,垂了垂眸。
走进别墅客厅,一个男人站起来,朝他伸出手:“纪总,您好。”
男人看起来约摸四五十的年纪,器宇轩昂,眼神精明。
纪觉川顿了一下,才握住他的手:“您好。”
言开诚请他在沙发上坐下。
“不知道纪总亲自登门拜访,是为了什么事?”
陆极在电话中只提到有项合作需要重新商谈,可没有说具体是哪一项,他也想不到有哪项合作会让纪觉川重视至此,还亲自上门来。
纪觉川进来后就暗中打量了一圈客厅,放在腿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
他对言砚太过熟悉,几乎是进来的一瞬间,就能确认这里是言砚生活过的地方。
客厅每一处都能看到言砚留下的痕迹:看到一半用书签小心夹着的书,挂在亿万画作旁边的水彩画,三角钢琴上放着的娃娃,还有门把手上的可爱挂饰。
他甚至能想象出言砚生活在这里的画面。
言开诚没等到他的回答,疑惑地又问了一遍。
纪觉川回过神,拿出从公司带过来的文件资料,把注意力投入到面前的文件当中。
等合作谈完,言开诚的神情放松了些,让佣人重新泡了一壶茶送上来。
纪觉川突然开口:“言总,不知道那幅画作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言开诚还以为他问的是墙上那幅拍卖会上拍下的价值上亿的画,没想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问的是旁边那幅水彩画。
他一直绷着的神情骤然放松,脸上泛起笑容,不无骄傲地告诉他:“纪总见笑了,那是我儿子的画作,送给我当生日礼物,我就挂到墙上了。”
那幅水彩画挂在墙壁的最中间,亿万画作挂在旁边,像是用来为它作衬的。
纪觉川眸光微闪:“他很有才华。”
言开诚笑意更深,不知不觉就多说了点。
在言开诚讲到言砚的画室时,纪觉川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可以参观一下他的画室吗?”
言开诚现在只把他当成一个对画作感兴趣的人,应该不会拒绝他的请求,他也能趁机看看言砚在不在楼上。
出乎意料的是,言开诚不但没有答应这个简单的请求,还收住了话头。
主人不再主动找话题,客人也应该告辞了。
纪觉川朝楼上看了一眼,适可而止,站起来告辞。
坐回车上后,他没让司机立刻开车,而是打开车窗,朝言家深深地看了一眼。
二楼房间的窗帘拉着,没有动静。
刚才言开诚虽然跟他聊了很多,可仔细想想,他所有的话题都是点到为止,一点言砚的信息都没有透露。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言砚还在读书。
看来言开诚把言砚保护得很好,刚才他那一试探,说不定还让言开诚起了警惕心。
虽然这一趟没什么收获,甚至连言砚的面都没见到,但纪觉川的心还是放了下来。
至少他确认了言砚也在这个世界。
说不定言砚也正在焦急地找他。
对这个世界的疑虑只在纪觉川心中一闪而过,他现在满心迫切地想见到言砚,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
纪觉川回到了公司,继续坐在办公桌后光明正大地走神。
他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刚才听到的信息,又在上面圈起几个字。
虽然言开诚没有告诉他言砚的学校,但以言家的地位,他们能够看上的贵族学院寥寥可数,应该很快就能找出来。
纪觉川打开电脑,找出北城所有的贵族学院,一所一所筛选过去。
陆极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还以为纪觉川终于恢复正常,开始工作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把文件送过去。
没想到随意往那张纸上瞥了一眼,竟然看到上面写的全是贵族学院的名字。
陆极如遭雷击。
纪觉川竟然不务正业到了如此地步,这是世界末日要来了吗?
一个小时后,纪觉川圈出几个学院,把纸放进口袋里,匆匆往外走去。
他等不到派人去查,只想立刻亲自把人找到。
言砚再见不到他,估计也要急哭了。
车子飞快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纪觉川紧紧握着方向盘,目光沉沉看着前方。
现在静下心来,他才有精力思考关于这个世界的事。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到了平行世界,并且这个平行世界的他没有跟言砚相爱。
但他逐渐发现,这个世界跟言砚是如此的契合。
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言砚本来就属于这里。
如果这是言砚生长的地方,那之前言砚性格的突然转变,似乎也都能解释了。
纪觉川抿了抿唇,车速飚得更快。
他想立刻就见到言砚。
半个钟后,车子停在了北城入学条件最严的贵族学院前。
*
明亮教室里,学生已经走了一大半,只剩下几个人还在收拾东西。
窗户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一个纤细的少年,少年的眉眼精致,唇红齿白,每个动作都像是一幅画。
他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刚站起来,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砚砚,学院门口好像有人在等你。”
言砚回头,晶亮的眸子看过去,唇瓣微张:“谁呀?”
“好像是一个学美术的学长。”谈风凯嘴里“啧”了一声,“这个月都第几个了,真烦。”
言砚拿起东西,跟谈风凯并肩往外走。
“等会我先把人赶走,你再出来,怎么样?”谈风凯转头问他。
“不用了。”言砚摇头拒绝,抿了下唇,“我最近经常去美术院那边,说不定是那边有事情要通知我。”
谈风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言砚总是这样容易相信别人。
要是换作别人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骂蠢,可这个人是言砚,他却半点骂不出口,只觉得言砚单纯。
单纯到连身边的人是人是狗都分辨不出来。
所以他才要寸步不离地跟在言砚身边,免得他被哪个狗男人骗去了。
从教室走出去到学院门口,一路上有很多人跟言砚打招呼,言砚都微笑着回应了。
到了学院门口,果然有个人正站在那,等着言砚过去。
言砚认出他是美术院的一个学长,只是印象中他们没怎么说过话。
看到他出来,那个学长眼睛微亮,朝他走过来。
“言砚,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可以跟我去附近店里坐一会吗?”
谈风凯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他没空。”
那学长皱了下眉:“你有什么资格替他回答?”
谈风凯活动了一下手关节,一字一顿:“我说了,我们砚砚毕业之前,不、谈、恋、爱。”
*
纪觉川把车停在学院门口的不远处,聚精会神地盯着门口。
现在正好是放学时间,不停有学生从里面走出来,被停在外面的豪车接走。
在目不转睛地盯了十几分钟后,纪觉川看到两个人并肩走了出来,走在里面的人被遮住了大半个身子,但纪觉川还是立刻认出来那是言砚。
他瞳孔骤缩,打开车门下了车。
还没走上前,就有一个人先走了过去,拦住言砚不知道在说什么。
接着,言砚身旁的那人就活动起了骨头,像是在放狠话。
纪觉川眼里只能看到言砚,他沉声喊了一声:“砚砚。”
门口对峙的两个人立刻朝他看来。
言砚怔了一下,也转过头,剔透的眸子望过来的瞬间,像是放慢了好几倍的慢镜头。
对视的一瞬间, 纪觉川的心跳停了一拍。
言砚静静地站在他的不远处,手里提着一个装课本的袋子,阳光穿过树叶, 留恋的落在他的长睫上、唇瓣上。
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样子, 似乎言砚只是早上从他怀里起来, 出了趟远门而已。
可那双望向他的眸子里没有他熟悉的情绪。
纪觉川心里有点不安,又喊了他一声。
言砚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眼里浮上些困惑, 不知道该不该回应。
明明是没有见过的人, 却那样亲密地喊他的名字,实在是有些奇怪。
可更奇怪的是,听到男人这样喊他, 他心里不但没有产生任何反感, 反而还觉得有点熟悉。
旁边的谈风凯已经警觉起来。
他只看清了男人的轮廓,但那一声亲密的称呼就让他起了警惕, 上前一步挡在言砚前面。
刚准备质问, 谈风凯就认出这个朝他们走来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望觉集团的大老板, 经常出现在电视和杂志上的人物。
他张了张嘴,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把质问说出口。
虽然言砚看样子不像是跟这种人认识,可这人的身份摆在这,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犹豫间, 纪觉川已经走到了眼前。
言砚微微仰着头,看着面前这个陌生又莫名有点熟悉的人,唇瓣微张:“你是?”
纪觉川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握成拳。
他不是没有想过言砚会不记得他的可能性, 但现在亲眼看见言砚陌生的眼神, 心里还是一沉。
明明言砚昨晚还睡在他怀里, 睡觉前他们还给了彼此一个晚安吻,可现在言砚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发紧:“能单独跟你说几句吗?”
谈风凯皱了下眉,怎么连这种身份的人,也是用同一种套路?
这回不用他开口,言砚就自己拒绝了:“我要回家了,就在这里说吧。”
他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一种熟悉感,但他清晰地记得自己跟这个男人没有过交集,所以也不会轻易单独跟他离开。
纪觉川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真的不记得我?”
他盯着言砚的眼睛:“一点印象都没有?”
言砚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些,瞳孔里映着他的身影:“我们见过吗?”
刚问完,他就看到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让他心里也跟着刺痛了一下。
言砚蹙了下眉尖,避开了男人的视线。
不远处来接言砚的司机发现不对,打开车门下了车,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言砚摇了摇头,跟谈风凯告别,转身上了车。
坐上车后,他还是没忍住放下车窗,往外看了一眼。
男人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方向,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让言砚心跳莫名慢了一拍。
他立刻又把车窗关上,垂眸盯着膝盖,眼睫轻颤了几下。
车子绝尘而去,留下站在原地的纪觉川。
又有人从学校里出来,见到站在门口的纪觉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纪觉川往学校里瞥了一眼,抬步走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张姨已经做好了饭,她把菜端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突然感叹了一句:“总觉得家里好像少了点什么,还怪冷清的。”
纪觉川动作一顿,眸色暗了暗。
“哎呀,我这是在说什么。”张姨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奇怪的话,明明这个家里一直都是这样,哪有少什么呢。
吃完饭,张姨收拾好了餐厅,也回家去了。
房子里只剩下纪觉川一个人,他在客厅站了一会,像往常一样去了书房。
坐在书桌前,他却一点工作的心思也没有,只是不停地在电脑上搜索言家的新闻,尝试找到点跟言砚有关的信息。
但就像陆极说的那样,言家把言砚保护得很好,他根本找不到任何言砚的信息。
考虑到会惊动言家的人,纪觉川还是没有派人去查言砚。
他拿起手机,言砚的电话和微信都在今早就已经消失了,相册里也空空如也,两人相处的痕迹一点也没有留下。
还好他还记得。
要是他像其他人一样忘记了,他跟言砚就要这样错过了。
只是不知道言砚还会不会想起他。
要是言砚一直想不起来的话,他可就要重新把言砚追回来了。
纪觉川苦笑了一下。
现在的言砚被身边的所有人捧在手心,想要把小少爷追回来,恐怕是不容易。
光是今天想要见上一面,都被言砚身边的几个人跟防洪水猛兽一样提防着,更别提接近言砚了。
垂眼看着手机上一片空白的相册,纪觉川眸光微暗。
他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不是当时那个世界的言家把言砚送到他身边,他跟言砚也许完全没有可能。
沉吟了一阵,纪觉川给陆极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这几天他都不会去公司,然后开始思索怎么接近言砚。
去言家见言砚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唯一的突破口,只能是学校门口。
想到这,纪觉川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言砚还在读书,而他竟然要对一个还在读书的人下手。
虽然知道言砚已经成年,但纪觉川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罪恶感。
不过很快他就把这点罪恶感抛到了脑后。
还是先把人追回来最重要。
*
言砚回到家,跟爸妈一起吃完晚饭,就躲进了房间里,没注意到言开诚笑容下的神色有些不对。
等言砚离开了餐桌,言开诚的笑容才收了起来。
“你是说,那个纪先生在打听了燕燕的事情后,又去了学校找他?”
言太太侧头看向言开诚,柔美的脸上满是忧色。
言开诚沉着脸“嗯”了一声,要不是司机告诉他,他还不知道纪觉川竟然会去学校找人。
他原本还对这个年少有为的集团老板颇为赞赏,现在事情涉及到了他的宝贝儿子,他对那人只剩下反感。
言砚不可能认识纪觉川这样的人,纪觉川突然有这样的举动,如果不是见色起意,那就只可能是想利用言砚来谋求利益。
言太太语气埋怨:“你今天怎么还让人来家里了。”
言开诚揉了揉眉心,也开始后悔:“我没想到他会打这样的主意。”
那人看起来一表人才,又事业有成,他怎么也不会联想到那上面去,甚至还跟他多聊了几句。
“我明天会多派几个人看着燕燕,你不用太担心。”言开诚安慰言太太。
不管纪觉川是什么目的,他都不会让他再接近言砚半步。
房间。
言砚洗完澡躺在床上,不受控制地想起今天站在学校门口的那个男人,心中奇怪的感觉挥之不去。
为什么那个男人要问他记不记得他?他们以前难道认识吗?
可是以前也有人这样问过他,谈风凯告诉他那是什么搭讪手段,叫他不要相信。
言砚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下巴抵着枕头,皱着脸认真思考。
虽然是这么说,可在他问了那句“我们认识吗”之后,他分明看到男人眼里有痛苦的神色,不像是作假。
不会是他忘记了什么吧?
这种狗血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在他身上吗?
言砚觉得不会,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是那个男人抱着他的画面。
他一下愣住,呆了一会后,用力甩了甩头。
结果不但没有把画面甩出去,反而脑子里还响起了声音。
是男人沉声喊他“宝贝”的声音。
言砚脸一下烧起来,用被子蒙住了头,听见自己的心正怦怦跳。
他不会是得了什么妄想症吧?
*
第二日中午,一辆车子停在学院门口的不远处树荫下。
纪觉川下了车,让司机把车开走,然后走到一个不显眼的地方,遥遥望着学院的方向。
现在虽然离放学的时间还早,但他心里一直想见到言砚,一不留神就吩咐司机把车开到了这里。
门口不时有学生勾肩搭背走出来。这所学院自由度很高,即使学院里会提供午餐,也允许学生中午离校,所以很多学生趁中午出去玩。
纪觉川扫了几眼,没看到言砚的身影。
有两个学生从他旁边经过,正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你说的是真的?言砚等会真的会去后山写生?”
“当然,我亲耳听见他跟谈风凯说的,谈风凯中午社团有事,不能跟他一起去。”
“哈哈哈,那等会就有机会了,没有那个谈风凯碍事,总算能接近他了。”男生活动了一下胳膊,对之前谈风凯把他过背摔的事耿耿于怀。
“给你机会你也不一定能成功。”
“那就……”男生不怀好意地说了一段话,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他们家庭背景都不简单,自然不会轻易做出格的事给家里丢脸,只是跟同伴口嗨几句,所以说的话一点也不收敛。
后面几句话传进纪觉川耳朵里,让他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两个男生还没走到后山,耳边就听到拳风呼过,很快,两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他们费力地翻过身,想看是谁胆子这么大,但站在他们面前的高大身影逆着光,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那人在他们身上踩了踩,语气阴沉:“别再给我打他的主意。”
说完,鞋子嫌弃地在地上碾了几下,朝后山的方向去了。
两人在地上躺了许久才有力气站起来,他们都觉得刚才那个人有点眼熟,但谁也不敢认。
沉默了良久,其中一人才开口:“那是言砚的保镖吗?”
另一人答:“应该是吧。”
他们白白挨了一顿打,却谁也不敢声张,各自打电话叫司机过来,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
纪觉川往后山深处走,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下脚步。
他看到言砚从学院后门走出来,腰背挺直,修长的脖颈在阳光下愈发白皙。他手里拿着写生的工具,踩着地上的落叶,脚步轻巧地往后山深处走。
纪觉川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跟着言砚走了不短的距离,但言砚一直毫无察觉,走到一个地方就开始摆放工具。
当他从后面走出来的时候,言砚显然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呆站在原地看着他。
纪觉川抿了抿唇,也意识到自己的出场方式有点不对,说不定被当成跟踪狂了。
虽然他的行为确实有点像是跟踪狂。
他看到言砚的唇瓣动了动,还以为言砚要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想到却听到他说:“你的手在流血。”
纪觉川一愣,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上划了一道口子,正在往下滴血。
应该是刚才揍人的时候被眼镜划伤的。
言砚看他站着不动,咬了下唇,又提醒他:“伤口要包扎一下。”
“嗯。”纪觉川盯着他看,脚步还是没动。
言砚困惑地跟他对视,不明白他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纪觉川:“这附近有药店吗?”
原来是不知道药店在哪。
言砚点点头,告诉他:“有,从那边走出去就能看到。”
“我不认路。”说话间,又有一滴血从伤口上滑落。
言砚纠结地抿了一下唇,把工具又收起来,朝他走过来:“我陪你去吧。”
正好他对昨晚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有些疑惑,说不定能趁这个机会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纪觉川垂了垂眸,低低地“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
言砚也许是绕了近路,两人越走越偏僻。
后山树木苍郁,阳光穿过错落的树枝,洒在他后颈上,瓷白的耳垂都透着光。
言砚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后背几乎要被灼热的视线烧出两个洞。
他脚步微顿,刚想回头看一眼,就被掼在了树上。
纪觉川上前一步,把他压在树干上,没用多大力度,但却让他动弹不得。
言砚呼吸停了一瞬,眼睛微微瞪大,慌张地看着越靠越近的男人。
后山安安静静,偶尔响起一两声鸟叫,除此之外,就只能听见男人沉沉的呼吸声。
薄唇停在他耳垂附近,男人的气息轻轻喷在他耳朵上,声音低低:“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言砚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什、什么?”
“如果是别人,你也这么容易相信吗。”
言砚没回答他莫名其妙的问题,只是用力推了推他:“放开我!”
“知道这是怎么弄的吗。”纪觉川把手举到他眼前,让他看那道伤口。
一想到刚才那两个男生的话,纪觉川脸色就更阴沉了些,如果刚才他们真的来了这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偏偏言砚还对人没什么防备心,就连他这个陌生人都能轻易就答应带路,还选了这么偏僻的路。
言砚看到那道流血的伤口,脸更白了,那道伤口明显是被什么东西划伤的,说不定是利器。
他挣扎得更厉害,一不小心蹭到了那个伤口,温热的血沾到了他脸上。
淡淡的血腥味钻进鼻子里,他终于有点崩溃了,眼睛红了一圈:“你怎么这样啊。”
“我是以为我认识你,所以才带你去的。”
他就不该相信昨晚脑子里的那些画面,他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
纪觉川怔了一下,手上的力度松了松。
言砚趁机推开他,很快就跑远了。
言砚跑走之后, 纪觉川对着面前的树干发了很久的呆。
他以为自己在言砚心中就是个彻底的陌生人,所以才会觉得言砚没有防备心,随便一个陌生人都能轻易接近他。
他那样做, 也是想让言砚下次能有点警惕心。
可没想到言砚会说那句话。
以为他认识他, 是什么意思?
难道言砚并没有完全忘记他?
纪觉川在原地站了一会, 突然一拳砸在树干上,眼里满是后悔。
就算言砚对他的印象原本不算差,经过刚才那件事, 肯定也讨厌他了。
还没止血的伤口撕开, 血迹蹭到了树干上,留下暗色的印子。
纪觉川盯着那道印子看,额角青筋突突跳着。
他手上的血刚才还蹭到了言砚脸上, 言砚那么爱干净, 一定会很厌恶。
想起言砚发白的脸色,纪觉川的头更疼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
在后山站了许久, 纪觉川才沿着刚才的路返回, 也没有去买药,直接让司机来接。
司机注意到他手上的伤口, 顿时吓了一跳, 忐忑地问他要不要去买药。
纪觉川坐在后座闭着眼,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许久才“嗯”了一声。
司机把车开到药店, 下车买好了用来包扎的绷带和药,把东西交给纪觉川。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纪觉川没有再去学院门口。
他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 就算能见到言砚, 也没有什么用, 说不定还会让言砚更反感。
一整个下午,纪觉川都在思索该怎么道歉。
这件事要说解释也不是不能解释,可他怕言砚不相信他,可能还会觉得他是在狡辩。
即使如此,纪觉川还是坐在电脑前,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写了出来,又在后面诚心地加上道歉,比写检讨书还要认真。
写完之后,他又开始思索怎么把这些话告诉言砚。
他没有言砚的联系方式,也不能再贸然出现在言砚面前,似乎就没了别的办法。
不过他知道言家的地址,说不定能寄信给言砚。
纪觉川被自己的想法无语到,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办法。
想了一会,他想起言砚以前用过的社交软件,如果这个世界也有那些软件的话,说不定能在上面找到言砚。
纪觉川拿出手机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相同的社交软件。
他安装了软件,在上面搜索言砚之前用的昵称,几秒后,就搜到了言砚的账号。
言砚的账号关注了不少人,粉丝也很多,应该都是些朋友和同学。
纪觉川用自己的三无小号点了关注,然后点进私信页面。
他把那相当于一篇小作文的道歉打进对话框,深吸了口气,点下发送。
很快,这条信息的状态就变成了已读。
纪觉川薄唇紧抿,盯着已读那两个字,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回信。
不知道言砚是不相信他的话,还是还在生气。
不管言砚相不相信,他都还是要再提醒言砚那两个男生的事。
趁言砚还没有把他拉黑,纪觉川又打了几句话,简单描述了一下那两个男生的样子,让他平时注意些。
发送过去后,纪觉川皱眉在桌前坐了一会,又站起来走到窗前,打了个电话,让人查那两个男生的信息。
“我不希望再在北城的学校见到他们。”纪觉川说完,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他看到锁屏页面有一条未读信息。
纪觉川怔了一下,手指在信息上方悬了一会,才点下去。
言砚:[伤口好了吗?]
纪觉川心跳陡然加速,没多想就回复:[好了。]
等信息发了过去,他才想起这伤口是中午才弄的,怎么可能几个小时就好了。
但言砚已经看了这条信息,给他回了个“哦”。
接着手机就沉寂了下去,没有再收到信息。
纪觉川还在想要怎么才能把话题继续下去,手机就响了一声,他点开一看,是言砚关注了他这个三无小号。
他又是一怔。
这是原谅他的意思吗?
但言砚没有再发信息过来,他也不知道应不应该问。
最后,他还是关掉了私信页面。
因为言砚跟他互相关注了,所以他现在能点进言砚的主页,纪觉川没有多想就点了进去。
言砚在社交软件上发的动态不算频繁,都是在分享平时拍的照片和日常,每条动态下面都有很多留言,言砚每条都会回复。
纪觉川一条一条看下去,仿佛能看见言砚在他身边絮絮不休,跟他说着每天的精彩事。
他眼底有些笑意,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天黑。
看完了最后一条动态,纪觉川才划出了他的主页。
刚退出到首页,就看到言砚刚发了一条新动态。
“期待了三个月的画展,呜呜呜[哭泣]”
配图是一张画展的海报。
纪觉川的目光凝在那张海报上,这个画展上有很多珍贵的藏品,不对外开放,只有凭邀请函才能进入。
看到言砚那个哭泣的表情,他下意识以为言砚是因为没有拿到邀请函,所以才发了这条动态。
虽然邀请函比较难弄到,但对言家来说应该没有难度。
疑惑在纪觉川心里一闪而过,但他没有往深处想,只是又点开了和言砚的私信页面。
[我这里正好有两张邀请函,要一起去吗?]
言砚:[嗯?]
[不用啦,这是我堂哥办的画展,你留着给别人吧]
纪觉川顿住正在发信息吩咐人去弄邀请函的手,把言砚发来的信息又看了一遍,然后皱着眉去看言砚刚刚发的新动态。
那条动态下已经有人留言了。
“哈哈哈,不要太激动哦”
“哇,看起来就好棒!”
看来是他误解了言砚这条动态的意思。
纪觉川沉默地看着两人的私信界面,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
言砚发完那条信息后,对面就没再回复。
他等了一会,正准备放下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用户wyyc99_123:[好。]
言砚抿了抿唇,还是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今天谢谢你]
在男人告诉他那两个男生的事的时候,他就知道男人没有撒谎。
之前那两个男生就来纠缠过他,被谈风凯赶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在他面前。今天下午回到学院,他确实没有见到那两个男生。
听说有人见到他们一瘸一拐地被车子接走了。
所以男人真的是因为他才受的伤,出现在后山也许也只是为了确保他的安全。
这让他愈发好奇,男人以前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而他又为什么会忘记男人。
房间门被敲响了两声,言太太端着热牛奶走进来,把牛奶放在他书桌上。
“宝贝,”言太太在他头上摸了一下,脸上有些忧色,“最近有奇怪的人找过你吗?”
言砚原本趴在书桌上看手机,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没有呀。”
奇怪的人?为什么会有奇怪的人来找他?
“没有就好,”言太太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妈妈说,知道吗?”
“知道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言砚还是乖乖点头。
看他乖巧的样子,言太太安心了些,又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又被言砚叫住。
“妈妈,我有失忆过吗?”言砚仰着脸,浅淡的眸子里装着好奇。
言太太有些惊诧于他的问题,语气肯定:“当然没有。”
言砚虽然有些身体不好,但一直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没有出过任何意外,也不可能失忆过。
她担心地问:“怎么突然这样问?”
言砚看到她眼里的担忧,没有告诉她自己脑子里出现的那些画面,只是弯眼笑了笑:“今天看小说的时候看到了失忆的桥段,所以随口问问。”
言太太习惯了他总是天马行空的想法,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又在胡思乱想。”
互道了晚安后,言太太就推门出去了。
言砚又趴在书桌上回想了一下,这回他什么也没想起来,也就放弃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言砚在床上呆坐了许久,翘起的头发都在表达他的震惊。
他昨晚竟然梦到了那个男人。
梦里他坐在男人腿上,抱着男人的脖子,全身上下都贴在一起。
他甚至能回想起男人身上的温度和好闻的气味。
可他从来没有跟家人以外的人这样亲近过,梦里面的画面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言砚在床上坐了半晌,才慢吞吞地爬下床。
他总觉得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转眼到了画展的日子。
言砚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纪觉川也正好下车,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纪觉川西装革履,身形挺拔,神色淡淡的样子跟那日在后山看到的判若两人。
看到言砚,他只是轻轻朝他点了下头:“一起进去吗?”
言砚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走进展览厅,眼睛却飞快地往他腰上瞥了一眼。
他记得在梦里面,男人的腰上有很紧实的肌肉线条,而他坐在男人身上的时候,腿就夹在男人腰侧……
言砚的耳根红了起来。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啊。
纪觉川没有发现他偷偷瞥过来的视线,走进展览厅后,两人就分开了。
展览厅很大,展品也很多,两人一分开就去了不同的展厅,后面也一直没再遇到。
纪觉川看似平静地观赏画作,不时应付一下上来问候的人,心里却一直琢磨着言砚去了哪个展厅。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走到另一个展厅的时候,纪觉川终于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言砚站在一副画前,侧头跟旁边的男人说话,眼睛亮晶晶的,说到兴起时还用手比划了两下。
纪觉川垂了下眼,像是不经意般走到两人附近。
面前的玻璃映出身后的两个人,他看到男人抬起手,在言砚头上摸了一下,动作宠溺。
纪觉川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看着玻璃上两人的影子。
又有人上来跟他打招呼,言砚显然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转头看了过来。
等打招呼的人走了之后,他听到那道熟悉到刻在心里的声音喊他:“纪先生。”
纪觉川垂眼掩下眼里的情绪,转过身看向言砚,生疏的称呼到了嘴边,却还是没喊出来,只是轻点了下头。
言砚身旁的男人也跟着转过头,看到他时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还是客气地跟他打了招呼。
刚才在外面没来得及问,现在面对面站着,言砚看了一眼他的右手:“您的伤好了吗?”
纪觉川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还是留下了印子,一眼就能看到。
“好了。”
言宁本来就对言砚认识纪觉川这件事感到讶异,现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更觉得古怪:“纪先生受伤了?”
“嗯。”言砚的语气有些愧疚,“之前帮我的时候受伤的。”
言宁皱了下眉,又去看面前垂眸敛目,气场却丝毫没有减弱的男人。
为什么纪觉川会为了言砚受伤?
除非是能够从中得到利益,不然他不会相信纪觉川会无缘无故帮助言砚。
毕竟他是个商人。
言宁眉头紧皱,刚想说话,就有人过来请他过去。
他转头看了一眼言砚,言砚朝他乖巧地笑:“你去吧,我再看会儿就回家。”
“行。”言家的司机就在外面等着,言宁倒也放得下心,又叮嘱了一句,“燕燕,到家就给我发信息。”
“嗯嗯。”
等言宁离开了,言砚才又把注意放回纪觉川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纪觉川身上的气压低了许多,脸色也有点冷。
“纪先生,能看下你的伤口吗?”他微微仰头,小心试探地问。
纪觉川唇角往下抿了一下,把手伸到他面前。
言砚轻轻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到了伤口留下的印子,好在不是很深。
准备松开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感觉有点熟悉,像是他无数次牵过这只手,甚至还能回忆起跟这只手十指相扣的感觉。
他怔了一下,很快松开了纪觉川的手。
“纪先生,你的伤口要注意按时涂药,不然会留疤。”言砚垂下眼睫。
纪觉川被他一口一个“纪先生”叫得脸色愈发冰冷,额角青筋跳了几下,只沉沉应了声“好”。
两人没有其他共同话题,言砚转身离开前,出于礼貌问了句要不要一起逛逛,没想到纪觉川答应了。
于是他跟纪觉川一起逛完了剩下的展厅,走到了出口的走廊。
快要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言砚身形突然晃了晃,像是要倒下。
纪觉川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眉心一跳,立刻把人揽住。
怀里的人浑身软绵绵的,似乎是失了力,额头上也冒了虚汗,一张脸苍白。
纪觉川想也没想就把人打横抱起,准备去医院,但被言砚抓住了领口。
言砚朝他摇了摇头:“不能出去。”
他挣扎着从纪觉川手上下来,已经恢复了力气,只是脸色仍然苍白。
看了一眼玻璃上自己的样子,言砚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纪觉川紧紧跟了上去。
“为什么不能出去?”他锁上洗手间的门,眉头紧皱看着言砚。
言砚洗了一把脸,唇色发白:“会让司机看见。”
什么意思?
纪觉川没明白他的话。
言砚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水,垂下打湿了的眼睫:“我爸妈会担心。”
纪觉川沉默地在门口站了一会,问:“你要一直待在这?”
“嗯?”言砚有些不解。
“去我车上坐会吧。”纪觉川脱下外套盖住他,朝他伸出手。
言砚犹豫了一下,牵住了他的手。
盖着纪觉川的外套,他顺利避开了司机的视线,离开了画展。
上了车,言砚把外套还给纪觉川,露出外套下苍白的脸。
纪觉川目光沉沉看了他许久,才把视线移向车窗外,心里有些钝痛。
他不知道言砚在这个世界的身体竟然这么虚弱。
那边言砚还以为他嫌麻烦,小心翼翼地开口:“纪先生,等会我好点了就立刻下车,不会耽误你吧?”
纪觉川没回头,声音有些低:“不会。”
言砚小小地松了一口气,眨巴了几下眼睛:“纪先生,你人真好……”
他的好人卡还没发完,纪觉川就回过头,两人本来就靠得近,这一回头就差点碰在一起。
言砚怔了一下,下意识离那片薄唇远了点,缩到了座位另一边。
手机信息的声音打破了尴尬。
纪觉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陆极发来的信息,说言开诚那边取消了跟他们的所有合作,很干脆地付了违约金。
他眼皮跳了跳,言开诚有这样的举动,肯定是发现了他在接近言砚。
以后只会越来越难见到言砚。
现在言砚就坐在他旁边,他能闻到言砚身上的淡淡香味,指尖还残留着言砚手上的温度,但也只能止于此。
言砚靠在车门上,皱眉想着什么。
他从小身体就不好,也不是第一次出这样的状况,可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这种身体虚弱的感觉了。
仿佛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但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
马路对面的大屏幕正在转播新闻。
发布会上,一个冷厉的女人站在台上,冷静地回答记者的问题,强势的眼神让记者提问前都要在脑子里反复确认。
纪觉川听到言砚在小声的自言自语:“小姑最近这么忙啊,难怪不能陪我来画展。”
“……”
纪觉川觉得后背有点凉。
又在车里坐了一会,言砚趴在车窗上,看到不远处在车里等他的司机下了车,正在往展览馆的方向张望,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
他赶紧回头凑到纪觉川面前,紧张地问:“我脸色好些了吗?”
纪觉川像是在仔细地帮他看,良久才应答:“好些了。”
言砚放下心来,又跟他道了声谢,推开车门走了。
目送他的身影上了车,纪觉川又在车上坐了许久,才让司机开车回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纪觉川果然没什么机会再见到言砚。
但自从上次后,言砚对他的印象好了很多,每次“偶遇”都会开心地跟他打招呼,只是对他的称呼仍是很生疏。
他只能想尽办法多制造偶遇,努力拉近两人的关系。
转眼几个星期过去。
言砚越来越频繁梦到纪觉川。
在梦里,他们总是耳鬓厮磨,甚至还唇贴着唇。
越往后,梦境就越过分。
他还以为是自己对纪觉川产生了非分之想,后来再遇到纪觉川,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他跟纪觉川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一天夜里,言砚突然醒了过来,脸上冰凉凉一片。
他抬手摸了一下,发现上面都是泪水。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外面又黑又安静,只有他房间的灯亮着。
言砚吸了吸鼻子,拿起手机,点开跟纪觉川那个三无小号的私信页面。
他脑子里太乱,一时不知道该发什么信息过去,过了半天,才敲了两个字。
[老公……]
他没有等到任何回信。
因为半个钟后,纪觉川的车就出现在了言家大门外。
浓墨似的夜色中,车灯刺破黑暗,像是双眼发光的巨兽。
言砚的手机终于收到了回信。
用户wyyc99_123:[下来开门。]
言砚拿着手机呆了几秒, 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穿上拖鞋就跑出了房间。
他怕吵醒爸妈,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一直走到门口才敢继续跑起来。
铁门外停着一辆车, 车子熄灭了车灯, 蛰伏在黑暗中,只有借着铁门上的灯光才能隐约看见。
言砚小心翼翼地按下开锁的按钮,铁门缓缓打开。
他走出铁门, 才看到有道身影靠在车上, 影子隐没在黑暗里。
言砚刚迈出去没几步,就被紧紧按在了怀里。
他下巴被捏住,凶狠的亲吻铺天盖地落下, 似乎想把他吞食入腹。
昏暗灯光下, 纪觉川的瞳孔黑如点墨,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压抑已久。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 纪觉川无数次想这样把言砚按在怀里亲吻,可到后面连见言砚一面都成了难事,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言砚离他越来越远。
如果言砚今天没有想起来, 纪觉川甚至没有信心能把人追回来。
言砚靠在纪觉川身上,手抓住他的领口,脸都憋红了还没被放开。
他在那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示意纪觉川先放开他。
纪觉川眸色深了些,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的唇瓣。
“这里有监控。”言砚小声提醒他。
没想到言砚恢复记忆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纪觉川好笑地捏住他的脸:“你不想我?”
言砚想起所有的事还没到一个钟, 在那之前, 他根本不记得纪觉川, 更别说想他了。
但他还是昧着良心点点头:“想。”
想了半个钟也是想。
纪觉川没戳穿他,只是朝他身后的铁门扬了扬下巴:“先进去。”
言砚没想到纪觉川大老远跑过来,竟然只是见了他一面就让他进去。
可想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他们一直站在门口也不合适,于是点了点头。
“明天见。”
纪觉川脸色黑了黑:“我有说我要走吗?”
“啊?”言砚有点懵,难道纪觉川要在铁门外等他一夜?
纪觉川冷着脸牵起他的手,跟他一起走进铁门。
言砚愣了一下,才知道纪觉川的意思是要跟他一起进去。
可他家人还在家里,等会说不定还会遇到管家和佣人,要是被人发现他们在一起,可就说不清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回到自己的世界,而且这个世界还有纪觉川的存在,但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他跟纪觉川是没有婚约的。
言砚悄悄看了旁边的纪觉川一眼,还是决定不把这件事挑破。
刚想给纪觉川带路,就发现纪觉川牵着他走在前面,像是本来就认路。
他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来过我家吗?”
“来过。”
“什么时候呀?”言砚更好奇了,他印象中好像没有见过纪觉川来家里,“是来找我吗?”
“当然是来找你。”纪觉川的声音不知道为何有点不爽,“免得你跟别人走了。”
别人?
言砚没听懂他这句话,想了想,告诉他:“我没有跟别人订下婚约,我爸妈说我还小,不用这么早想这些。”
“我知道。”
看言开诚对言砚的紧张程度,纪觉川也能想到言家不可能这么早给言砚订下婚约。
他之所以说那句话,只是在介意那天在画展见到的那个男人。
可惜言砚不知道他的意思,还以为把误会解释清楚了,也就没再说话。
走了一会,言砚突然开口:“你之前是故意的吗?”
“嗯?”纪觉川侧头看向他。
言砚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之前还奇怪怎么在哪都会遇到你,还以为真的有这么巧的事,那是你故意的吧?”
“是。”纪觉川淡定承认了,“我经常在你学院附近徘徊,还会看你的社交软件,然后开车赶去附近,所以你才会总是见到我。”
言砚惊讶地张开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转回头,简单评价他的行为:“有点变态。”
虽然小声,但纪觉川还是听清楚了,脸色黑了黑,没有否认。
庭院里安安静静,言砚牵着纪觉川的手,轻手轻脚地跟在他身后,对比起纪觉川坦然的样子,倒像是他来了别人家。
进到客厅后,言砚把脚步放得更轻,还对纪觉川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像做贼一样带着纪觉川上楼,直到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只是很快,他又发起了愁。
纪觉川这么大一个人在他房间,要是天亮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言砚还在皱着脸发愁,纪觉川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他单手解开领口的扣子,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
这里就是言砚的房间。
房间的空气中都是言砚的味道,所有东西也是按言砚的习惯摆放,他像是闯进了属于言砚的小天地。
言砚穿着睡衣,坐在房间里的秋千上轻晃,灯光下漂亮的脸轻皱,显得有点稚气。
这一刻,纪觉川像是明白了为什么言砚永远都是干净纯粹的样子。
这是被身边的人宠着护着长大才会有的样子。
言砚还在因为带纪觉川进房间的事而伤脑筋,抓着秋千绳子的手就突然被一只大手包住。纪觉川弯下腰,轻轻含住他的唇瓣,继续刚才在铁门外的那个吻。
明明现在的场合不适合做这种事,但言砚还是很快就沉浸在这个吻里,还不忘勉强分出一点心神担心纪觉川会被发现的事。
纪觉川被他迷迷瞪瞪还努力保持清醒的样子逗乐,把他从秋千上抱起来,抵在墙上。
很快,言砚就没法再分神想其他事情,他被吻得喘不过气,像是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攀住纪觉川的脖子。
被放开后,他咽了下口水,眼睫颤了几下:“你、我们去睡觉吧。”
他隐约察觉到等会要发生什么,可这是在他房间,而且他爸妈还在隔壁。
把人带到房间来已经是他做的最大胆的事了,他怎么也不敢再继续下去。
刚说完,言砚就感觉到有东西正顶着他。
“睡觉?”纪觉川在他唇瓣上轻咬了一下,“这怎么睡?”
这段时间纪觉川在言砚面前一直是正人君子的形象,现在突然本相毕露,让言砚还有些不习惯。
他耳朵通红,小声回答:“就这样睡啊。”
看到纪觉川危险的眼神,瑟缩了一下,又说:“你用手弄出来嘛。”
纪觉川把他抱到床上,湿.热的吻落在他脖颈间。
言砚睁开湿润的眼睛看着纪觉川,跟他谈条件:“只做一次。”
“好。”纪觉川低低应了他。
……[详情见作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言砚含着泪问:“不是说好了一次吗?”
纪觉川眼底的情.欲浓得吓人,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声音低哑:“我还没有一次。”
这段时间纪觉川几乎没怎么见到言砚,有时候就算见到,也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可这丝毫不能缓解他的思念,只能让他的思念更加疯狂。
每次在远处望着言砚身影的时候,他都觉得以前所有的亲密都是一场虚幻的梦,也许言砚一直都在他遥不可及的地方,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所以在收到言砚信息的时候,他才会有那样强烈的不真实感。
现在言砚就在他怀里,他们全身上下紧紧贴在一起,深深结.合着,才让他有了一丝安心。
他只想在言砚身上烙下更深的印记。
天色开始泛白。
言砚躺在柔软的被子里,白嫩的皮肤上每一处都是新鲜的痕迹,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沉沉地睡去了。
那天言砚睡到了中午才醒来,纪觉川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离开了,他身上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原本还苦恼要用什么方法送纪觉川离开,没想到纪觉川自己找到了办法,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过了两天,到了要去学校的日子。
言砚没想到的是,放学的时候会在学院门口看到纪觉川。
比他反应更大的是旁边的谈风凯。
上次谈风凯就对纪觉川起了警惕心,但因为纪觉川的身份,他还是觉得他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
可现在纪觉川又出现在学院门口,让他不得不怀疑起他的目的。
怎么想也是跟那些狗男人一样盯上了他身边这颗白菜。
谈风凯刚想开口,言砚就先跟纪觉川说上了话:“你怎么来了?”
谈风凯:?
这熟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谈风凯有些凌乱地拉住言砚:“砚砚,你跟他认识?”
言砚点了点头,小声介绍:“他是我男朋友。”
他们现在没有婚约,在别人面前的关系只能是情侣。
谈风凯瞪圆了眼,半天没发出声音,不敢相信向来乖巧的言砚就这样谈了男朋友,而且还是跟这样的人物。
半晌,他才艰难地问:“伯父伯母知道吗?”
“还不知道。”言砚抿了抿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爸妈说。
谈风凯勉强消化了一下这个爆炸的信息,所以言砚不但是在谈恋爱,而且还是背着父母谈的。
他又看了纪觉川一眼,试图让言砚迷途知返:“这合适吗?他比你大挺多吧?”
纪觉川在旁边没打扰他们说话,听到这还是脸色一黑。
言砚憋住笑意,摇摇头:“没有大很多。”
纪觉川虽然看起来成熟,但年龄其实比他也没大多少。
谈风凯神情复杂地看了看两人,又提醒言砚:“你要早点告诉伯父伯母,这肯定瞒不住他们的。”
“嗯嗯。”言砚用力点头。
他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但肯定不会一直瞒着爸妈的。
谈风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留下言砚和纪觉川站在学院门口的旁边。
司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但看到他们在说话,也就没有过来。
学院里陆续有学生出来,他们的回头率可以说是百分百,每个人都好奇又惊讶地看着他们。
一个是商界的风云人物,一个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现在竟然站在了一起,看起来还不像是普通关系,这足够吊起每个人的好奇心。
言砚没有在意那些目光,他仰脸看纪觉川:“你这样过来,我爸妈都会知道的。”
“我知道。”纪觉川反应平淡,像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我随时都可以去拜访伯父伯母。”
言砚眨了眨眼。
这是要跟他见家长的意思吗?
明明他们都已经结了婚,却现在才见家长,这感觉还真是有点奇妙。
不过言砚对纪觉川见家长这件事也完全不担心,他还记得之前在那个世界见家长时,纪觉川准备得十分周全,一点差错也没有。
这样算来,纪觉川应该是第二次见家长了,肯定不会有问题。
言砚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那我今天回去就跟他们说。”
“嗯。”纪觉川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回去吧。”
言砚趁四处没人,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跑回车里去了。
当天晚上,言砚就跟言开诚和言太太说了纪觉川的事。
餐桌上的气氛凝固了许久,最后还是言太太定了个让纪觉川登门拜访的日期,强颜欢笑地让言砚先回房间。
言砚回到房间,开心地把日期告诉了纪觉川,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掰着手指数日子。
好不容易等到了纪觉川来言家的日子,言砚早早地去了铁门外接纪觉川。
他们十指相扣,并肩走到别墅门口,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言开诚。
言砚感觉到纪觉川牵着他的手紧了紧。
言开诚沉着脸看他们走近。
上次纪觉川来言家还是以合作方的身份,那时他虽然就已经察觉到纪觉川心思不纯,但也没想到才过去这么一段时间,纪觉川就以他儿子的男朋友的身份上门了。
他脸色黑了黑,看向言砚时才缓下脸色:“燕燕,你先进去,我跟他单独谈谈。”
言砚察觉到气氛不对,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旁边:“我去那边等你们吧。”
他走到一棵树后面,探头去看,见两人已经说起了话,只是听不清内容。
言开诚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看,说到后面,不知道纪觉川说了什么,他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言砚的腿都要站酸了,他们才终于结束了谈话。
他赶紧从树后面出去,拉起纪觉川的手问言开诚:“爸,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言开诚点了头:“可以。”
他先推开门进去了,留下言砚和纪觉川在外面。
言砚悄悄问纪觉川:“刚刚怎么了呀?”
“没事。”纪觉川看样子已经放松了下来,“跟你父亲解释了一些事情而已。”
他在刚才其实也没有万分的把握,没想到能顺利过了言开诚这关,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进去吧。”言砚朝他弯眼笑了笑,推开门。
纪觉川眼里也有些笑意,跟在他身后进去。
等看清客厅里的景象,纪觉川嘴角抽了一下,脚步顿住。
客厅里的几个沙发上都坐了人,有上次在发布会上看到的冷厉女总裁,有之前在画展上跟言砚举止亲密的正装男人,还有很多在新闻上见过的面孔。
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他们都立刻看了过来,目光几乎要把纪觉川戳穿。
纪觉川还以为撞上了言家的家庭聚会,侧头问了一句:“宝贝,这是……”
言砚朝他眨了眨眼:“见家长呀。”
晨光绚丽的早晨, 床上的两人相拥在一起,睡颜恬静。
窗外几只鸟振翅掠过,鸟叫声吵醒了纪觉川, 他轻皱了下眉, 缓缓睁开眼。
言砚还在熟睡中, 乌密的睫毛安安静静地垂着,淡粉色的唇瓣微张,脖子上还有昨晚留下的痕迹。
纪觉川显然对一睁开眼就看到的景象非常满意, 他眉毛舒展开, 在言砚脸上亲了一下,把人抱紧了些。
很快,怀里的人就动了动, 也醒了过来。
“老公, 早……”
言砚还有些迷糊的声音响起。
纪觉川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早。”
这是一个普通的周末早上。
如果纪觉川没有听到那道声音的话。
“嗯……今天是周末,又有更新看了。”
那是言砚的声音, 一开始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 后面的语气已经雀跃起来。
纪觉川还以为言砚在跟他说话,刚想应他, 就发现言砚根本没有张嘴, 连眼睛都没睁开。
他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很快,言砚的声音又出现了:
“可是今天还要复习, 真郁闷。”
纪觉川身体轻僵,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到言砚虽然闭着眼睛,但这句话响起的时候, 言砚的眉毛轻轻皱了一下, 嘴巴也撅了撅。
然后, 言砚就闭着眼睛钻进了他怀里。
“还是再睡一会吧。”
纪觉川总算确定了。
这是言砚心里的声音。
他消化了一下这个认知,静静等了一会,才捏了捏言砚的脸:“不起来吗?”
言砚摇了摇头,往他怀里躲:“再睡一会。”
“不是说好了今天帮你复习吗?”纪觉川挑眉提醒他。
这个世界的言砚还在读书,作业和考试一样不少,时不时还要纪觉川帮忙指导。
言砚安静了一会,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穿上拖鞋去洗漱了。
纪觉川特意仔细听了一下,没听到那道声音在抱怨。
他眼底有些笑意,跟在言砚身后进了浴室。
两人洗漱完下楼,张姨已经煮好了汤圆,给他们一人打了一碗放在餐桌上。
看到他们下来,张姨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又指了指桌上的汤圆。
“我煮了点汤圆,有芝麻馅和红豆馅的,快趁热吃吧。”
言砚在餐桌旁坐下,朝张姨弯了弯眼睛:“谢谢张姨。”
纪觉川在他旁边坐下,听到另一道言砚的声音说:“唔,不喜欢红豆馅的汤圆,全部给老公吧。”
他拿勺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险些笑出声。
平时言砚脑袋里都在想这些东西吗?
言砚把碗推到他的碗旁边,仰起脸,晶亮的眸子看着他:“老公,我不想要红豆馅的。”
倒是没有跟他说谎。
纪觉川用勺子把他碗里红豆馅的汤圆都舀了出来,又把自己碗里芝麻馅的汤圆舀给他。
言砚把碗端回去,吃了一口,转头问:“老公,你今天要去公司吗?”
“帮你复习完后要去一趟。”纪觉川回答,顿了一下,“怎么了?”
“没事呀。”言砚低下头又吃了一个汤圆,腮帮子鼓起一块,脸上的表情有点愉快。
纪觉川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简单。
果然,言砚的心声又响了起来:
“等老公走了就能做那件事了!”
纪觉川眉头皱紧了。
哪件事?
“我都忍好久了,复习完终于能痛快一回啦。”声音里的雀跃欢喜毫不遮掩。
纪觉川没忍住转头看了言砚一眼,只见言砚又舀起一颗汤圆,翘起的唇角透露了他的好心情。
他心里像是被羽毛搔了一下,愈发好奇言砚到底想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做什么。
过了一会,言砚又咬着勺子问他:“老公,你在公司要待多久呀?”
“一个多钟吧。”纪觉川故意把时间说短了。
言砚点了点头:“这样啊。”
心里的声音有几分庆幸:“来得及来得及。”
纪觉川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他强压下心中想问个明白的冲动,仔细留意着那道声音,可惜言砚已经专心吃起了汤圆,没有再想其他。
吃完早餐,就到了复习的时间。
言砚拿出课本,跟在纪觉川身后进了书房,把课本放在书桌上。
纪觉川昨天就已经把书桌上的文件整理到了一边,空出位置给言砚放课本,还准备了草稿本和红笔,面面俱到。
他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开始吧。”
言砚四周看了看,问:“我的椅子呢?”
“忘记准备了。”纪觉川语气淡淡,没有一点心虚。
言砚不想出去搬椅子,干脆绕到书桌后,熟练地坐到纪觉川腿上。
等坐上去了,才眨巴着眼睛问:“我可以坐这吗?”
“嗯。”纪觉川揽着他的腰,让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课本被翻开,纪觉川直接找到用来复习的习题,让言砚在草稿本上做一遍。
言砚拿起笔,认真地做起了题。
纪觉川看他写了一会,就拿起手机处理工作。
他仍然能听到言砚心里的声音,只是那道声音现在正忙着思考题目,没有心思想其他闲事。
就这样安静地相处了一会,纪觉川注意到那道声音开始游离在题目之外,他默默放下手机,仔细听那道声音在说什么。
“好无聊啊,想睡觉了。”
“不知道老公在做什么,偷偷看一眼吧……糟糕,怎么对视了。”
“中午张姨会买什么菜呢,我想吃青笋,萝卜也行。”
纪觉川冷不丁开口:“怎么不写了?”
言砚吓了一跳,不敢说自己刚才在走神,扯了个谎:“有不会的题。”
纪觉川眸光闪了闪。
小骗子。
他问:“哪道题?”
言砚随便指了一道题目。
纪觉川看了一眼,拿起笔在草稿本上写了一遍,然后挑出重点给他讲解。
一开始,言砚心里的声音还在“嗯嗯嗯”地附和他。
后来,那道声音就又开始跑偏了。
“老公的声音真好听,不过是听了想睡觉那种好听。”
“老公的字也好好看。”
纪觉川写字的动作顿了一下,眼里划过笑意。
“我记得黎康的字也很好看,啊,好想看今天的更新。”
黎康是言砚最近追的电视剧里面的男主。
纪觉川脸色黑了黑,在言砚的腰上轻轻捏了一下:“听懂了吗?”
言砚一怔,下意识点头。
“你重复一遍。”纪觉川把笔递给他。
言砚盯着那支笔看了一会,可怜兮兮地抬眼看纪觉川:“我不会。”
“不会还走神?”纪觉川板起脸,假装生气的样子。
他看到言砚咽了下口水,像是在观察自己的脸色。
那道声音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老公好像生气了,怎么办……”
“要不要亲他一下?”
纪觉川抿了抿唇,像是不经意般瞥了一眼言砚的唇。
“可是我屁.股还疼,腰也好酸。”那道声音继续说。
纪觉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言砚是什么意思。
昨晚他们只做了一次,怎么会到现在还疼?
而且难道言砚认为他会在这里做那种事吗?
纪觉川嘴角抽了抽。
他在言砚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
为了不让言砚再胡思乱想,他用笔在言砚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我再讲一遍,别走神。”
言砚立刻用力点头:“好!”
一个上午过去,言砚总算把考试范围都复习完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言砚惊喜地发现餐桌上竟然真的有青笋和萝卜。
没想到他在复习时想吃的菜张姨都买了。
他开心地在餐桌旁坐下,没注意到纪觉川唇边的笑意。
吃完午饭,言砚坐在沙发上,准备看一集今天更新的电视剧。
纪觉川因为在意言砚早上心里想的“那件事”,也没急着去公司,而是跟着在沙发上坐下。
言砚放下遥控器,好奇地问他:“你不是要去公司吗?”
“晚点去。”纪觉川淡定回答。
电视剧开始播放,言砚的注意力立刻放到电视上,没有再继续问。
看电视的时候,言砚总是很安静,除了偶尔跟纪觉川讨论剧情,一般不会说话。
但今天纪觉川却听到那道声音没有停下过。
“男主好帅!”
“这个动作也好帅!”
“男主说这句台词的样子也太酷了!”
纪觉川觉得电视里那个人越来越碍眼。
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是薄唇往下抿着,表情有点不爽。
等一集电视终于放完,言砚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刚想问纪觉川是不是要去公司了,门铃就被按响。
陆极站在门口,抱了一堆要处理的文件送上门。
纪觉川接过文件,关上门,看向言砚:“我今天不去公司了。”
他看到言砚表情空白了一瞬,很快又弯眼笑了起来:“好呀。”
纪觉川拿着文件去了书房。
他能听到言砚心声这件事似乎不受距离的限制,即使关上了书房的门,他还是能听见那道声音。
刚关上门,那道声音就在给自己打气。
“在家也没关系,我动作快点就行了。”
“不会被发现的!”
纪觉川眉心跳了跳,似乎已经猜到言砚究竟要做什么了。
他在书房里站了三分钟,推开门走下楼,果然看到言砚抱着三盒冰淇淋往客厅走。
四目相对,言砚倏地缩回了脚。
在纪觉川的注视下,言砚自觉地把两盒冰淇淋放回冰箱,只抱着一盒在沙发上坐下,表情还有点不甘心。
纪觉川失笑。
没想到言砚一大早就开始想的“那件事”就是这个。
剩下的时间,纪觉川没再怎么听到言砚的心声。
他还以为是这个能力消失了,后来才发现是因为言砚不怎么在心里想事情,很多时候都是想到什么就直接跟他说了,所以他能听到的心声也就没剩多少。
本来以为听到心声这个能力会很快消失,没想到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纪觉川还能听见言砚的心声。
好在两人做和谐运动的时候,言砚根本没力气想其他,不至于在过程中听到什么毁兴致的话。
第二天醒来,纪觉川耳边格外安静,只能听见言砚绵长的呼吸声。
他知道那个能力应该是消失了。
言砚眼睫颤了几下,缓缓睁开来,声音轻软:“早。”
纪觉川笑着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早安。”
*
言砚早上醒来,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的耳边似乎多了一道声音。
那个声音虽然属于纪觉川,可每次他看过去的时候,纪觉川都没有张嘴。
比如现在吃早餐的时候,他低头喝了一口粥,就听到那道声音响起。
“老婆好可爱。”
“不想去公司。”
“陆极不能每天都把工作送过来吗?”
言砚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纪觉川正平静地低头吃早餐。
难道是他听错了?
看电视的时候,那道声音又响起。
“这男主哪里好看了。”
“有我好看?”
言砚转过头,试探地问纪觉川:“老公,你觉得男主好看吗?”
纪觉川面无表情:“好看。”
言砚转回头,看来是他又听错了。
晚上睡觉前,言砚在纪觉川唇上印下一个晚安吻,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明天就是周一,他们说好了工作日不做那种事,不然会影响第二天的状态。
快要睡着的时候,言砚又听到了那道声音。
“该死的工作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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