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都峰之战（三）

孤岛浮于三途河之上，四周墟界崩裂，裂缝若蛛网密布，昭示此由魔心所化之孤岛将终。昔魔心之力，为孤岛之核心，今则自裂隙逸散，如魂之撕裂，飘散四方。

  魔心之光辉映破碎之虚空，犹如明镜，映照幽冥之月，倒挂天边。此月非人间所见，其光幽深诡异，自幽冥升起，满载死亡与寂灭之意。

  孤岛四周，血树摇曳，枝叶在魔光之下更显妖艳。然此魔光非赐福于世，反如加速世界之消散。其穿透血树、大地，如侵蚀之力，使孤岛消散之速愈快。

  孤岛之中，云霆凝望倒挂之幽冥之月，此景如画，末日之景，充满绝望与神秘，又带诡异之美，令人欲知其究竟。

  云霆初临孤岛中心，顿时发觉灵识被压缩在十八丈范围之内，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散溢而出的灵识吞噬，又似有一道无形的壁障，在阻挡想要窥探它秘密的人。

  云霆身形放缓，再无云淡风轻，只觉有一股如山般的沉重要阻挡他继续前进。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里的骨骼并未发生“咯吱”声响，或许幽暗的规则，吞噬了他的力量。

  “难道这就是黑暗的力量吗？”云霆心中不禁有此一问。

  片刻后，云霆终在自己的十丈外，发现了自己寻找的“熟人”，东林岳。

  东林岳猫在一处低矮的丘陵之下，浑身染血，左腿已经齐膝而断，原本断膝下的长袍，显得千疮百孔。忽的，那条被云霆斩断手掌的左臂，被一道幽光侵蚀，瞬间便千疮百孔。

  这道幽光仿佛具有生命力，不断地吞噬着他手臂的血肉，并以惊人的速度向他的肩膀上蔓延。

  东林岳亦是了得，他曾想奋身而起，断臂求生。然而，幽光吞噬的速度实在太快，加之他已然重伤，剧痛之下，他的身体颤抖不已，最终又侧倒在地，哀嚎不止。

  “噗嗤。”

  一道玄弧的剑气一闪而过，霎时，低矮的丘陵之下，溅上了一道暗红色的血色。在幽暗的光线下，这血色显得愈发深沉。

  东林岳嘴角发颤，似咬碎牙关，他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我不会感谢你的！”

  云霆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轻声回应道：“我也并不需要你的感谢。毕竟，我斩断了你的手臂。”

  东林岳惨然一笑，声音沙哑地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或许，我只是想与你聊聊吧。”

  云霆以轩辕天书之力，在丘陵周围，撑起一道一丈方圆的结界，继续说道：“儒修浩然正气，当为坦荡君子。你不会连和我聊几句的勇气都没有吧？”

  东林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冷哼道：“要杀便杀，何必用激将法！”

  云霆质问道：“难道，你竟不知那个木偶师也是桃花庄的杀手吗？这就是你所追求的浩然正气吗？”

  东林岳义正言辞，道：“事有轻重缓急，两恶相较当先诛首恶，而你即是首恶。”

  云霆亦不与他争辩，话锋一转，道：“商纣阴阳合，听说过吗？”

  东林岳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名词感到陌生。

  云霆继续说道：“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吧。‘商纣阴阳合’是一种邪恶的阴阳法诀，其核心在于采补之道。修炼此法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修为，但代价是被采补的修士会经历极度的痛苦，最终因阴元耗尽而痛苦死去。”

  东林岳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云霆，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与愤怒，怒喝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这魔鬼竟然想采补于我！”

  “噗！”白小柒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语气中充满了戏谑和调侃，道：“这书呆子，阴阳不分。啊哈哈哈……”

  云霆顿时一脸黑线。

  东林岳亦是憋红了脸。

  ……

  须臾之间，只剩下白小柒的“呃逆”声在空气中回荡。

  云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修炼商纣阴阳合的修士是殷秋山，而被他采补的受害者是北夏国的公主，夏颀鸢。如今，她全身流脓，命不久矣。你细细想来，这其中的‘恶’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与我这所谓的‘首恶’相比，孰轻孰重？”

  东林岳的神色开始有些不自然，他疑惑地说道：“空口无凭，我为何要相信你？”

  云霆不疾不徐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玄影符，递给了东林岳。东林岳接过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如同铜铃一般，“鸢儿！”他低声咆哮，口中的鲜血不住涌出，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原来，这张玄影符中记录的正是北夏国公主夏颀鸢的现状。

  云霆在天阳城时，曾请秦会帮忙打听关于夏颀鸢和夏慕岚的消息，同时也从轩辕惊风那里得知了许多事情。其中就包括东林岳与夏颀鸢曾经青梅竹马的往事，这也是为什么东林岳一开始就对云霆抱有如此深重的敌意。

  然而，东林岳的愤怒和悲伤并不只是因为云霆揭露了他的过去，更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曾经深爱的人如今所遭受的痛苦。

  至臻至善的人，也有他们的软肋和弱点，他们也有喜怒哀乐、私心和喜好。一旦这些弱点被触及，善恶不过一念之间。

  “活着才有机会，一切皆有可能。弱者，才会对生命了却希望。”云霆顺势说道。

  东林岳闻言，深深地看了云霆一眼，随之癫狂大笑。

  云霆亦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的取出一株阴阳紫阙。阴阳紫阙散发出极阴天紫之色，云霆将之托在掌中，自顾自说道：“等待至花信年华，时候已到，我与夏颀鸢已经没有瓜葛。换言之，夏颀鸢现在是自由的，不再受望云阁的誓言的束缚。但是，为了了却曾经一段似有若无之缘，我还是想帮她一把，这株阴阳紫阙能够抑制她身上的脱阴之状，甚至有可能让她恢复。”

  东林岳癫狂笑声，戛然而止，双瞳直勾勾地盯着云霆掌中的阴阳紫阙。

  云霆精心策划了这一切，从与东林岳讨论木偶师、殷秋山开始，他就在逐步引导对方的思维。他并不是真的想与东林岳辩论善恶，而是想让他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善与恶并不是那么绝对。就算东林岳将云霆视为“首恶”，他也必须承认，木偶师与殷秋山同样罪行累累，不遑多让。

  云霆看似随意的闲谈，实际上是在巧妙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他并不想显得急功近利，而是要让东林岳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他的圈套。

  当云霆提到夏颀鸢时，他准确地击中了东林岳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对于东林岳来说，此时此刻正是他生命中最为黑暗的时刻。他渴望的，不过是一丝光明，那一丝能让他重燃希望，觉得能够把握命运的光明。

  云霆内心其实焦虑万分，墟界的崩塌使得时间变得异常紧迫。然而，他依然努力保持镇定，以云淡风轻的态度面对东林岳，等待着他的回应。

  对于东林岳来说，那株阴阳紫阙就如同他生命中的那一丝曙光。在黑暗中看到它，他忍不住想要紧紧抓住。因此，在冷静下来之后，他经过一番思考，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云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想知道当年天都峰之战的真相。”

  东林岳闻言，放声大笑，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释放了内心的压抑。

  笑声过后，他的脸上露出不屑之色，嘲讽道：“真相？世人皆愚昧，又何来真相可言？”然而，话锋一转，他又认真地说道：“不过，你算是找对人了。除了那些个老家伙，或许我是最清楚这一战经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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