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妈,你好久没给我介绍对象了
上桌吃饭,两人并排而坐,孟子陶没再搭理俞洄,当他不存在。
她钟爱酸甜味,主攻面前的松鼠桂鱼和菠萝咕咾肉,偶尔宠幸素三丝。
回家吃饭不减肥,吃得专心,津津有味。
沈女士向老孟保证,女儿工作辛苦难得回来一趟,有些话坚决忍住不提。
瞧见女儿只顾自己的吃相,话到嘴边几次,到底没忍住。
仿佛很是随意地挑起话头:“下礼拜哪天有空,去见个人。”
自从女儿满二十五,“见个人”便成了沈女士的口头禅。
孟子陶习以为常,细细嚼着脆骨,“又是张姨介绍的?这小半年她已经介绍七八个对象了,这么积极,有提成拿吗?”
“没你积极。”
夹起的丸子扔给老孟,沈女士无心饭食,拧着眉毛纳闷道,“说你积极吧,相了这么多,没一个成的。说你不积极吧,隔三差五又催我介绍新对象。问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你说都行。依我看,是都不行。你啊你,满肚子花花肠子,又跟我整什么歪门邪道呢?”
歪门邪道不至于,俗称“反向催婚”。
孟子陶耳根子硬,吮着筷子尖,望去满桌菜肴点兵点将。
笑眯眯地,也不接话。
旁边俞洄捣她胳膊肘,“子陶姐,真的都行吗?”
既然都行,他肯定也行。
被点名的人充耳不闻,端起碗,找老孟帮忙夹菜。
沈女士手快,故意搛了筷子女儿最不爱吃的油焖茄子。
顺着干儿子的追问,又起了话音,“连小洄都听出来了,你还不承认?”
孟子陶手更快,手腕一转,茄子进了俞洄的碗。“我承认什么呀我。不提条件,您有意见。条件提多了,您估计又该嫌我故意刁难。您安排的人我可一个没少见,没看上……”
话到半截,美眸里忽闪一抹灵光,“……听说张姨二儿子特别优秀,她要真有心,不如把儿子介绍给我。”
沈女士乜斜她,“人家儿子是大学老师,博士,能看上你个高中学历?”
“能不能看上,见了面自有分晓。”用舌尖抿出一根鱼刺,孟子陶不疾不徐,“他出卖脑力,我出卖手艺,各凭本事吃饭,我不丢人。”
“秋秋说的对,职业不分贵贱。”老孟护犊子,大团脸笑起来憨态可掬,骄傲得很,“我家秋秋最优秀,不着急慢慢找,宁缺毋滥。”
孟子陶喜滋滋点头,“我听老孟的。”
“你听他的,她听你的,你爷俩一个鼻孔出气。只有我说的全是废话,里外不是人。”大发牢骚的沈女士撂下碗筷,气咻咻进厨房。
下一秒,俞洄也离桌跟了进去。
沈女士从蒸锅里捞大闸蟹,他负责剪捆绳。
不会也不必哄长辈开心,只需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已是娱心悦目。
沈女士舍不得赏赐亲闺女的慈眉善目悉数给了干儿子,不住夸他懂事贴心。
不像孟小冤家,只会给她添堵。
闯祸二人组脑袋叠脑袋扒门边刺探军情,老孟适时推了小孟一把。
孟子陶不情不愿蹭过去,抽了俞洄手里剪刀,又拿肩膀顶开他,全面接管安抚工作。
沈女士冷了女儿半分钟,问:“真想见张姨儿子?”
孟子陶没所谓,“见见呗,多个朋友多条路。”
“不许反悔。”
“当然。”
沈女士不放心再次确认,得到女儿肯定答复后,终于露出笑脸,说她来安排。
彼此费力不讨好的相亲话题到此结束,沈女士又道:“小洄刚回来路不熟,你明天陪他去开通水电气。”
“没问题。”孟子陶应得快,想想觉得不太对劲,“他只回来几天,住咱家里得了。没必要开通水电气,开通了还得办停,麻烦。”
“谁告诉你只回来几天,小洄这叫‘衣锦还乡’。”沈女士说着扬起笑脸,“对吧小洄,干妈成语没用错吧。”
人没走啊!
孟子陶回身面向俞洄,一脸的状况外。
“你回来干什么?北京城不香吗?不值得留恋吗?”她不懂。
“我妈带着外婆定居新西兰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俞洄答得稀松平常。
“你为什么不一起去?”
“不会英语。”
“……”
孟子陶不了解漫画行业,也知道帝都是文化中心,资源一抓一大把。
年轻有为的俞洄的事业心呢?被狗吃了吗?
她想问,没张口,俞洄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大闸蟹出去了。
孟子陶拉住沈女士,忧心忡忡,“妈,俞洄家里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没有!”沈女士打掉她的手,“小洄有出息有能耐,可以送妈妈出国,提前退休养老。前阵子我们才通过电话,老太太身体也好得很!你没心没肺懂什么,北京城香,你去闻啊。人家小洄念旧,落叶归根。唉,人比人气死人!”
孟子陶:……
坐回餐桌,孟子陶仍云里雾里,托着腮帮子打量俞洄。
眼神探究,越发疑惑,这小朋友八成有毛病。
似自言自语,“……落叶归根没毛病,可你不是落叶啊,你是枝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谢谢。”俞洄仔细剥着大闸蟹,没挪眼,抿唇笑。
“我没夸你的意思。”孟子陶又问,“为什么回来?”
“房价便宜。”俞洄淡道。
孟子陶噎了下,“鹤岗房价更便宜,你怎么不去?”
因为鹤岗没有孟秋秋。
心里话,不敢讲出口。
同样地,他也不敢叫孟子陶小名,会被骂没大没小。
卸壳的大闸蟹放进旁边碗里,俞洄说:“吃吧。”
“你也吃,我自己来。”孟子陶好这口,不问了,开动!
一气儿干掉四只,蟹钳蟹腿剥起来麻烦全搁桌上,是俞洄慢吞吞消灭掉的。
老孟和沈女士看在眼里,默契交换眼神后,都没有说话。
吃完饭,一家人坐客厅看电视。
沈女士端上果盘,多是孟子陶爱吃的,又叮嘱她,电盅里炖着蜜枣银耳,必须喝。
下午嫌女儿烦,催她吃完饭赶紧消失,其实舍不得。
孟子陶揣明母心,张开双臂搂紧沈女士,“我今晚哪儿也不去,喝完甜甜的蜜枣银耳,还要陪小姐妹追甜甜的偶像剧。”
“谁是你小姐妹!”沈女士心里乐开花,嘴上照样嫌,“去去去,黏糊你爸去!”
“好的妈妈。”孟子陶调转方向,熊抱老孟,“老孟买的大闸蟹肥美鲜甜,值得表扬。待会儿小孟发个大红包,以兹鼓励。”
老孟同志很受用,高兴的哟,像尊弥勒佛。
那边单人沙发里的俞洄,微微扬唇,黑眸晶晶亮。
一副“我也要抱抱”的渴求表情。
纯属找抽。
孟子陶视若无睹,剥橘子。
吃完拿起手机转账,各转了五千给爸妈。
就当是假期没能陪他们的补偿。
老孟沈女士作息规律,十点不到回了房。
临睡前,沈女士再次提醒孟子陶,记得拔电盅电源。
“不准吃独食,记得给小洄盛一碗银耳汤!”
“知道啦,知道啦。”孟子陶低头发微信,“没我的都必须有他的。”
叮的一声,俞洄手机飞进一条转账信息。
五千元。
“什么意思?”他不解,问向懒懒斜卧的孟子陶。
“你刚回来家里肯定什么都缺,什么都需要置办。我店里忙起来不一定有时间陪你去买,你自己去吧。钱不够告诉我,我再转。”
晚饭前,孟子陶换了套长袖长裤的家居服,纯白颜色,没有任何装饰花纹。
说这话时,简直有如圣洁修女。
俞洄心尖微痒,“你养我?”
“想得美。”
“我不要。”
“又没多少钱,没什么诚意的一点心意而已。”
俞洄挪过去,“那你拿出诚意来啊。”
孟子陶坐直身子,“什么是诚意?养你是有诚意?我可养不起。”
孟子陶不知道头部漫画家有多吸金,只知道俞洄住京郊大平层。
荒唐放纵那晚,一切就发生在他的床上。
事后孟子陶也反思,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贪小便宜,跑去俞洄家借住。
一个半月前,孟子陶去帝都参加婚博会。
酒店订晚了,位置合适的,性价比高的全满房,四位数以上的不考虑。
挑挑拣拣没选中一家,孟子陶打起了俞洄的主意。
两人只有微信,偶尔联系,难得主动打语音,就是厚着脸皮借住。
孟子陶没想到俞洄能答应,大概是烧糊涂了,随口一说。
一个人住可怜兮兮,缺医少药,孟子陶同情心泛滥。
酒精擦身帮他物理降温,最后稀里糊涂演变成了物理运动……
省了住酒店的钱,睡了邻家处男弟弟,孟子陶始料未及。
虽然主动的是对方,仍觉得自己有些乘人之危。
已然发生就面对呗,有一点孟子陶从未动摇——俞洄是家人。
同时又并非血缘意义上的家人,分寸感再不容易拿捏,也要拿捏。
五千块不算多,确实出于人情世故的小心意。
俞洄不理解,乌沉沉阴着脸,老大不高兴地臆测,“你心里有愧,想补偿我,用钱和我划清界限。”
“请问你是封建社会的遗少吗?”
孟子陶压低声回斥,“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我有什么可补偿你的。再说了,如果我要和你划清界限,我会舍得用钱?全面拉黑你就完事了!”
言毕起身进厨房,眼不见为净。
站流理台边盛银耳汤,有人在后面暗搓搓扯她衣角。
“我错了,孟子陶。”
“你再说一遍。”
“我错了,子陶姐。”
瓷碗塞往俞洄手里,孟子陶不耐烦,“喝完洗干净,然后回屋睡觉。”
大高个挡道,她绕行一步,又命令:“明天八点准时出发,过时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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