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烧尾宴
男人温暖的怀抱令阮安的意志逐渐松懈, 一时间,姑娘忽觉鼻间有些发酸,四肢愈发虚软力。
霍平枭高大的身为她挡住了寒朔的秋风, 他温热且触感微粝的掌心带着安抚意味,一又一地摩挲着她后颈的那寸软肉。
惊魂未定,阮安突然用手抓住了他章服的臂襕,蜷指的力道越来越紧。
她觉自己就像颗困于罅隙的芽草, 一旦得到阳光的普照, 就再不想钻回『潮』暗的地底。
阮安深深地吸了口气,似带贪婪地汲取着他予她的滋养,亦缓缓地在他的怀里阖上了双眼。
高氏和相府的女使、嬷嬷们站在宫门旁, 她们看着眼前的一切,神情都有些不自然,甚而透着尴尬。
高氏暗觉, 这对夫妻分明经成婚半了,却跟新婚燕尔似的, 腻乎得很。
她瞧着眼前的景象, 颇觉稀奇。
原来活阎王对自己的女人是这样的。
还挺温柔。
高氏正准备开口这二人告辞, 想早些回相府休息。
今儿个参完这宫宴, 她都得折个几个月的寿!
还没说, 高氏如黑夜里蛰伏的野兽盯视, 忽觉一道凌厉目光遽然落在她身上,让她不寒而栗, 浑身悚峙。
霍平枭的大手仍扣护着怀中人的脑袋, 却冷冷地看向了她,神情暗蕴着质问之意。
高氏忽地反应过来,适才出宫门的时候, 她在提房家表妹时,表情或多或少有些疾言厉『色』,估计霍平枭会认为,她这是在训斥他的小娇妻。
那小表妹吓得失了神,一言不发地缩在他怀里,霍平枭当然会对她产生误解。
好巧不巧的,阮安的身上又都沾上了血。
她这不是拿了个活生生的,恶毒婆母欺凌柔弱小娇妻的本子吗?
霍平枭的嗓音如锋刃般冷然森寒,问道:“适才到底发生了何事,本侯夫人的身上怎么都是血?”
他从军营回府的时辰普遍较晚,按说他回府时,阮安应该从宫宴回来了。
可及至听见坊内传来击鼓声,安城即将宵禁,他终于按耐不住,没再侯府多留,即刻骋马赶到了承天门外。
高氏平在霍平枭这个继子的面前就容易发怵,不敢催促阮安帮她解释,一时不该说些什么,周围的女使都垂了头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正此时,阮安终于回过神来,亦听见了男人透着戾气的音。
“侯爷。”
阮安突然唤住他,又解释道:“与婆母没有关系,陈贵妃在宫宴上早产,来接生的太医她不信任,妾身临危受命,为她接生,这才蹭了一身的血迹,幸而陈贵妃母子平安,没有殃及霍家……”
说到一半,阮安从霍平枭的怀中挣脱,亦掀眼看向他。
二人四目相对时,霍平枭微垂鸦睫,沉黯如墨的眼逐渐恢复了平静。
高氏终于松了口气。
却听这时,阮安又对霍平枭温声问:“侯爷适才错怪了婆母,是不是该跟她赔个不是?”
高氏神情微怔。
她觉,房家表妹这就有得意忘形了。
她怎么能跟霍平枭这么说呢,依着活阎王的情,不得将她训斥一顿啊?
房家表妹肯为她辩解出头,高氏的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
可高氏意料之中的狂风骤雨却未发生,只见霍平枭的唇边却忽地多了抹不易察觉的意。
他略微垂眼,却只凝睇着表情认真的阮安,慢悠悠地说了句:“对不住了,夫人。”
——“是本侯太紧张她了。”
高氏的神情万分诧然,甚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天呐,活阎王竟然跟她道歉了!
她虽知道霍平枭挺宠爱房家表妹的,却总觉得,阮安那么说,霍平枭总要撂撂挑子的。
房家表妹还真有两子,这就把活阎王这么桀骜的男人给驯服了!
回定北侯府的路上,阮安坐在行驶平稳的马车中,突然想看看外面的霍平枭。
刚用小手掀开车帷,霍平枭瞥眼看向了她。
阮安的视线与他深邃的目光触及后,男人挽缰的动作带着某种掌控感,低声对她命道:“把车帷放去,免得受寒。”
霍平枭乘于颜『色』赤红的大宛马,脸『色』寒肃,周身的气压亦很低,倒像是生了闷气的模样。
阮安即刻将车帷放,自然弄不清他突然生气的缘由。
可适才在高氏的面前,他的态度倒是平平淡淡,应当不是因为她说的那句而生气的。
那是因为什么?
阮安实在弄不清楚他的想,便将纤白的食指交错,不断地打着圈圈。
马车终于到抵侯府,阮安再度掀开车帷,这时本该由白薇这些女使将她搀扶车。
霍平枭利落地纵身跃马背,径直朝她方向过来,男人的薄唇紧紧抿起,缄默地将她横身抱在了怀里。
男人的动作颇为强势,且丝毫不容她挣脱。
阮安反应不及,软声惊呼。
霍平枭将怀中的妻子抱稳了些,低声对白薇命道:“尽快备水,服侍夫人沐浴。”
阮安再度陷于霍平枭宽阔的怀中,心情异常复杂,他身上的气息分明危险又强势,可却莫名予了她许多安全感。
她奈地阖上眼眸,自己满身是血,又出了汗,自然要尽快洗去满身的污垢。
很快沐完浴,阮安换上干净衣衫,听着迢迢递递的更漏之音,暗觉眼这时辰,离天亮不远了。
不远处,霍平枭的书房仍亮着。
阮安披着半湿的发,蹑手蹑脚地往那处去,她想问问他,适才在外面,为何要生气。
进室后,霍平枭似凝神在看堪舆图,男人修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玩着那枚泛着寒光的流镖,身上的凌厉气场渐褪,可看上去,却仍不怎么温和。
“夫君。”
姑娘温软的音甫落,霍平枭亦蓦然掀眼看向了她。
阮安站于暖黄的烛火,如暖玉般柔润的肌肤在热水浸烫后,染上淡粉『色』泽,她浓的睫羽坠挂着水珠,杏眼温弱。
不上妆容时,外貌稚龄偏幼,看着不像过双十的女子,所以用了房姌的身份,人会产生怀疑。
可她确实在十几岁的时候,为他孕育了一个孩子。
霍平枭的绪逐渐回忆起杏花村的那个温倔少女,几过去,她好像是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阮安然到他身前,霍平枭虽然习惯先发制人,却没搞清楚她突然来寻他的缘由,是以未开口讲。
男人的沉默,反倒让阮安倍觉压抑,她抬眼看他时,他墨『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她措的脸。
阮安即刻又霍平枭避开了视线。
“想说什么?”
霍平枭终于开口,低声问道。
阮安适才在沐浴时,经想好了许多的说辞,可即要说出来时,却仍是磕磕绊绊,甚而语伦次。
等事情发生完,她才忽地意识到,这后面牵扯的东西有多深广,前朝的官员和禁廷的后妃很有可能因为她这个举动,误认为霍家在站队、在结党营私。
她属实不该忘记,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如今的她不仅是个医者,还是一个稚儿的母亲,是定北侯的妻子,霍家的儿媳,沛国府房家的远亲。
霍平枭很尊重她的职业,许她开『药』堂坐诊,掏了大把的银子让她经营『药』圃,什么都由着她的心意去做,从不用她去『操』持中馈。
可她却险些给霍家和定北侯府惹了那么大的一个麻烦,霍平枭应该对她很失望吧。
“对不起。”
阮安突然哽声,向他致歉。
霍平枭眸『色』微怔,一时没弄清阮安道歉的缘由。
“我以后绝不会再这么冒失行事…我知道今是侥幸…万一……”
阮安说的声音渐渐透了哭腔,她还想说,自己从小是孤女,不像高门出身的贵女,将家族荣辱与共的意识都植根在骨血里,只知道循着医者的本能去救人。
却又不清楚,她这么解释,霍平枭会不会认为她这是在狡辩。
阮安闭上双眼,准备等霍平枭开口讲。
一会儿论他是责备好,训斥罢,她都认。
“阿姁。”
他低沉唤她,阮安的发顶忽然一重。
再睁眼,便发现,原是男人用大手『揉』了『揉』她微湿的发顶。
霍平枭刻意倾俯身,尽量与她平视,他盯着她闪躲的眼,嗓音温淡又说:“你没事就好。”
二人没在书房多说些什么,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快亮了。
霍平枭抱着阮安回了寝房后,自然没闲着。
阮安突然觉出,今晚的霍平枭很不一样。
男人扣着她的手腕,与她唇齿厮磨时,身上的欲感依旧浓郁,却又带了些别的,她辨别不出的情愫。
霍平枭很耐心地等待她回应,强势且不失细致温和。
皎洁的月辉渐渐透过绡纱帷幔,洒溢在两个人的身上。
他亲吻阮安失神落泪的眼,吞吃掉她软软的轻喁,气息温热煦烈,不时在她耳侧说着那些令她面红心跳的。
阮安意识朦胧,忽觉窗外天『色』渐亮,她应当没睡多久,果然折腾到了白。
躺于她身侧的霍平枭应当没睡,见阮安转醒,突地勾住她纤细颈子,呼吸隐忍深重,颇为发狠地俯身吻向她唇。
男人强壮又强势,将她抱胁在怀。
阮安动弹不得,亦会出了他的心,她未拒绝,只讷声问道:“一晚上没睡…你身吃得消吗?”
霍平枭低哂一声,边吮噬她耳垂,边用磁沉的嗓音说道:“若逢战事,你夫君好几夜不睡是经常的事,这算什么?”
说着,他蓦然将她制服在,将语气压低,诱哄她:“对付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阮安错开脸,有意避开他灼灼的视线。
正此时,寝房外忽地传来泽兰惊恐的声音:“小世子,您现在不能闯进去,侯爷和夫人…还没起身呢……”
阮安的神情大骇,却听霍羲不依不饶地噙着小『奶』音,辩驳道:“哼~你骗人,我分明听见里面有说声。”
说完,霍羲又冲里面嚷道:“爹、娘,我听见你们说了!祖母今晨跟我说了昨天的事,我要见娘!快让我进去~”
阮安慌『乱』措,赶忙要起身穿衣。
霍平枭却眸『色』深沉地摁住她手腕,对她做了口型:“不理他,我们继续。”
阮安又羞又急,双颊都要滴出血来,就算霍羲有女使们拦着进不来,这怎么能行!
霍羲很担心阮安的状况,正忖着对策,该怎样躲过女使们的拦截,好能见到娘亲。
“小鬼。”
霍平枭懒洋洋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男人出寝房,凌厉的眼眸微微觑起。
他伸出一指往小团子的方向甩了甩,沉声吓唬霍羲道:“你再这样,以后就没有弟弟和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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