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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搜神之痛


沈昭跟着那两名弟子到了主峰,两人把他带进太华殿之后便离开了。‘咔’地一声,门被从外面关上了。

        沈昭脸色一变,要夺门出去,被身后的声音喊住。

        “等等——”是贺知尘的声音。

        “……”

        贺知尘和魏祯的身影从正殿盘龙的金柱后现出来,慢慢地走向他。

        沈昭顿了顿,停下脚步,下拜行礼,“清净峰弟子沈昭见过掌教真人和魏首座。”

        “嗯。”贺知尘淡淡点了点头,却没有提让他起来,“你可知道为何本座为何让你前来?”

        “弟子不知。”沈昭说得时候,声音里还有一丝疑惑,像是真的茫然不知。

        魏祯看着他,‘啧’了一声,“装的还有模有样。”

        “首座这是何意?”

        “你在玉练素宵丹里下毒,蓄意谋害翁银山,难道还不知罪吗?”贺知尘坐在椅子上,冷冷道。

        “下毒?”沈昭疑问一声,“难道弟子遗失的那枚玉练素宵丹被翁首座捡到了?那为何不归还弟子?”

        “呵——”

        魏祯笑了一声,缓缓道,“你敢说你不是故意掉的?要不然,你为何要在好好的丹药里下毒?”

        “请掌教真人和首座明鉴,那枚玉练素宵丹本是弟子偶然得到,但弟子苦于修为不够不能服用,想要进献师尊。但师尊却不需要这些丹药来提升功力,故而弟子才在里面加了赤鱬之毒,想让师尊随身带在身上,在平乱魔修的时候就将此丹当做诱饵。就算是迷惑不到魔修,也不算吃亏。”

        沈昭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神情坦荡,目光毫不躲避地对着两人。

        “……”

        贺知尘皱了皱眉,沉吟一番,却也找不到沈昭话里的错漏。

        按说那枚丹药就算是沈昭故意掉下的,若是看到那枚丹药的弟子及时归还,或者拿了丹药之后没有基于首座积威把丹药送去给翁银山,翁银山也不至于中毒迷幻致死。

        而且,他不能说自己刺死翁银山的时候没有私心。翁银山当着众多弟子的面说他的掌教之位是父亲偏心传下的,让他颜面扫地。这件事情一直是他的逆鳞,不准任何人提及。虽然赤鱬之毒可以解,但他一气之下说翁银山是走火入魔刺死了他,若是深究,实则这条人命还是算在他自己头上的。

        他犹豫了一下,被魏祯看出来。

        魏祯道,“掌教,就算这件事情免了,您难道不想看看他的灵根吗?”

        “……”

        沈昭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脑子里开始快速地思考着对策。

        他不是不知道掌教和这些首座们见他修为进长得快,所以一直想要探寻他的灵识,从而剖析灵根。但这项搜神术在各宗各派都是禁术,几个首座也不敢当众提起。有几次贺知尘叫人来唤沈昭想要去看他的灵根,都被闻清徵拦住了。

        闻清徵知道搜神术对于被搜检者有多折磨,就算是平日对其他人诸多忍让,对那些过分之事漠然相对,但在这件事情上却从没让步过,还当众和贺知尘因为这件事争论过几次。

        而现在,闻清徵不在……

        沈昭豁然站起来,“掌教,魏首座,这件事情请恕弟子不能从命。搜神术一直是禁术,被搜检者轻者伤及修为,重者神识受损,痴痴呆呆……到底弟子犯了什么错,要掌教如此针对?”

        贺知尘被他质问得无话可说,只是怒道,“放肆!”

        “……”

        “你没做错。”魏祯笑得温和,慢慢道,“可是沈昭啊,你不能光想着自己,得为咱们断情宗做点什么啊。你的灵根用验灵石验不出来,我们也看不出,但是你的修为速度可是堪比单灵根啊!我们只想看一看你为何修为精益得那么快,好将这个办法教给宗内其他弟子,让我们断情宗更加壮大,你难道就不能牺牲一下吗?”

        沈昭听他道貌岸然的说辞,在心中冷笑,说什么让他牺牲,怎么不让那些有钱有势的弟子为之牺牲一下。断情宗的壮大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过也就是这些名门道宗脚下的垫脚石罢了。

        沈昭只是坚持道,“恕弟子不能从命。”

        他站起身,行了个礼,道,“弟子身上还有事情,要回清净峰了,请掌教恩准。”

        “……”

        贺知尘还在犹豫,好像是默许。

        但魏祯脸上的笑意却瞬间没了,喝道,“谁准你走了?”

        只是一声,沈昭的双腿便被禁锢住,再迈不动脚。

        沈昭再也压抑不住愤怒,“魏首座做这种事难道不怕被天下道宗笑话吗?”

        魏祯冷哼一声,幽幽道,“没人知道的话,怎会有人来说?”

        沈昭后背发冷,心慢慢沉了下去,听到贺知尘终于慢慢说道,“好,那就依魏师弟所说的办。”

        ……

        暮秋的傍晚,浓霜披野,寒风吹来砭人肌骨。

        草色苍黄的疏林里慢慢现出一个玄衣雪发的身影,踽踽独行。闻清徵脸上、身上都被血色染透,玄色的道袍洇暗一团,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气里散开。

        他右手提着剑,云纹玉剑已经染成晚霞一般的赤红色,还在往下滴着血珠,但他的脸色却没有任何波动,似乎真的是玉石做成的人,身上的伤口都是不痛的。

        山下值守的弟子们看到远远走过来的闻清徵,忙赶过来搀扶他,却被闻清徵挥了挥手,没有让他们碰。

        那些值守的弟子们脸上没有惊讶,一个立刻去喊峰内的大夫,准备给首座包扎一下伤口,很熟练似地。他们都已经习惯闻清徵每次下山平乱后带着一身伤回来了,见惯了大场面之后,这些都不算什么。

        青年的发丝上沾上了些鲜血,像是洁白雪地上落下的红梅花瓣,看起来格外扎眼。他漠然的眸子扫向四周,却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闻清徵蹙了下眉,问道,“沈昭呢?”

        “……”杜司年听到首座回来了,连忙朝这边赶,刚一到就听到了闻清徵的问话,但却没有回答,佯做不知。

        闻清徵问了一番,没人答话,脸色沉下来,厉声问,“沈昭呢?你们都哑巴了吗?”

        他的视线锋利如刃,慢慢地落在旁边所有的弟子身上,在一个瑟缩在杜司年身后,面生的一个小弟子身上停住。

        那个小弟子一直不敢抬头,有些心虚的样子。

        “你说。”闻清徵抬起手,染血的剑柄对着那个小弟子,静静地看着他。

        那小弟子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光是被首座看着就忍不住两腿发抖,打颤着结巴道,“沈、沈、沈师兄被掌教真人唤人带走了……”

        “……”

        “师尊,您先处理好伤口再走吧。师——”杜司年话还没说完,就见闻清徵直接转身便走,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留他和刚刚赶到的大夫面面厮觑。

        ……

        上玄峰,太华殿。

        素来庄重肃穆的太华殿今日殿门紧闭,光线透不过厚厚的木门,所以殿内在白日里也看着有些阴暗,悄然无声的殿内低低地传来青年痛苦的喘息声。

        青年浑身被光圈所凝成的锁链束缚住,无法动弹,全身修为被封住,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遭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呼吸粗重,背后衣衫湿透。

        他的身前现出一个模糊的虚影,是一条透明带灰的光带,投在他的身前。

        贺知尘和魏祯看着那条透明光带,面色诧异。

        魏祯皱着眉,目光紧紧盯着那条带着暗色的光带,轻轻道,“不应该啊……”

        “这是什么灵根?”贺知尘看着沈昭身前的透明光带,那光带正是他们用搜神术之后,所显示出来的沈昭的灵根。

        原来沈昭并不是没有灵根,。而是,他的灵根几乎不可以被看到,是透明如空气般的颜色,稍微带着一些暗色的灰。

        “木、火、土、金、水,这五种是修士身上最常见的灵根,分别为青、赤、黄、白、黑五色。我可从没听说过有这种无色的灵根。”魏祯抚着胡须,纳罕道。

        世间修士的灵根以单灵根为贵,因单灵根更能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不掺杂质,所以修炼速度最快,是所有修士都向往拥有的灵根,故而被称为天灵根。闻清徵便是天水灵根。而比单灵根略逊一筹的还有变异灵根和双灵根,这些灵根的拥有者虽然不能和单灵根的修士比较天赋,但也是远远胜过常人了。

        “难道,是变异灵根?”贺知尘说过后,却又很快否认了,“但本座可没听说过有人拥有这种无色的变异灵根。”

        变异两根都是以上常规五色中任意两色混合在一起的颜色,常见的只有雷、冰、风三种,都不是这种颜色。

        “……”

        沈昭深深低着头,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搜神术让他的神识无时无刻不像是被针扎一般,脑中一半寒冰一半火焰,耳畔轰隆作响,昏昏沉沉。

        贺知尘和魏祯费了一阵心力,却毫无所获,贺知尘有些烦躁,冷冷道,“这妖邪之体也是看不出什么了,你我还是别白费心力了。”

        “掌教的意思是?”

        魏祯临到这时,却又有些犹豫,“要是闻清徵回来之后知道了怎么办……”

        他虽然素来不喜闻清徵,却忌惮他的修为,有点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但贺知尘淡淡瞥了被吊在梁上的青年一眼,道,“他早就发过誓的,不可能对本座做什么,至于他这个好徒弟,就说他外出历练被妖修吃了吧。”

        “……”

        魏祯点了点头,掌心凝气为刃,正是一道锋利的土黄色利刃,但却迟迟没有动作。他还在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利弊,闻清徵要是回来之后发现沈昭不见了,不会对贺知尘做什么不假,但他就不一定了。

        毕竟那时候闻清徵发的誓只是终身不伤贺家之人,守卫断情宗,和他可没什么关系,他还为自己项上人头担着忧呢。

        正踌躇之际,耳畔轰隆一声巨响,太华殿的门竟被一道锋利剑气划开。沉重的梨木殿门重重倒下,震起一片飞尘,在投入殿内的光线中翩然起舞。

        雪发玄衣的青年浑身被鲜血染透,像是受了不少的伤,脚步沉重,缓缓地踏进殿内。

        “……”

        闻清徵抬头,看到被吊在房梁上的青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脸颊沾上的鲜血让他看起来格外骇人。

        “放了他。”

        闻清徵寂然的视线慢慢放在一脸惊愕的两人身上,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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