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他放心不过,原本他属意的人选是胡玉娘,对方常年在抚西一带经商,老练油滑,最擅经营之事,抚西如今要人要得急,若是现培养必定来不及。
去年与勒然之战,她作为逐城首富捐出大半家产,虽之后有所补偿,但元气大伤,要东山再起不易,加之胡玉娘年近不惑,也没了当年的雄心斗志,她主理商司正合宜。
但也正是她老练油滑,所以聂照对她有所防备,事情迟迟未定,如今商路复通,对方蠢蠢[yu]动,自然不适宜主理商司。
今[ri]一见荣代年,他灵光一闪萌生了新的想法。
一个世代商贾之家的子弟,却从未从事过商事,在官场和商场上都无根基,易于[cao]控,左右不沾,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这样的人所能依靠的,只有上司的信任,加之他品[xing]正直,不失为良才。
从三月到六月,逐城逐渐竣工,城池焕然一新,多少有了当年繁华的影子。流民重入户籍,对鳏寡孤独废疾者施以恩惠,在严打严防下,治安也逐渐稳中有秩,可见此地也并不是这些年人人[kou]中的野蛮不堪教化之地。
对大多数百姓来说,能安居乐业,他们又何必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对冥顽不灵者重罚,他们自然也不敢作[jian]犯科。
只是要大笔大笔的银子砸下去,大滴大滴的心血淌下去,还有有长久的时间来印证,以克服诸多风险,大雍的朝廷左右衡量,觉得为这些城中劣民不值得,一步步放任这座城池落到此种境地。
现在因着抚西的政策,先免一年过路商税,各路小国渐有零星商人试探着往来,也不必担心货品被强抢或是遇到战乱,因着城中并无大的商户,所以早些[jiao]易都是聂照自己接待。
先以商司名义[jiao]易接入,转而扶持小的商户,以借贷方式分由小商户先售后付本金与税收,除却政府要承担较重的经济压力,对百姓是绝无仅有无本万利的好事。
聂照这几天光是打算盘手指都起茧子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过一个念头是做账房先生,算数和经商不一样,他没这个兴趣,所以把营收定价做得跟算学题一样,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往兜里进,也没有半点欢愉。
姜月倒是有,但她能做的就是在聂照打算盘的时候痛苦练自己那爱而不得的算学。
每当夜晚,都督府总是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哀怨,以书房为中心,呈辐[she]状向四周散开,方圆五公里都能感受到怨气。
聂照跟姜月提了荣代年之事,在不到三天后的傍晚,他又怨念深重地拿起算盘预备对账的时候,姜月终于像个救世主似的将荣代年的调查情况送给了他。
和猜想的差不多,荣代年自幼除了在青云书院读书,就是跟在父亲身边,学习经商,父亲一去世,那些所谓的商友就瓜分了荣父留下的货物,荣代年便与那些人断绝往来了。
聂照看完,舒心地往椅子上一仰,双手抱着肩:“挺好的,让人去把他请过来吧。”
荣代年被阿松带过来的时候,神情倔
强,高昂的头颅上写满了宁死不屈,毕竟他想象不到不问缘由,你在误打误撞觊觎过上司的妻子后,半夜被叫去对方府邸会发生什么好事。
其实这种坑蒙拐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事情,应该由姜月这个女子来做才显得自然亲和有说服力,但聂照疯了才会让姜月对荣代年轻声细语循循善诱。
但鉴于他如今身边贫瘠的人手,他只得亲自出马。
不过他开[kou]自然谈不上柔和,甚至像是恐吓,眉眼沉沉的,带得室内空气都变得森冷了几分,旁的未说,只扬了扬下巴,令他去算桌上的账册。
荣代年听完聂照的话后,先是有片刻的怔忪,紧接着就是不敢置信,但对方的算盘和账册都已经推到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他战战兢兢坐下,依照聂照的吩咐做了本账册。
聂照在一边剥石榴,是这次外国商人带来的早[shu]夏石榴,噼里啪啦落在铜盘里,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玛瑙,烛火下泛着晶莹的光,他剥得认真,修长的手指动作轻缓,愈发显得[jing]致好看,似乎没有理会他的打算。
荣代年抿了抿唇,把剩下的账册继续拖过来算,待聂照剥完了三颗石榴,铜盘里堆的像小山似的高,才擦了擦手,转而看向荣代年。
被他幽幽地望着,荣代年也升不起别的想法了,把自己算过的三本帐都捧过去,请他看。
聂照随手翻了翻,果然又快又好,他做一本的时间荣代年都能做三本,术业有专攻,心中的快意和解脱几乎要溢出来,不过他险险克制住,面无表情把账册扔回去。
“尚可。”聂照说着,荣代年心脏跟着颤了一下,聂照在逐城就[yin]晴不定的,自打离了逐城之后,就更摸不着了,他心里复杂的很,一边觉得焦虑,一边又觉得气恼。
见着聂照总会想起对方把他堵在巷子里,暴打他不允许他接近姜月,转而自己又跟她在一起的场景,闷得慌,总之不是些什么好的情绪。
“明[ri]开始,我将调你去商司,为商司副使。”聂照根本没有管他同没同意,点没点头,直接将调令和令牌扔给他,“明[ri]辰时去找李护入职,再去通商司的商司报到。”
荣代年捧着那块冰凉的令牌,已经呆滞地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是好事,大大的好事,抚西谁人没听说过通商司?这是主君亲自督办的,能在通商司做事,就是个主簿都比别的主簿前途光明,商司副使虽然按照官品类比,也只是个六品官,但却大有可为。
“主君,难道信我?”他不由得喃喃问出。
聂照不置可否:“你品行端正,我有何不信?”
荣代年怔了许久,才捧着令牌跪下:“必不负主君信任。”
“还有姜月,她也十分信任你,能做好这个副使,”聂照说得荣代年目光中闪过一丝酸涩,他知道聂照这句话一出,他与姜月,便只有上下级的关系,他不能再起什么妄念。
可即便聂照不说,他又能做什么呢?
“属下不会辜负主君的信任,也不会……不会辜负姜千户的信任
。”
他会报答聂照对他家的恩情,也会给他的喜欢一个[jiao]代。
聂照最是知道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此刻面容和语气都和缓了些许,点点桌面:“新来的石榴十分新鲜,我剥好了,你带走尝尝,在外奔走许多个月,瞧你嘴唇都干起皮了。”
荣代年此刻又是一阵心情复杂,道谢后领走了聂照方才剥的三颗石榴。
他一走,聂照那颗垂死的心终于活泛起来了,一种把麻烦事丢给别人的轻松感,伸了伸懒腰回房,姜月躺在床上看书,听到他的脚步后手忙脚乱把书塞进枕头下面,摆了一本正经书看。
聂照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没说什么,走过去把外衣脱了,上床半压在她身上,把下巴垫在她肩膀上。
姜月差点被抓包,心脏咚咚跳,还是不忘问他:“怎么了?”她忍不住猜测,“难道是荣代年拒绝你了?不应该吧。”
聂照摇头,瞥她一眼:“不是,我还给他剥了三颗石榴。”
姜月沉默,她从来不知道聂照什么时候新添了这个毛病,还要人猜,不过主动给荣代年剥石榴,还真不像他。
她以为聂照是心情不好,于是拍拍他的肩膀,沉重说:“没关系,你躺一会儿吧,想告诉我的时候就说。”
“那石榴可酸了,酸掉牙,也就达官贵人摆阔宴宾的时候会充场面,这石榴不好,得少进,”聂照暗示她,“我不爱吃酸的,想着给你剥些吃,尝了尝,真难吃。”
姜月没意识到,反而摸摸他的头,果然,这种感觉才[shu]悉。
他怎么会特意把甜石榴剥给荣代年,他哪儿那么好心,果然是尝着酸了才予送出去。
聂照咬了咬她的腮[rou],暗恼自己吃一百个豆不嫌腥,半点记[xing]不长,姜月压根儿没长这点调情的脑子,他这哪儿是伤心难过?真伤心难过能这样?
但凡换个知情识趣的,此刻便应该挨着个儿地亲他,然后问他还闷不闷了,他便有理由再说几句娇纵的话。
如此想着,他又闷闷咬了咬姜月的脸颊,坏心地把她藏在枕头下面的书悄悄摸了出来,一本正经念:“孙玉莹没想到刘生生得一表人才,却伙同继母一起诓骗她,一边想要谋夺她的嫁妆,一边又留恋青楼楚馆,不由得怒从心起,目光中……唔……”
姜月急忙羞愤地捂住他的嘴:“别念了别念了!”
她的人生爱好不多,看这种苏爽打脸虐渣的话本字算一个,这种东西自己偷偷看没什么,被念出来简直从这里丢脸丢到祖坟了。
“她只恨自己从前眼瞎,没有看出他是匹中山狼来,重活一世,她一定要……”姜月见完全堵不住聂照的嘴,扯过被子把自己蒙进去,完全不想再听。
聂照放了书,掀她被子:“生气了?真生气了?”
姜月愤愤地咬他的手,又把被子盖上,脸臊的通红。
聂照又掀了个被子角,把手递进去,笑嘻嘻说:“好好好,给你咬,消消气。”
姜月把他的手拉过去,咬了一[kou],然后扔出来。
聂照的脑子举一反三非常快,既然做不到预想的调情,那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于是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一下一下亲她的脸颊:“好了嘛,还生气?”
姜月转过头,他就追过去,再亲一下,从后面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不要生气了,那我白天去找你,你躲着我我都没有和你生气。”
姜月原本就没有生气,就是觉得羞恼,他这么一说,似乎是自己有些不对,勉为其难亲一下他的下巴,聂照回亲她的下巴,两个人亲着亲着就逐渐不对味起来。
不对味不对味着,聂照就被推翻过去。
姜月伸出手指和他表示:“七天,一刻钟,今晚,不许。”
他摸着后脑子震惊,不是,谁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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