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焚林而猎?竭泽而渔。
赢仙心中感叹。
这话也就只有嬴政敢说。
问鼎全球。
这是一个多么疯狂的想法?
那么多人种。
那么多文化。
那么多文明。
全部杂糅到一起。
全部整合化一。
谈何容易?
休说在给嬴政百年。
就算数千年后。
世界也仍然是分裂的。
虽然统一之路困难重重。
但这也并非不可行之事。
至少在这个蒙昧的时代。
商君书连同大秦的这一套驭民之术还是非常管用的。
至少在嬴政这代之前。
秦国的政体一直都比较稳定。
商鞅可以说是把黔首看的相当透彻了。
若非嬴政实在太过激进。
按部就班的与民将养。
统一思想。
根本不会有现在这么多来自内部的问题。
就好像未来的大汉一开始不也是推崇无为而治吗?
鲸吞天下不是不可行。
就好像蟒蛇。
往往能吞噬数倍与己身的猎物一样。
可是吃或者不吃是一方面。
能否成功将这些地盘消化并将其转化为己身的一部分。
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大秦或者嬴政。
显然不明白蟒蛇的生存之道。
后者在吞噬下猎物之后。
往往会静止不动。
经历一段漫长的消化过程。
但嬴政却并不是这样。
这也就是为什么。
当今九州问题频出的根源。
六国余孽说到底只是贵族阶级。
他们渴望分封恢复旧制。
其目的无外乎是出于自身利益考量。
无论是吴郡的项式一族。
或是魏地的魏咎之流。
皆不过如此。
什么天下苦秦久矣?
这话只是这帮乱臣贼子在巧立名目罢了。
嬴政的治国方略纵有操之过急之嫌。
但这话却轮不到他们来说。
毕竟。
昔日战国时期。
各国的黔首也没有几个能跟秦国的生活条件相媲美的。
不过这事也都是后话了。
眼下。
还是得让自己这大父。
把目光从南北蛮夷的身上挪开。
战争是必要的。
无论北征匈奴或是南征百越。
这些肯定都会讨伐。
但现在却并不是时候。
大秦需要休息。
天下黔首亦需要休养生息。
关于这一点。
自泗水一路走来的赢仙。
比谁都清楚。
数以千顷的良田荒弃。
天下十分之一的人口被征做了徭役。
连带着移民戍边,三次南征北伐。
天下早已不堪重负。
黔首们背心离德。
并不是因为渴望恢复六国。
而是希望从这看不到头的重压中解放。
这些赢仙都明白。
但如何规劝嬴政?
却是一个麻烦的问题。
首先。
他不能像扶苏那样犯颜直谏。
什么与民修养生息。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类的话语。
只能让嬴政认为连他也被那些腐儒所误。
所以对于说辞这方面。
得谨慎在谨慎。
“大父,仙儿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赢仙沉默片刻。
还是决定说些什么尝试一番。
听闻此言。
嬴政神色一肃。
摆手道:
“仙儿。”
“汝有言尽可讲来。”
“无需记挂那许多。”
得到首肯后。
赢仙清了清嗓子。
迈步上前拱手道:
“大父。”
“以仙儿之见。”
“问鼎天下并非难事。”
“哦?”
这话一出。
堂内众人皆是默然。
月姬倒没什么反应。
不过蒙毅却是差点笑出声。
显然。
这话由一个半大孩子说出口。
还是有些耍笑之嫌。
至于嬴政则是不满的瞪了蒙毅一眼。
而后叹了口气对赢仙道:
“仙儿,休得乱语。”
“大父,孙儿此话并非戏言!”
赢仙见他不信。
急忙出言辩解。
表情严肃无比。
根本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说完还继续补充道:
“若吾之言不妥。”
“仙儿自当领罪认罚!”
这话属实是有些过了。
但不得不说。
效果的确拔群。
至少没人在以为他是开玩笑才说的这话。
听闻此言。
嬴政与蒙毅一时间倒没说什么。
然而月姬却是被吓得不轻。
急忙小跑到赢仙身旁掐了他一把小声道:
“臭小子!这话能乱说吗?”
“万一外祖真治罪予你怎么办?”
“哈哈哈...”
月姬这话一出。
嬴政被逗乐了。
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意味深长道:
“丫头,尔何故如此关心仙儿的安危呢?”
“外祖...我...”
月姬被这话问的满脸通红。
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嬴政见状也没再问。
转而看向赢仙道:
“仙儿,汝有言但讲无妨。”
“无论合适与否。”
“朕不予问罪便是。”
“谢大父。”
赢仙闻言拱了拱手。
深吸了口气。
十分认真的道:
“大父,仙儿以为若想对外征伐。”
“问鼎天下。”
“首先要稳定中原才是。”
“哦?这话到没错。”
“只是该如何维稳?”
嬴政点了点头。
并未否认赢仙的说辞。
但面上却是一副敷衍的微笑。
显然。
他还是没听进去赢仙的谏言。
就连蒙毅亦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仿佛再陪太子读书一般无聊。
“回大父。”
“仙儿一路从泗水郡来到会稽。”
“所过之处田亩尽皆荒弃。”
“沿途所过县城大狱更是人满为患。”
“黔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民生甚是艰辛...”
嬴政默默地听着赢仙的叙述。
但面色却已是由晴转阴。
赢仙的说辞。
与不久前被发配的扶苏。
几乎如出一辙。
嬴政听不下去了。
摆手冷哼道:
“慢着!”
“仙儿!汝莫非也要效仿汝父来抨击朕么?”
这话一出。
堂中的气氛顿时凝滞。
而赢仙闻言。
却是摇了摇头道:
“大父,吾并非效仿父亲。”
“此言完全是由心而发。”
“若大父希望扫清宇内立不世之功。”
“第一步务必要维持中原稳定才是。”
“试想我大秦历代先君。”
“不也是依靠商君之略稳固三秦。”
“方才能出关力拼六国么?”
听闻此言。
嬴政神色略缓。
但仍是不屑道:
“维持稳定。”
“与黔首何干?”
“区区布衣安能误朕之事?”
嬴政这个人。
虽然远视。
但与诸多后世之君相比。
却并不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
就好像昔日嬴政对唐雎所说的那句话。
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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