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镇魂曲
年节过后，天气渐暖。
就连地处边陲的得祺镇，冰雪也在渐渐地溶化。
苏秦牧一个人走在泉水溪流的河岸边，呼吸着冷冷的清爽空气。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门了，实在是闷得受不了，便得空出来走走。
行至半路，梅林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笛声，笛音悠扬婉转，不绝如缕。
苏秦牧循着笛声往梅林走去。
行至梅林深处，忽见一些梅树上的梅花已经提前绽放了。
二月末最是一年中赏梅的好时节，只是今年人们还不知道梅花绽放的时间提前了些。
“咯咯咯……”
寂寥的白色世界里，突然响起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苏秦牧循声望去，感觉眼前忽然一亮。
一位身着红色斗篷的少女正在用手里的竹笛敲打着雪花上的梅花，梅花上的雪花。
不过，这梅花再粉再红也不如这少女的脸庞娇俏。
那红衣少女微微转过头，刚好和苏秦牧四目相对。
而就在这一霎那，少女的漂亮眸子里突然闪动着一抹说不出的神采。
苏秦牧见到她也望着自己，他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便转身就走。
岂料，那少女随后追了上来，她挡在苏秦牧的前面，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俏皮地说道：“你是谁啊，叫什么名字？”
苏秦牧连忙退后了好几尺，终于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少女见状却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而是慢慢地靠近，并且继续说道：“我叫古梅汐，我的家刚刚搬来得祺镇。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苏秦牧冷冷地说道：“不行！”
少女的笑容顿时在脸上停滞了，当即愣在了原地。
苏秦牧道：“你莫要靠近我，我不会跟你做朋友！”
苏秦牧知道沈乐不会跟任何人亲近，不会跟任何人交朋友，即便这个少女再可爱也没有可能。
他不知道该可怜沈乐还是该可怜自己，怎一个天煞孤星命。
苏秦牧站在原地斜眼瞥了她一下，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少女略带失望地看着苏秦牧离去的背影，一回头却见树上的梅花突然间全都飘落了。
梅林下了好一场梅花雨。
落在白雪地上的整朵梅花保持的很完整，就像它们在树上绽放时的模样。
少女怜惜地拿起了地上的一朵花，疑惑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梅花全都落下了？还不是一片又一片的落，而是整朵花整朵落，真是太奇怪了！”
苏秦牧在梅林中走着，梅花静静地飘落在他的身上。
他明白为什么梅花突然间落了，因为凡是沈乐用手触摸的鲜活生命都会莫名其妙地死亡。而他刚刚触碰了一下正在盛开中的梅花，虽然他意识到以后及时抽回了手，却也已经晚了。
红梅映雪如此的美景，今年恐怕是谁都无法欣赏到了，等他走出这片梅林，梅花就会全部凋谢，一朵不剩。
断崖下。
一泓深潭。
苏秦牧就站在深潭上方的一整块石头上，看着泉水汩汩地流向远方。
这里是沈乐出生的地方，也是他母亲死亡的地方。
他母亲死于难产。
一种不知缘由的巨大悲伤涌上心头，而汹涌而来的正是沈乐的回忆。
沈乐小时候看过很多人因为跟他接近而无缘无故地死去，巨大的愧疚占据着他的心。
他曾经自杀过。
他从这个石头上跳下去，结果深潭的水因他干涸了。
他从这个断崖上跳下来，结果采药的人被他砸死了。
他在大树上牵了上吊绳，结果整棵树成了枯枝断了。
……
沈乐的这个命总是能害死别人，但是他自己想尽办法也无法死掉。
若沈乐是一个坏人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于是他便总是活在无穷无尽的自责里。
苏秦牧替沈乐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他前世虽然残疾，但是他却可以得到正常的亲情、友情甚至于青梅竹马，而沈乐真的是注定孤独一世。
一群乌鸦从远处飞来，凄厉的叫声顿时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苏秦牧朝着乌鸦群望去，却见到了奇异的一幕。
这些乌鸦在路过断崖的时候竟然没有避过去，而是生生地撞了上去。
撞晕以后的乌鸦就跟下饺子一样纷纷滚落在了雪地上。
看着这一幕，苏秦牧心下一沉。
他把双手伸了出来，却见自己的手掌上散发着一层黑色的光晕。
他发现自己的气息有些异常，这可能跟刚刚沈乐的伤心回忆有关。
只要沈乐难受了，他体内就会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摧残他身边方圆几里的生物。
尤其是当他修炼到了第二层以后，这种摧毁的暗黑力量也在跟随着越来越强。
起初只是他近边的人遭殃，现在连普通的动物都殃及了。
不过令他难受的一点是，他现在无法控制这种力量，他无法通过自己的行为把这股摧毁生命的力量消除。
每一次，他手掌上泛起黑色光芒的时候，他就只能等它慢慢地平复，而这个恢复的时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其中会有多少人因此而受害，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苏秦牧平时能做到的就是尽量做到平复心情，不让自己有负面情绪，这样他身边的人才不会遭殃。
突然，碎裂的声响从苏秦牧的脚下传来。
“咔擦—咔擦—”
他从低头一看，脚下的石头正在裂开，并且裂痕在不断扩大中。
他赶紧从石头上跳了下去，退步靠在了身后的松树上。
“轰隆—”，一声巨响。
大石头刹那间四分五裂，坍塌的碎裂石块朝着下面的深潭里滚去。
一道金光从碎石堆里散发出来，刺眼无比。只是这光芒很短暂，几乎亮了一下就消失了。
金光褪去以后，一只乳白色的玉笛静静地躺在了碎石中央。
苏秦牧走上前，捡起了它。
这玉笛浑身通透，没有一点瑕疵，笛身上还刻有一种奇怪的字符。
苏秦牧用手摸了摸那个字符的图案，却见一道金光从笛中发出，一串串音符横卧在半空中来回飘舞，闪闪地发着亮光。
音符大概在空中浮现了三十秒，而后就不见了。
苏秦牧生前精通音律，所以便拿起白玉笛吹奏起刚刚的乐谱来。
笛音一起，所有嘈杂的声音立刻消失，天地一片安静，静的似乎能听到生命欢呼雀跃的声音。
苏秦牧感觉一阵暖流涌上心头，而他手上的黑色光晕也在渐渐地褪去。
他吹着这曲子，心里的烦躁和不安慢慢地平缓，心里越来越平静，连沈乐的悲伤也跟着一点一点地消失。
一曲作罢，他感觉内心像是宁静的湖泊，一点涟漪都没有，四周一片祥和，没有半点喧嚣。
“扑啦啦—”
乌鸦先后从雪地上站了起来，而后腾空飞走了。
他看着飞走的漫天乌鸦，只道了一句：
“真是一首好的镇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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