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九 徐总工的巧克力
二四九 徐总工的巧克力
铺天盖地的炮火覆盖了白沙港。
这一次西洋联军有了心理准备,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漫不经心。而且,打过那么一场,他们对于短毛的火力强度也不是一无所知了。故此,在开战之前,无论西班牙,荷兰,还是英国的战舰,就已经约定好统一指挥,而不再像先前那样各自为战。
那些西洋人虽然狂妄,但在吃过一次亏之后就立即改变了态度,转而以最为慎重仔细的态度来打这一仗。在有经验的将官调配下,他们对各级战舰的火力安排都作了精心配备,以确保全舰队的火力能得到最大限度发挥。
如此周密的战前布置即使在欧洲战场上也不多见,无论心理上是否能够接受,这帮西洋人在事实上已经把这座岛上所遇见的对手和欧洲那些超级强敌相提并论,甚至尤有过之。
不再顾忌岸防炮火的西洋舰队排成长列,一艘一艘接连从港口外侧掠过,等进入侧舷炮射程便同时开火,一轮齐射之后迅速撤离,让出射击位置后再换下一波舰船上来……长炮,中程炮,以及短程发射大口径霰弹的臼炮……各种火力一起发射,将海岸边上炸的碎石横飞,宛如修罗地狱。
“就算是在欧洲,也不会有比这更完美,更猛烈的炮火配合了!”
不止一个老兵如此评价道,就在这短短半个小时之内,他们打出去的火力已经相当于一场小型战役的弹药投放量,白沙港阵地上一片天昏地暗,溅起的尘沙将天空完全遮蔽。在这样猛烈的炮火之下,岸上炮台就算有最坚固防卫,在这种情况下也根本观察不到外界状况,自然不可能射击——以此来阻止对方的炮火反击,本就是西洋军指挥官在配置炮火时的构想。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岸上的反击炮火却一直没有停止,即使在这边炮火最为猛烈,那三处炮台附近完全被烟尘覆盖,里面炮手肯定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情况下,从三座炮台里射出的炮弹依然十分犀利。命中率虽比原先略有下降,但明显依旧是看好了目标才发射的,并非胡乱射击。很快便有好几艘炮舰被击伤,不得不退出战场抢修。
“怎么可能?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瞄准?”
西洋军的炮手们肯定想象不到,那些岸防炮台的“眼睛”其实和火炮并不在同一位置上——炮兵总监马千山亲自率领一个观瞄小组潜伏到防御阵地以外,某处隐蔽而视野良好的观测哨位上。他通过对讲机把目标参数报给炮台里面的人,后者只需要按照这些参数,调整好炮口位置和角度,就能打个**不离十,根本不需要靠肉眼直瞄。
通过这种手段,即使海面上打来的炮火再怎么猛烈,也无法彻底压制这边的还击火力。而且,随着西洋舰队越来越逼近,岸防炮的还击也是越来越凌厉……
“……差不多靠得足够近了,该给他们一些好东西啦……把‘徐工程师的巧克力’拿出来让客人们尝尝!”
炮兵指挥官马千山一声令下,三座炮台中的炮手们立即行动起来。他们拖出一个个写着“叁丙”标记的炮弹箱子,撬开木头板条,扒开填塞稻草,露出里面宛如西瓜般圆溜溜的弹体,形状与普通高爆弹差不多,但都特别漆成了红色——这些是燃烧弹。
工程师徐慧研究燃烧弹已经很长时间了,经过反复测试,前后设计了多种型号,到目前这种是最为成熟的——这种被编制为“三号丙型”的燃烧弹外层用沥青包裹,内核则是用凝固汽油和糖类材料等易燃品配置而成,平时性质很稳定。但在发射前只要向炮弹内插入用白磷材料制成的点火引信,在空中即可自行燃烧。松软的沥青弹体落到任何地方都会破碎,将里头的燃烧剂四处溅射,即使浇水也很难扑灭。
白磷引信很危险,在空气中暴露时间过长就会自燃,因此这些引信平时都是保存在冷水桶中,只有在发射之前才由专门的副炮手拿出来插入弹体。按照规程要求炮手必须带着鱼皮手套进行上述操作——白磷是有毒的。只不过在实战中那帮习惯于脱光了膀子大干的炮兵们很少会遵循此项规定,除非有短毛上司亲自在旁边盯着,否则他们才不在乎什么磷中毒呢。
外面一层硬壳,里面则是糖衣包裹的软质内芯——徐慧的这件作品很容易让人想起曾经风靡一时的酒心巧克力糖果,因此三号丙型燃烧弹又有个外号:“徐总工的巧克力”。
用燃烧弹来对付这个时代的木壳帆船,实在是最为有效的武器,只是因为材料受很大限制——大部分燃油都要供琼海号使用,只有加工过程中分馏出来的一些副产品才能用来做燃烧弹,因此该弹种的产量一直不高。再加上沥青弹体比较松软,飞在空中容易变形,射程近不说,距离远了还打不准,所以先前在敌舰队相距较远,命中率不高的时候,炮兵并未使用燃烧弹种——他们不想把大部分丢海里去浪费。
但现在既然那帮西洋人横冲直撞,摆出一副不怕挨揍的架势凑近前来,那马千山也不客气了。因为这些炮台都预计要放弃,里面储备的弹药并不多,眼下每门炮是配备了两箱燃烧弹,每箱十二个,数量有限,但这炮弹的巨大威力却马上就会展现出来,让西洋人大惊失色。
…………
“嘭!嘭!嘭!嘭!”
伴随着一声声略微发闷的炮响,从三座炮台中先后射出四枚非常引人注目的炮弹来——刚出炮口,弹体上便腾出明亮的火焰,在空中拖着长长尾焰飞向目标,极其绚丽多姿。
海上的西洋舰队先是没怎么太在意——把燃烧物装在炮口中发射出去,这种事情他们自己也干得多了。眼下射往陆地上的炮弹中不少都是烧红的铁球或者是包裹了油布的火团子,指望打上去能引起火灾的,不过效果并不好。
却不料对方打过来的火球却远不是一个燃烧物那么简单,由于这边的炮火压制,四炮中只有两发命中目标,其中一发比较准,正好落在某条西班牙大帆船的前甲板上,而另一发则只是击中了另一条船的船壳外侧,但小小火球一接触硬质船板立即猛烈爆燃开来,向四周围喷溅出大片大片的火焰。
只过了一小会儿,从那两艘大帆船的船体上便升腾起大片火光,而且还在飞速向四周蔓延,从海风中隐隐约约传来西班牙人的惊恐呼叫之声——想必他们已经发现这种火无法用海水扑灭。
被打中甲板,引燃了船帆的倒霉蛋就不提了,而那艘仅仅是外船壳被炮弹蹭上,受损部位几乎在靠近水平线位置的,船上海员本来还没当回事——这个位置本来就很潮湿,还经常被海水冲刷,应该是不可能会烧起来的。可他们自己看不见,旁边同一编队的几艘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火竟然粘在湿木板上也照烧不误!也就短短几分钟功夫,火头一下子窜升上去,将那大帆船彻底吞没。
在看到这两艘船的下场之后,旁边舰船上所有水手都倒抽一口凉气——先前的爆炸弹虽然可怕,但挨上一炮只要当场不沉,退下去还有修理余地。而这玩意儿,哪怕被轻轻擦一下,火头一点起来那连救都没法子救,这仗可怎么打?
“上帝!用水都扑灭不了的火焰?那是魔鬼的地狱之火吗?”
武装商船“梦想号”也在这一支编队中,而且正好夹在两条被烧着的舰船之间。船长托雷斯刚才亲眼看到也有一个燃烧火球向他船上飞过来,幸亏没能打中。这时候只吓得连连祈祷上帝不已……也不管什么军令了,托雷斯亲自操舵脱离队形,远远离开那两条已经被烧成大火炬的帆船,唯恐被可怕的“地狱之火”沾上一星半点儿。
这倒也不能怪他自私——这支西洋联合舰队毕竟不是正规海军,大都是由隶属于各商业协会的武装商船组成。船长们虽然服从商业协会命令参战,但他们是想开着商船来抢劫发财的,象现在这样要冒着被烧成灰烬的危险往前冲,实在超出了他们的预想之外。
不仅仅是托雷斯这艘船,联合舰队中其它船长见此情况也都动摇起来,他们只是一群商人,千里迢迢从欧洲来到东亚是为了求财而不是拼命。对手的武器可怕到如此地步,再要强行攻击,所冒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不过这些船长们还算称职,在没有得到新的命令之前,舰队对港口的炮击仍在继续,只是在那种可怕火球炮弹的威胁下,各炮击舰都纷纷加快速度,唯恐在对手射程内停留时间过长,哪怕因此影响炮击效果也不管了。同时,从很多船上都派出了联络艇,前去后方总指挥舰“雄狮”号,征询长官们的意见。
——这仗,还要不要再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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