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夙尘重伤
晨光熹微,东方将白。
墨以取了一旁元礼身后背着的佩剑,抬手递给穆禾:“逆徒夺你爹性命,你既要讨个公道,如今这剑你拿着,如何处置,我必不过问。”
穆禾接过长剑,见元齐哀号,似有片刻犹豫,但想到家父凄惨殒身,心中愤懑不堪,遂拔剑出鞘,直指瘫在地上的元齐。
元齐下意识抬手,挡剑刃锋芒,却因手筋已断,这一动作扯的伤口生疼,方才伸出的手掌又迅速蜷缩至胸前,口中不住痛苦呻吟。
他臂膀撑地,吃力向前匍匐,移至墨以足下,磕头如捣,涕泗横流。
“掌门仁心,元齐知罪,不求您能宽恕,但求留我一条贱命,也好侍奉在您身侧,将功补过。”
“原也是你作孽的厉害。”墨以不为所动,将双足向后移了两步,与元齐拉开距离:“你如何同夙尘勾结,做了这许多不堪之事我皆瞧在眼里,一直隐忍不发也是念你虽急功近利欺软怕硬,但本性终是不坏。如今你胆大妄为,戕害百姓,又设计构陷于我,这般狠辣阴险行事,舒华派自是留你不得。”
见墨以毫不念情,元齐忙调转身段,又匍匐至穆禾身旁,双手重创伤口鲜血不断渗出,所行之处地面染的一片殷红。
他抬首,目光浑浊绝望,瞧穆禾却眼神坚毅,目露凶光,恨不得将自己给生吞活剥了,忙哭喊着求饶:“穆兄弟,当日之事实乃无心之举。我见你气焰嚣张,不过想着出剑唬着你,未曾想伤你父分毫。我如何能料到他会扑身横在你身前,挡下那一剑。”
他一面言语,一面用力磕头,额骨碰触地面声响脆亮,鲜血顺着额间伤口流出,与泪、涕、尘土融为一体,满面血污,狰狞不堪。
穆禾出剑,其势虽迅猛,但也只是抵着他胸口,未全力刺下。
他怒目切齿,喘息声亦随之沉重,元齐被他这一剑惊的也停了磕头动作,周身颤抖,满面惊恐地望着穆禾,大气也不敢喘。
“那是一条人命!是我爹的命!你竟还能说的如此轻巧?”
穆禾怒吼一声,手下用力,剑稍入元齐胸口一分,便痛的他嚎啕大叫。
元齐虽身痛难当,但头脑却还算清晰。他眼瞧着穆禾这一下手,他身旁的云瑶却先皱眉,眼神闪躲刻意避开自己,想来定是见不得这般血腥场面。
女子本多心软,加之方才乱战之际,穆禾不顾性命扑身出来为云瑶挡下那致命一击,可见二人私交不浅。
如此,他便顺势呼喊着云瑶姓名,哭喊着求她劝说穆禾,留自己一命。言语间更对往日自己言语冒犯多有道歉,声泪俱下,倒真像是经此一事,真心悔过了一般。
云瑶本不愿理会他,可又见这七尺男儿跪地如此求着自己,心中不免生了侧影之情。良久,终开口向穆禾说道:“穆兄现下若一剑了结了他,自可替穆大叔报仇。可若因这般小人污了自己双手,实在不值。眼见他已被掌门挑了手筋废了功力,已然成了废人。死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事了,不若留他一命,让他残喘在这世上,颠沛流离,受尽世人冷眼,如此赎罪岂不更好?”
穆禾又剑入一分,痛的元齐面目狰狞,汗若雨下。
“我虽恨他入骨,可持剑在手之际,我却仍狠不下心来。”
穆禾抽剑出元齐胸腔,后狠狠一脚将跪在地上的元齐踢倒在地:“也正因如此,我才不明白,你那心肠究竟是什么做的,见我爹扑上前来,仍不收剑,害的他老人家临了还要受如此苦难。”他双目微红,将头撇向一旁:“山下青鸾镇外二十里,鸾鸣河旁正是我爹葬身之处,你每日去他老人家墓前焚香祭拜忏悔,拜足七七之日,我便饶你性命。”
元齐闻听穆禾如此说,也不顾身上剧痛,艰难起身,嘴上忙不迭的认过道谢,又冲墨以一拜,踉踉跄跄向山下跑去。
云瑶眼见穆禾身躯背对众人,微微颤抖,细听他道了句‘爹,还望您九泉之下,可安息了吧’。心中突觉一阵绞痛,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上前两步,轻拍穆禾右肩,轻声安抚道:“穆兄,如今元凶已伏法,穆大叔明你一片孝心,相信他在天之灵,必可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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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尘一路御剑而下,心中盘算着往后自己又当如何自处。
闹成这样,舒华派已是回不得。
其余三大门派,也唯有牵机门与舒华派不睦已久。
牵机门门主季孙上阳,于上届四岭法会中,同顾归雁恶斗上百回合,终棋差一招,屈居第二。那人生来性子阴狠,又记仇善妒,心中自是对顾归雁称王万千不服。
眼下派中动乱,若自己投奔季孙上阳,将派中之事诉之,邀牵机门以精妙机甲暗器之术牵制墨以,扶持自己上位取而代之,而后自己再将四岭盟主之位让给他,必是一两全其美之法。
可现如今,顾归雁正在派中闭关疗伤,他若行此举,以季孙上阳阴险性子,必会趁机要了顾归雁性命。
无论如何,顾归雁对自己是有知遇之恩的,自己这一身功力全靠他悉心调教。虽后墨以、殊玄一路风头胜过了他,但顾归雁也并无轻视自己。
师徒一场,十数载的情分还是有的。
若想投靠牵机门,必先想一良策。总得保住顾归雁的性命,才不算恩将仇报。
夙尘想的出神,不觉时间飞逝,已然御剑飞至了西绝山脚。
他低头俯瞰,见林间一巨石旁,倚着一身着紫衣的女子,旁有一团闪烁黑影漂浮空中。
夙尘远看着,那女子倒像是夜间闹派夺剑的棣棠,但因距离过远,始终瞧不真切。
他遂俯身御剑而下,落在那巨石旁一矮灌木中,蹑手窥视,方才将眼前之景瞧了个真切。
那人确是棣棠无虞,只方才在空中瞧着的那一团黑影,却是面带饕餮面具的术樾。
夙尘屏息,附耳倾听二人谈话。
“帝上何以如此焦急,还要分了神识,聚魂投影来地界问询奴家,当真是怕奴家逃了吗?”棣棠身段慵懒倚巨石,摊开手掌抬至术樾面前:“您瞅瞅这上面的冻疮,那玄海铸了剑,我碰都碰不得,又如何能将它带走?”
术樾瞧了眼棣棠掌中冻疮,隐约还可观见玄海结界涌动之力:“如此之况,铸剑之时怕是用了活人生祭,生了剑灵,与玄海之力合为一体,方能威力如此之巨。”
“您早如此说,奴家就不摊这晦气了。”棣棠冲术樾无奈翻了一记白眼,摇头言:“如今栖降与九盘下落不明,那玄海又被舒华派当至宝般护着守着,急着夺来也无大益,奴家不若先去归月谷取了人皇来,再做打算。”
“也罢。汝行事需小心,若无必要,无谓与地界凡人多争执。”术樾俯在棣棠身旁,深吸一口气,接言:“吾嗅汝之身,无息之力满溢而出,定是在山上开了杀戒。”
“帝上说笑了,不过与那些子凡人逗乐一番,算不得什么。”棣棠稍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媚笑道:“只一事有趣的紧,那舒华派拘着一少年,无惧无息之力,亦能拿起归舒,这般能耐但却不曾修行,实是稀奇。”
“哦?若当真如此,便待硕枫伤愈后,去探探虚实。”术樾身形渐虚,说话声音也越发微弱,棣棠见此状,摇头规劝道:“帝上以元灵之力强撑着玄令间不被天火地陷侵蚀,本就耗力,无事便莫要聚魂在地界了。奴家若有事,自会回太古初界向您亲禀。”
原眼前所见术樾之形,只是他神识在地界的聚魂投影罢了。此法甚耗元灵,且聚魂只可在地界维持一炷香的时长。
不止如此,聚魂投影力道微弱,只继承施术者本体不足十分之一的实力。
如若不是对棣棠心存猜忌,术樾定不会施此术耗神监视其一举一动。
“汝无需担忧,只消行好汝之本分即可。此间事了,速取人皇,归太古初界复命。”
棣棠一手撑身后巨石,借力站直了身,又拂去衣袖间灰尘,面露不悦道:“奴家甚少关心帝上,怎地您如此不解风情。早知开口便要吃这闭门羹,合该一言不发,免得自讨没趣。”她向着术樾行去,至其耳畔,轻言:“那人便交给您料理了,眼瞅这天色见白,折腾了一宿,奴家也该找个地方好好歇歇。”言罢,她化身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矮灌中,夙尘眼瞧棣棠离去,却不敢妄动。
他虽不知二人是何来历,但凭一己之力便能搅的舒华派举派不宁,连墨以也占不到上风,此人定是不好对付。
他本欲悄声退去,却忽觉身旁一阵阴风拂过,一只手掌搭其肩之上,顿感重如泰山,压的他跪倒在地。
他挣脱不得,回首见术樾已至身前与他面面相觑,饕餮面具獠牙瘆人无比,二人距离近在眉睫。
他喘着粗气,运力飞剑出鞘,从术樾身后猛刺向他。
可术樾身体却如化为黑雾扭曲飘散,不见踪影,倒让长剑毫无阻拦的越过他刺穿了夙尘之身。夙尘随之闷哼一声,口吐鲜血。
他身躯颤抖,望向四周空旷林地,一字一句问道:“你......是何人?”
“地界凡人本不配知晓吾之名讳,念汝乃将死之人,吾便不同汝计较。”
随术樾声出,须臾间,黑雾重新凝聚夙尘身旁,化形术樾模样。
他一掌由后背直入夙尘心室,用力将其心脏握入掌中。
“吾名,术樾。”
言罢,随夙尘痛苦叫喊,术樾狂笑数声,欲将手抽出。
遽然,青丝剑飞袭而来,将术樾插入夙尘体内之手斩断。
手臂落地,化为雾气飘散,而术樾之臂却瞬时重生。
他抬头,望远处殊玄与众弟子纷纷御剑赶至。
殊玄以内力驭青丝剑重回掌中,冲术樾喝斥道:“大胆狂徒,敢在我舒华地界行凶!”
术樾瞧着她,也不言语,身形渐朦胧,终化为黑雾消失无踪。
殊玄见状,忙收了剑,同众弟子一并快步上前,搀扶起夙尘。
她呼喊夙尘之名数声,却丝毫不见其回应。遂探脉摸鼻息,其气息微弱,脉搏似有若无,前胸后背被一剑贯穿,后背更被霸道掌力击了一大洞,由外望去,脏腑都清晰可见。
殊玄为吊住夙尘一口气,忙运力护住他心脉,而后命周遭弟子速回派中,将此间情况告知墨以,看他有何法子,或能救下夙尘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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