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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聂照在本就不大的卧室中间,用薄木板和竹子架了一堵新墙,把一间放隔成两间,留出一个空档,挂上个帘子充当门,姜月睡隔间里面的床,撩起帘子就能进去。

  聂照睡隔间外面的床,避免不小心瞧见对方的尴尬,之前屋里唯一的桌子塌了,干脆聂照就把它拆了烧火,屋子眼下看起来倒是宽绰不少。

  姚金娣夫妻还送了一些面盆之类的生活用具,添置了新的箱笼被褥,姜月把自己的小隔间打扫干净,各种东西分类放置,她在逐城跟着聂照生活的[ri]子算是正式开始了,心里不由得燃起了希望。

  [ri]子一转,姜月已经被聂照收留两个月了,时节也从秋[ri]变为初冬,院子里那棵梨树掉光了最后一片叶子,前夜下了一场冰雹,地上凝霜,除了晌午一阵,其余时间都寒气[bi]人,北风无所遮拦,如刀子一般割人,姜月终于换上了新的夹棉袄裙。

  只是聂照想错了,他以为姜月这个年纪长得快,她又吃得多,恐怕很快会长高,旧的衣服穿不下,便在定冬装的时候,又叫铺子给她放量了二寸,但姜月不仅身高没变化,脸上也没长[rou],浑身还是瘦瘦巴巴跟竹竿子似的。

  他闲来掐指算算,不由得叹惋,那几百斤粮食喂狗,狗都比姜月长得快。

  聂照在家的时候,依旧躺在掉光了树叶的梨树上,他枕着胳膊,常常一躺就是一天,姜月现在都习惯了,无事的时候不去打扰,饿了叫一声“三哥”,他就带着自己出门去吃饭。

  往往聂照躺在树上的时候,姜月就抱着膝盖坐在树下看着他,他躺一天,她就陪一天,总归她也没什么正经事要做,以往在灿州的时候就是这样过的,也不会觉得无聊。

  姜月看天[se]要近黄昏了,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再不出门吃饭,恐怕太阳落山之前回不来,她眨了眨睁得酸涩的眼睛,小声说:“三哥。”

  聂照歪歪头,看她蹲在地上,仰着头等自己,问她:“今天想吃什么?”

  “三,三哥想吃什么?”姜月征求他的意见,她其实吃什么都好,逐城的食物很香。

  逐城这地方真没什么好吃的,回来回去无非是些做得粗糙的面汤、干粮之类的,聂照现在带着个孩子,一[ri]三餐应时,吃得都快吐了,偏偏姜月这个没见识的,不仅胃[kou]不减,吃什么还都津津有味。

  “我?我没胃[kou]。”聂照把头偏过去,抓起自己一缕头发,绕在手指上打圈,“你去街[kou]张三那儿拿几个烤地瓜回来,你吃不吃地瓜?”他又问。

  姜月点头,扬起笑脸:“吃吃吃!”

  聂照轻嘲,语气倒是不恶劣:“你什么不吃?去吧。”

  他看姜月把手向自己捧起来,不解地问:“干什么?”

  “钱。”姜月眼巴巴盯着他说。

  没钱怎么买地瓜啊?

  聂照下意识摸了摸怀中,自然一分钱都没有,他拧眉望着姜月:“你见我买东西,何曾用过钱?”

  他这么一提醒,姜月倒是真记起来了,确实从来没见过聂照付钱,她只当时赊账,过后统一[jiao]付,谁知道是真的不给钱?

  她这是跟着三哥吃了两个月的霸王餐?

  姜月想到此处,不由得惊恐瞪大眼睛,后退两步,结巴更厉害了:“可可可,可不不不,不给钱,不不不不就是,恶,恶霸吗?”

  可姚阿婆说三哥是游侠,保护一方安宁啊,她之前还因为自己误解三哥,跟他道歉过,他笑得可大声了。

  “对啊,我原本就是恶霸,我天天杀人你不知道?今天才想起来我是恶霸?”聂照满不在乎,语气中带着戏谑,“我还横行乡里,鱼[rou]百姓呢,你身上的衣服,吃的饭,都是他们迫于我的压力才赠与的,要不你别穿衣,别吃饭了。”他说完,又躺回去了。

  “三哥,这,这样不好。而,而且,姚阿婆说你是,是好人。”她结结巴巴却义正词严说出这句话,没有丝毫的震慑力,反而显得不[lun]不类,十分好笑。她不知道聂照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就是觉得这样不好在,做人要善良,不能欺负别人。

  “我就是混混,是恶霸,要你管我?”聂照不再看她。

  良久,聂照都没有听到她再说话,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以为她又在无声地哭,才忍不住望回去,竟然见她已经穿上来时候的那身衣裳了,单薄,不避风寒,破破烂烂的,她人还在风里瑟瑟发抖,嘴唇冻得发紫,背上扛着个大包袱,要往外走。

  他急忙叫住:“你去哪儿?胆儿肥了,还要离家出走?走了就别回来。”

  聂照不由得怒从心中起,升起一种被人背叛的错觉,想自己这两个月,管她吃穿住行,现如今都管出仇债来了,不仅不感激他,还要和他割袍断义。

  姜月还在往外走,像是被听见他的话,聂照怀疑她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yin]阳怪气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要死要活,非要留在这里跟着我,现在要跑了?”

  “我,我没跑。”姜月擦擦眼泪,哽咽着回头望向她,她瘦弱的身板在寒风中好似一片枯叶,又好像地里的霜打小白菜,稍不注意便要被吹散零落,好不可怜,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人,此刻看着都会心疼,聂照却岿然不动。

  “我把这些,这些东西,都,都还回去,我,我不能要,我,我去替你,跟,跟他们道歉……”

  相处两个月,姜月也算是摸出点聂照的脾气,虽然他总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脾气大毛病多,但只要顺毛摸,多哄着就不会随便对人发脾气,姜月试探几次,奏效之后,也就没有以前那么战战兢兢了。

  所以她觉得三哥不会是那么坏的人,她去替他跟人家道歉,得到他们的原谅,虽然衣服被她穿旧了,她可以做工还债的。

  姜月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定要把他拉回正途似的,可怜巴巴,又十分坚定,聂照未想到她是要把东西都还回去,还要替他道歉,心脏猛地一颤,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好气。

  他轻盈地从树上跳下来,一把拉住她:“准确来说,不算强抢的,我呢保护东十三坊的太平,也不收他们头钱,拿些东西抵他们自然也乐意,你情我愿,算不上抢,不过说我是混混恶霸也不是没有道理,哪有好人做好事还收人家东西的?这行径和恶霸也差不多,你就当这是我的工作吧。现在还要还吗?”

  他觉得这样解释,姜月至少不会要死要活想把东西还回去了,小孩子也不知道谁教的,一根筋执拗的很。

  “真的吗?”姜月问。

  聂照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真的。”

  姜月抱着包袱,双脚脚尖在地上捻了捻,小声质疑:“可是为什么做好人就不能收人家东西?好人难道就不用吃饭了吗?”

  聂照被她问得一噎,他沉吟片刻,把衣服给姜月披上,想了想说:“大概是做好人不容易吧,所以条件格外苛刻些,不是谁都能当好人的。行了,现在向张三拿几个烤地瓜回来。”

  姜月想了想,大概是脑子转过弯了,“嗯”了一声,颠颠儿跑出去,没多一会儿抱着个油纸包回来,摊开一看,里面三个胖乎乎圆滚滚香喷喷的地瓜,香甜的气味弥漫了整个院子,她把其中两个分给聂照,自己留下个小的。

  依照她的食量来说,这个小地瓜连塞牙缝都不够。

  “张三今天的地瓜这么快就卖完了?”聂照捻开一个地瓜的皮,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里[rou],轻轻吹了吹。

  姜月摇头,乖巧地抱着地瓜暖手,笑眯眯说:“不是啊,三,三哥,以,以后我少,少吃点,我也不要,不要衣服了。你,你保护十三坊,他们,他们给你东西,是,是应该的,但,但我什么都,都没做。”

  本来只用给一份的东西,加上她,要给两份,而且她吃得那么多,这样不好。

  聂照动作微顿,心脏又被扎的痛了一下,原本掰开的地瓜转了个方向,递到姜月嘴边,抬手示意她吃。

  姜月犹豫着接过来,咬了一[kou],幸福地眯起眼睛,好香,好甜,好好吃,她又咬了一[kou],才听见聂照略带叹惋地说:“你还是没学到逐城的半点风气。”

  自私,贪婪,暴力,才是在这座城活好的最优良品德。

  “不过也没关系,你放心吃,我以后买东西,尽量给钱。”聂照咬了一[kou]掰开的另一半地瓜,接着嫌恶地皱起眉,大[kou]吞下去,把剩下完好的那个也塞给了姜月。

  他喝了一碗冰凉的井水,见姜月还蹲在那里,高高兴兴地吃地瓜,连地瓜皮都没放过,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碗沿,心中情绪万千。

  天天光知道傻乐,总得给她找点事情做,多少学点东西,将来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挣[kou]饭吃,多个傍身的技能,到时候能靠自己吃上饭了,就不会因为有愧疚感而不敢多吃了,家里也清净,更不会有人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三哥三哥地喊。

  聂照想了想,于记粮行似乎还缺个算账的学徒,前[ri]还在招工,她这个年纪,倒也合适,去看看账,打打算盘,不算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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