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人去肝肠寸断
他之所以一心要瞒着玉烟染杀了两人，是以为柔霞在知情，或者半知情的情况下仍旧包庇情郎祸害玉烟染，可如今看来，柔霞完全就是被蒙在鼓里，她唯一的罪过，就是太过愚蠢，被人利用，这样的差错，是他没能预料到的。
“八皇姐！”玉烟染要扑过来，翁誉立刻把匕首的尖立起来顶在柔霞颈项间青色的血脉上，玉烟染不得不顿住脚步。
“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誉劝你还是三思而行得好，否则，柔霞长公主这条命，就要毁在你手上了，你杀了自己最亲最爱的皇姐，午夜梦回时，不会悔恨难眠吗？”翁誉温柔含笑，可笑里尽是狠毒。
“你想怎么样？”玉烟染背过手，沉声道：“你放了八皇姐，本宫能做到的，都可以满足你，宁王可以许你国主之位，本宫也可以！你有什么仇怨直接对我说，不要伤害八皇姐，她并未对你不起过。”
翁誉的手发颤，借着活动匕首的机会遮掩过去，笑道：“长公主以为我是无知稚童吗？两句话便可蒙骗？你一向有仇便报，我杀了陶砾，你会甘心捧我上位吗？会留我的命吗？我怎么相信你？我最不相信的就是你！”
玉烟染简直要发疯了，忍不住吼道：“你放了八皇姐！你找死吗？”
“给我一辆马车，你们不许跟着，若是被我发现有人跟踪，我绝对会杀了她！”翁誉凶狠吼道。
玉烟染没说话，死死盯着他的方向。
萧玄泽沉声道：“无涯，你去安排。”
“不劳湛王殿下费心，我要长公主亲自安排，你多次破坏我的计划，你的人，我更加不敢信！”
“那是你手段不够高明，与我何干？”萧玄泽淡声道：“良禽择佳木而栖，你既依附宁王，可见也不是个聪明的，算计不过本王，有何稀罕？”
“住口！你——”翁誉气得抬手指他，匕首短暂离开柔霞的脖子。
机会就在此时！萧玄泽微眯了眯眼睛，身形一动，急速奔过去，想要将踹开翁誉，将柔霞抢回来。
谁知，他反应虽快，却输在距离，有人比他反应更快。
方才还在发呆，目中空洞的柔霞忽然一个矮身和后撤，竟脱离了翁誉的控制，也躲过了萧玄泽伸过来的手。
两个人同时惊讶。
“柔霞！”
“八皇姐！”
几人齐齐色变。
柔霞摆脱翁誉后，并未跑向玉烟染这边，相反的，她竟一步步往断崖方向退！
“你们别过来！”柔霞站在断崖边，那里风似乎格外大，狂风将她的裙摆都吹了起来，雨滴打得她只能半睁着眼。
“八皇姐你过来！那边危险！算我求求你了，你别吓我！”玉烟染说着就要过去，被萧玄泽拉住。
“缈缈，真的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姐姐。”柔霞看着她温柔地笑，“我没有一次护过你，还总是让你给我挡麻烦，最后却险些害死你，我，我没脸见你了。”
“八皇姐你在说什么啊！你过来！卢太医说我不能着急，你要急死我吗！”
“就算你不介意，那陶砾呢？杀人偿命，他枉死于我手，我怎能苟活？”
“不，不是......”玉烟染惊恐起来，她挣扎，险些崴了脚。
柔霞转头看向被萧玄泽制伏在一边的翁誉，眸子里露出一丝哀婉的笑容，轻轻道：“我没想到你会骗我至此。”
翁誉抿着唇，想说什么，但终是什么也没说。
“我不知你遭遇过何种不幸，翁誉，我贵为公主，却也过得战战兢兢，若是没有缈缈，我的处境只怕是不如你的，所以，我不怪你，你只是没能遇上一个愿意保护你的人而已。”柔霞的眼眸像是宁静的湖面，宝石一样闪着波光，她青涩的目光中里不再丝毫羞怯，相反满是坦然坚定，熠熠生辉。
“可是你做的那些错事，总要有人来还，我是个无用的人，不及你还有许多的不甘心，那么，我便替你还了吧。”她说罢，无谓地笑了笑。
翁誉终于变了脸色，“你......不要！”
他话音刚落，柔霞张开双臂，冲对面众人嫣然一笑，毅然决然从断崖上一跃而下！
“八皇姐！！！”玉烟染睁大眼睛，可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她惊恐地发现，视线里根本看不见柔霞的影子。
烟雨里，山峦林海间荡漾着她这一声满含恐惧的回响声，盖过了雨声、风声以及沉重的坠落声。
玉烟染直愣愣地站着，突然腿软，重重跪倒在地上，若不是萧玄泽拉着她，这一跪怕是要伤得不轻，尤其是地上满是石头。
——
柔霞跳下去的一瞬间，萧玄泽将全部精神都放在了玉烟染身上就忽视了对翁誉的压制。
翁誉在愣了一息后，忽然从地上站起来，大吼一声冲到崖边。
萧玄泽只用余光瞄了一眼，心中还来不及感慨，没想到一转眼，翁誉竟跟着从无缘峰上跳了下去！
“这......”众人大惊。
翁誉不是仅仅在利用她吗？他不是为了权力地位不择手段吗？怎么会就这么跟着柔霞长公主去了？
“无涯，快带人去找！”萧玄泽赶紧吩咐。
无涯和无刻他们没跟来过此处，不知玄机，他刚想开口指点，忽觉玉烟染情况不好，只好先顾她。
“柔缈？柔缈！你振作些，他们没事的，他们会没事的！”
玉烟染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盯着前方的断崖，眼泪像是湍急的河水，凶狠流过，最不对劲的是她全身都在发抖，剧烈地抖动耗费了她为数不多的精力和体力，让她大口喘息着，脸色苍白。
“为什么？”她哆嗦道。
“柔缈，先起来。”萧玄泽揽着她，让她尽量靠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
“你冷静一点，他们未必会死。”萧玄泽此时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满，柔霞和翁誉都不会武，真被网住也未必能反应过来。
玉烟染却是一心以为他们必死无疑，当真是肝肠寸断。
无缘峰，这处伤心地，伤她一次还不够，竟要她眼睁睁看着最亲的皇姐从此处跳下去。
她在此失去云兄，这几年一直悔恨不已，如今八皇姐也因为她，从这里跳了下去......
新痛旧痛一并发作，像是凌迟一样折磨着她，把她逼向崩溃。
“是我的错！”她嚎啕大哭起来，“我为何要让她出宫？她不出宫，就不会遇见翁誉，不会爱上他，不会被他利用，也不会死！为什么！我到底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我为什么总是在杀人！在害人！玉烟染你到底为什么啊！怎么跳下去的不是你！？”
当初如果不是她一时私心挽留云兄，他也不会死。往事像是决堤的洪水，凶猛涌来，故人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无声的质问，质问她为何害死自己。
“柔缈！你别这样！”萧玄泽紧紧搂住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都没事的！他们都没事！你别自责，这都不是你的错！”
玉烟染一直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萧玄泽心都要碎了。大雨磅礴中，他掰过她的肩，让她正坐在自己身前，盯着她无神的眼睛快速道：“他们不会死！缈缈，悬崖下有生长多年的藤蔓，他们落下去后会被网住，只要不乱动，不会轻易掉下去，无涯已经带人去救他们了，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可这话并未让她燃起希望，她绝望地笑了一下，哀哀地道：“萧玥，你不知，云兄就是从这，摔死的！”
萧玄泽的心中钝痛异常，他抬高了音量，冲她喊道：“没有，阿烟，他没死！”
“是我的错。”玉烟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眼前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所以这话没听清，她喃喃说完这句，身子一软，伏到萧玄泽肩头，竟是晕了过去。
三年一晃，一切像是回到了让人悲哀的原点，她做的所有事，都像是在把自己和亲密的人拖入深渊，万劫不复。
晕过去前，她这般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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