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
万仞阁三长老名为许之溪,医剑双修,其第七境的修为在万仞阁一众长老中虽算不上最高的,但因她掌握着高超的医术,她在门中的地位颇高。
沈长玉远远看见许之溪御剑而来后,总算是松了[kou]气。
沈长玉早把围观的弟子们赶去了一旁练习挥剑,但发生了这么大的,大家怎么可能还专心练剑,于是一个个都装模做样地边做着挥剑的动作,边偷偷向沈长玉这边瞄着。
沈长玉将许之溪领进了竹屋,身受重伤的封离已经被他安置在了床上。
此时的封离面[se]惨白,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旁边的桌子上还摆放了个小玉匣,许之溪定睛一看,才看清玉匣里装的东西,她的眼神也因此变得凝重了几分,因为那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一截还沾着血的断舌。
许之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抿唇给封离检查了一番伤势后,才扭头看向沈长玉,沉声道:“他伤得很重,虽不至于影响之后的修行,但舌头是恢复不了了。”
沈长玉“啊”了一声,茫然问道:“为什么啊?师姐,你不是医术很厉害吗?”
许之溪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们医修所修行的能让人断肢重生的术法名为生息术,生息术的原理是肢断而息不断,普通的断肢即使断裂了,医修仍可以通过连绵不断的息,借助灵气浓郁的千年灵药,为其修补断肢,但是......”
许之溪顿了一下才道:“这位师侄断舌处的息被人斩断了,而且斩的方式非常干净利落,不像是巧合,反倒像是故意为之......虽不能确定出手之人和我一样同是医修,但至少医修最基础的瞳术她是会的,只有用瞳术才能看到断肢处的息。”
沈长玉脸上的茫然之[se]更重了,他看着许之溪,好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许之溪叹了[kou]气,她道:“若我没认错,这位受伤的师侄应该是掌门师兄的徒弟,他在你这里受了这么重的伤,掌门师兄不可能不追究,你到时将伤他的元凶推出去便是了,下手之人如此狠戾,留在我万仞阁说不得闹出更多乱子来。”
沈长玉张了张嘴,才道:“可伤他的人也是掌门师兄的徒弟怎么办?”
许之溪眼底闪过了疑惑,掌门师兄那几个徒弟她都是认得的,这些人的脸和名字在她脑海里转了一圈,她愣是没想明白那几个小辈里有谁和这个行凶之人符合,但她还是道:“既然都是掌门师兄的徒弟,那你更不需要管了,掌门一脉的事,他们自己关起门来处理便是了。”
“可是......”沈长玉似是有些踌躇。
许之溪不禁又问道:“所以那名出手的弟子到底是谁?”
沈长玉没回答,而是扭过头去,透过窗户,看向了竹屋外。
许之溪这才发现,在竹屋外长满青苔的石阶上,坐了名素衣少女,少女如瀑般的黑发顺着她垂首的姿势倾泻而下。
此时的她右手掌心正躺着根玉笛,而她右手则抓着张帕子,反复擦拭着玉笛,那泠泠的翠绿[se]彩,衬得她手指莹白如葱。
细小的雪花落下,坠在少女的鬓角、发尾,显得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沉静,但许之溪却能从她轻缓的动作中察觉出明显的烦躁与暴戾。
很显然,她正努力压抑着这些情绪。
“这是......云黛师侄?”许之溪皱眉吐出了这个略显陌生的名字。
“她干的?”她转而又去问沈长玉。
沈长玉点了点头。
许之溪深深吸了[kou]气,饶是她自诩沉着冷静,但还是没忍住露出了诧异之[se]。
“云黛师侄不是不善斗法吗?”她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更何况,前些时[ri],她才听门下弟子提及,说云黛因冒领了同门师妹的功劳被掌门师兄罚跪在了山门前,为何才一晃眼,她就又把同门师弟打成了重伤,还把人家舌头给割了,且这割得手法实在太过巧妙。
沈长玉斟酌着措辞道:“是这样的师姐,之前云黛的事大概和门内传的不太一样,她应该是被人污蔑了。”
“什么意思?”
沈长玉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封离道:“今[ri]一来,这位封离师侄,也就是云黛的同门师弟便对她出言不逊,处处贬低嘲讽她,说她是冒领同门功劳那等心术不正之人,我当时便出于好奇,让他二人比试了一番。”
“然后云黛就趁着比试的机会,将封离的舌头给割了?”许之溪将话接下下去。
沈长玉“嗯”了一声。
许之溪:“这只能说明云黛是个心狠手辣、不计后果之人,你如何判断出她是被人污蔑了?”
“所以我关注到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云黛所展现出的实力,她很强,而且太强了,依我之见,她甚至没有展现出全部的实力......”
“......而关于她的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说法,说的则是,她盗取了同门师妹拼着重伤摘来的千灵红沙果,冒领了她人的功劳。”
许之溪看着沈长玉,就见他深吸了一[kou]气说道:“所以这个事情就非常不合理,我们都知道,看守千灵红沙果的是修为第五境的幻影雷狮,而云黛只有第二境的修为,我们所有人就会将云黛不是幻影雷狮的对手当作前提,自顾自地认为,摘取千灵红沙果对云黛而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但现在的情况是,以云黛的实力,倘若她能有一把趁手的剑,不说斩杀幻影雷狮,但重伤它绝对没问题。”
许之溪神[se]变换了一番,明白了沈长玉的意思。
沈长玉的表情也变得非常严肃:“她既有这样的实力,又何必去盗取别人辛苦摘来的灵果?”
许之溪又透过竹屋的窗户向屋外那坐于台阶上的少女看去,少女仍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反反复复地擦拭着手中的玉笛,一遍遍的动作让许之溪有些不敢想她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到底有多狂乱。
沈长玉的声音在许之溪耳边响起:“是因为被污蔑,所以才下狠手;是因为没有人相信她,才会戾气如此大,平心而论,若我是她这个年纪,遇上这种事,我的反应只会比她更夸张。”
“若真说心术不正,我倒觉得,他才是心术不正,”沈长玉朝躺在床上的封离指了指,“他指责云黛那些话,实在恶毒,没了舌头也好,省得以后出了万仞阁,再因为说错了话平白给师门惹些麻烦。”
许之溪没什么表示,只问道:“你打算替云师侄打抱不平吗?”
沈长玉笑了一声:“这件事只有我做是最合适的,不是吗?我既没有徒弟,又没有远大的抱负,我就算做出些‘糊涂事’,掌门师兄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但是那姑娘,她年纪还太小,遇到这种事,她需要有人能支持她、能给她撑起一片天。她很有天赋,是个好苗子,也会有更广阔的未来,我是万仞阁的长老,也算是她的师门长辈,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这种事毁掉。”
许之溪叹了[kou]气:“这些事本该她的师父来做。”
沈长玉苦笑:“掌门师兄的[xing]格,你我都是知道的。”
“他并不适合当掌门,”许之溪说出这句话时,神情冷漠得有些过分,“掌门之位本就是他偷去的,当初若不是玄诚子师兄受了重伤,再无可能晋升为圣尊,掌门之位又怎会落到他手里,更何况玄诚子师兄会受伤本也和他有关。”
“师姐,慎言,”沈长玉道,“这些话,我们心里想想就好了,静隐师兄他......毕竟已是掌门,也已成功晋升为圣尊,当今七宗势弱,能有一位圣尊掌门于万仞阁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就连玄诚子师兄都已经释怀了,我们又有何理由去质疑呢?”
“不必担心我,”许之溪垂下了视线,“我不是冲动之人。”
......
云黛一直坐在竹屋外的石阶上擦拭着自己的笛子,她已经擦了很久了,但心底燃起的那股杀意还是没能消除下去。
来自《斩戒诀》的烙印正散发着炙热的气息,令她的神魄都仿佛陷在一片火海里,此时的她备受煎熬。
她原本以为出手惩戒封离一番,能压抑她的杀气,可根本没用,或者完全不够。
她想杀人,杀更多的人,但她不能这么做,她会彻底失去理智,成为一具被杀戮支配的傀儡。
她的手指一点点地收紧,因太过用力,指腹都被捏得有些发红。
她看着沈长玉将三长老许之溪领进了竹屋里,很快三长老就叫来了两名医馆的弟子,将受重伤的封离带走了。
云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尽量不去在意他人的动向,只专注地擦拭着自己的玉笛。
不知过了多久,她头上突然被一片[yin]影罩住,一抹玄[se]衣角闯入了她的视线。
她仰头望去,青年的眼底带着清浅的笑意,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人太过肆意,显得不甚稳重,云黛总觉得,他的年龄应该是没她前世大。
“来吧云黛,进屋和我谈谈。”
沈长玉在云黛的注视下,微俯下身朝她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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