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仅是个意外吗?
萧玄泽沉默着离开那间后罩房的时候,一向沉寒的目光有些茫然,仿佛一片漆黑的夜色中突然有了一颗星的光亮,虽然照不亮夜空,但让人十分在意。
楚恣离见他有些深一脚浅一脚的,奇怪道:“殿下怎么了?里头那人说了什么?”
萧玄泽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放他回去吧。”
“啊?你不——?”楚恣离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用,我已经警告过他了。”
“殿下可不像会心慈手软的人。”楚恣离微微挑眉。
“不像?”
“好吧,以前像,这次回来反正是一点也不像了。”
萧玄泽顿了顿,总算说了个理由,“他是长公主身边的人,上次我见过他,他忽然失踪,我怕她怀疑我。”
“殿下想清楚就好,留着他,搞不好他会向长公主告密。”
萧玄泽抿着唇,他心中当然知道,死人才最能守住秘密,可是,在知道方才那件事后,他实在震惊得无以复加,根本不想理会李大河,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好吧,我派人把他送出去就是了。”楚恣离一拍手,跟着他的小厮从远处奔来,扑到屋里,又将他蒙上眼睛堵上嘴巴扛了出去。
“你放心,他绝不会知道——诶?殿下?!”
萧玄泽已经大步流星走到了门口,冲他喊了一句,“本王要去无缘峰,借你的马一用。”接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
——
初秋风轻云淡,无缘峰上天高山阔,草木依旧葱茏。
萧玄泽端坐在马上,驱马往山上走,一边走一边回忆两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直到他们来到崖顶。
他离开的时候春寒料峭,崖壁上光秃秃的,天地间一片萧索,现在他归来了,可满山的葱茏也没能让他越来越凉的血液回暖。
他翻身下马,企图在崖顶周围找找当年自己留下的痕迹,但两年过去,什么痕迹都已被自然吞噬。
站到崖边,往下望了望,山崖下是一大片葱翠的爬山虎,占据了断崖的半壁江山。
当年,他与无影就是被这些错综交织的爬山虎和藤蔓网住,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虽然他捡回了一条命,但让他震惊的是,他在阿烟那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不顾身份坐到了悬崖边,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但他已经无暇顾及,心中都已被震惊填满,再也塞不下任何恐惧。
李大河告诉他,两位长公主之间有个不死不休的过节,而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个不死不休的过节就是他。
阿烟以为他被柔章杀了,于是在柔章被判流放后,亲自到天牢逼死了她。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他足足在李大河面前震惊了有十秒钟,如果有个人在身后刺杀他,他估计都反应不过来。
柔章竟然是这么死的,她竟然为了他逼死了她的皇姐!
为什么?
不是都一而再再而三骗他,利用他了?为什么知道他死了,要做这样不可思议的事?
他方才在后罩房以惨无人道的方式逼问李大河时,李大河嚎叫着求饶,复述了当时他听到那部分内容,萧玄泽回想了一遍,又听出了另外的内容。
阿烟,或者说柔缈公主,绝对不是在柔章下狱后才来落井下石,可以说,他毫不怀疑,柔章这件事,完完全全从头到尾,就是玉烟染一手策划的。
接着,他又无法抑制地想起另一个问题,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整件事的导火索,柔章在点丹亭上,众目睽睽之下捅她的那一刀,是怎么回事?
仅仅是个意外吗?
萧玄泽从地上爬起来,骑马就往回赶,他应该先去一趟葫芦巷子,找一找无影当年藏起来的信和地契,他不明白,明明已经留下了口信说自己回去了,阿烟为什么还会认为他死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如此,但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长公主府,找她问个明白。
——
萧玄泽一路策马回去,到了大门口一甩马缰,利落地从马背上跳下来,西塘上前去迎,他指着马吩咐了句:“送英国公府去。”就三两步进了门。
穿过垂花门,过了前院、外书房,沿着回廊绕过后花园,径直往纷纭居去。
一进屋,静影和晚星惊讶地看着他沉默又充满气势地冲进来,半天没说出话。
“长公主呢?”
“长,长公主在周公子那处。”静影还没说完,萧玄泽掉头就走。
她与晚星对视一眼,晚星小声捅捅她,问:“云梦姐姐也在那边吧,她会不会吓到呀?”
静影叹了叹,“还是先担心一下这两位殿下会不会又打起来吧。”
且说萧玄泽大步流星去了周恒衷的院子,把守门的小厮吓了一跳。
萧玄泽看了未看他,只望着屋子淡淡道:“去通报。”
那小厮缩了缩脖子,立刻去了屋里。
玉烟染听到他回禀的时候,正跟周恒衷聊一个最近流行的话本子,她把头转向门口,那里根本看不到萧玄泽的身影,他还站在门口呢,但是,听到他来了,她忽然有种心都落地了的感觉。
仿佛一开始就知道他回来,这会儿他来了,她一点都不惊讶。
但同时又有一种猜中的无聊冒了出来,她忍不住心想,至于么,看那么严,就那么不喜欢自己靠近周恒衷吗?我又不会对他做什么。
“请他进来吧。”她淡淡道,转头看周恒衷,“公子不介意吧?”
“当然,湛王殿下一直很照顾恒衷。”
“嗯。”玉烟染胡乱应着,余光瞥了瞥门口,然后在那扇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挪开了目光。
周恒衷很客气地行了半礼,萧玄泽点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盯着一个话本子的玉烟染,微微皱眉。
“殿下请坐,来人,看茶。”周恒衷赶紧吩咐。
“不用了,”萧玄泽突然出声,“长公主,我有要事找你。”
玉烟染这才从话本子里抬起头,茫然地问:“找我?什么事?”
萧玄泽转身看向周恒衷,抱拳沉声道:“对不住,周公子,萧某确有急事见长公主,能否请她先走一步?”
周恒衷听他自称萧某,很是诧异惶恐,连忙侧身避过,“殿下这样说折煞恒衷,殿下的事自然不是小事,恒衷不敢阻拦。”
“多谢你。”萧玄泽淡淡道。
周恒衷冲他腼腆地笑了笑。
玉烟染眯眼看着这两个衣冠禽兽站在那里把她像个物件一样推来推去,很想将他们俩一块儿扫地出门。
光天化日下,他们就敢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她深深吸了口气,看来还是自己对他们太仁慈了。
她淡淡站了起来,在两人还没反应上来的时候飘了出去,路过萧玄泽的时候,她道:“本宫累了,要歇一歇,还请殿下不要跟来。”
她往纷纭居走的时候,洞庭和云梦都沉默地跟着她,云梦想了想,试探道:“长公主,湛王殿下跟在后面呢。”
“他回院子也得走这条路。”
“可他一直看着我们呢。”云梦觉得后头像跟了一双火眼,盯着她的后背要烧出个洞。
玉烟染叹了叹,终于停下,等萧玄泽走近,她问:“殿下有什么事?”
萧玄泽看着那双精致没什么表情的眼睛,忽然扯起她的手腕,将她一路拽回自己的院子,在玉烟染抗议以前,他附在她的耳旁道:“我有重要的事同你说,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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