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菩萨心肠
紫竹帮着沈云绾把衣服换上,看到她如绸缎般披散在背后的青丝,识趣的什么都没问。
“公主,您一会儿要出门吗?”
“没错,你让青羽跟着我,算了,还是我一个人去。”有青羽在身边,以沈正青的防备,恐怕是不会跟自己卸下心防的。
“公主,您要去哪儿啊?会不会有危险?”
紫竹手上帮沈云绾挽发的动作停了停,有些紧张地问道。
“放心,我是去沈家。就凭沈家的那些护院,全部加起来都威胁不到我。”
沈云绾从妆奁里随便挑了一支发簪,递给紫竹:“不用打扮得那么华丽,一切从简。我怕沈正青看了,会戳到他的痛处。”
毕竟,自己现在跟他位置调换,自己成为高高在上的义安公主,而他,已经被贬为礼部侍郎,甚至,连侍郎的位置都不见得能够保住。
“公主,奴婢让青羽等在马车里头,要是有什么不对,青羽也好第一时间冲进去救您。”
紫竹说道。
沈云绾知道紫竹也是一片好意,虽然觉得她多此一举,还是点了点头:“好,就照你的安排吧。”
……
很快,沈云绾重新坐上了出府的马车,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了沈家后门。
她刚要下车,外边的车夫突然说道:“青羽姑娘。”
青羽闻言,立刻看了沈云绾一眼,在沈云绾点头后,身影一闪,便已经跳出了马车。
她的身姿如鹞鹰一般,兔起鹘落间,五指成爪,掐住
了那人的脖子。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说!”
青羽手指用力,逼问道。
那人没想到会被发现,呛咳了一声,脸上绑着的面纱掉落下来,竟是一张有着几分熟悉的面孔。
“怎会是你?”青羽一脸惊讶地松了手。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沈绍琪曾经的妻子苏令仪。
苏令仪显然也认出了青羽,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我不放心麟儿和淼淼,才会在沈家门口徘徊。”
“苏夫人,这个世道,你连个仆从都不带,就不怕遇到危险吗?”
青羽对苏令仪有些看不起。这些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可真是不知道世道的险恶。
即便是在天子脚下,也不乏地痞流氓和人贩子,这苏令仪若是着了道,以后哭都哭不出来。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苏令仪咬了咬唇,消瘦、憔悴的脸颊淌下了两行清泪,哪里还有曾经的光彩照人。
“我娘家不允许我再跟沈家来往,可麟儿和淼淼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我日日夜夜、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们。我只能自己偷溜出府,在沈家的后门等着,若是遇到出来采买的婆子,使些银子,也许能知道我两个孩儿过得好不好……”
苏令仪说到最后已经哽咽了。
苏令仪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一片慈母之心却让人动容。
青羽目光扫过,这才发现苏令仪脚上的绣鞋已经破了,并且还有一丝血迹渗了出来。
她未出嫁前是千金
小姐,出嫁后又是官夫人,哪里知道,出门要穿千层底的鞋子,像这种软底的绣鞋,恐怕脚上磨得全是血泡。
青羽想了想,走到了马车旁边:“公主,外头的人是苏令仪。”
方才车夫见苏令仪鬼鬼祟祟,还以为是跟着她们的马车来的,没想到却是一场误会。
沈云绾早就将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完了,闻言,淡淡道:“你让苏夫人上车来吧。本宫正好要去沈家一趟,倒是可以帮她打探一番麟儿和淼淼的近况。”
“奴婢遵令。”青羽点了点头,将沈云绾的话转述给苏令仪,只见对方的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情不自禁地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多谢公主殿下不计前嫌。多谢姑娘帮我传话。”
如今苏令仪身上再也找不到沈府当家少夫人的傲气了,残酷的现实磨平了她身上的棱角,就连曾经的精气神再也找不回来了。
苏令仪坐进马车,对着沈云绾行了跪拜的大礼:“妾身多谢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的大恩大德,妾身一定结草衔环来报答。”
“苏夫人,你不要对本宫抱太大的期待,本宫只能帮你打听你一对儿女的近况,无论他们处境如何,本宫都不可能插手。”
沈云绾很清楚苏令仪对自己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无情地粉碎了苏令仪的希望。
闻言,苏令仪心弦颤了颤。
她想说,麟儿和淼淼可是义安公主的血缘至亲,好歹叫义安公
主一声姑母,可是在触及沈云绾清冷如雪的眼睛后,苏令仪万般苦涩地把话咽了回去。
她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沈云绾,就凭自己当初做的这一切,自己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义安公主肯过问麟儿和淼淼的近况,已经很好很好了。毕竟,就连自己的父母,麟儿和淼淼要叫一声外祖父、外祖母,他们曾经对麟儿和淼淼那样疼爱,现在却巴不得没有这一双外孙。
想到这里,苏令仪心如刀绞。
她强忍着眼泪说道:“公主殿下放心,妾身只想知道两个孩子的近况,其他的不敢奢求。”
沈云绾颔了颔首,苏令仪能有这个觉悟最好,否则自己连帮她询问的必要都没有。
沈云绾让青羽去跟守门的小厮交涉,自己则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很快,青羽便跑回来复命:“公主殿下,沈正青正好在家。”
“你在这里守着。”
吩咐完青羽,沈云绾戴上幂篱,下了马车。
沈家的一草一木还是那样熟悉,只是缺少了从前的精致,多了几分破败和萧条,可见从主人到仆从,都没有了以前的精心。
沈云绾在下人的带领下,一路走到了沈正青的书房,等到小厮通报后,沈云绾缓缓而入。
作为沈家幼女的身份时,沈云绾连踏进这里的资格都没有,而现在,沈正青却要起身相迎,不得不说,现实就像是一出滑稽剧,充满了讽刺。
“不知道公主殿下今日登门,所
为何事?”
沈正青的态度十分冷淡。
沈云绾不以为意,反客为主,坐在了书房的一张太师椅上。
“客人登门,却连奉客的茶水都不准备,沈大人就不觉得失礼吗?怪不得沈大人会从礼部尚书一路做到了礼部侍郎。”
沈云绾莞尔一笑,语气却异常讽刺。
“不是下官不舍得茶水,而是怕沈府的茶水,公主殿下不敢入口。”
沈正青淡淡道。
他从前看到沈云绾,总是一副喊打喊杀的模样,如今却平静得如同老僧入定,倒让沈云绾有几分诧异。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沈云绾挑了挑眉:“沈大人未免太小看本宫了,这点胆量,本宫还是有的。”
沈正青不想再跟沈云绾耍嘴皮子,皱了皱眉,冷冷说道:“来人,看茶。”
沈正青重新拿起了笔山上的羊毫笔,一边在宣纸上落笔,一边说道:“公主殿下,下官公事繁忙,公主殿下若只为喝茶,那便带两包茶叶回去,沈府虽然大不如前,可两包茶叶还是有的。”
沈正青的语气像是打发乞丐一样,言谈间对沈云绾充满了嫌弃。
沈云绾也没指望对方把自己当成女儿,若是沈正青跟自己大叙父女之情,沈云绾才觉得恶心呢。
“沈大人的楷书不愧在文坛上有一席之地。”
沈云绾一眼扫去,看清宣纸上的内容后,不由轻笑了一声。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可是沈大人的心真能静下来吗
?”
“下官心静不静,就不劳公主殿下费心了。”
沈云绾的每一句话沈正青都要反唇相讥。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想在言语上让对方讨了好处。
“呵。”
沈云绾轻轻地抚了抚衣袖,嗤笑了一声。
“你该不会以为盛飞羽被判了斩立决,你就能高枕无忧了。沈大人为官多年,按说不该这样天真啊……”
“你知道什么?”沈正青笔尖一凝,在宣纸上留下了一道墨点,好好的一幅字就被这个墨点给毁了。
他放下笔,皱着眉将宣纸揉成了一团。
“本宫知道的,恐怕比沈大人猜想的还要多。”
沈云绾的语气慢条斯理。
她目光含笑,看着沈正青的眼神透出了一丝怜悯。
“你知不知道,你的宝贝女儿又给你多添了一项罪名,教女无方呀,沈大人。”
“公主殿下何必阴阳怪气,下官的确教女无方。”
沈正青意有所指地看着沈云绾,脸上多了一抹讽刺。
“公主殿下如今高高在上,这是特意跑到沈家来寻下官开心,还是来危言耸听的?”
“本宫也希望自己是在危言耸听。毕竟,你好歹也是本宫的生身之父,若是你跟乱党扯上关系,本宫虽然不会受你连累,可名声却不怎么好听呢。”
“乱党?”
沈正青的眉头皱得死紧,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你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卖关子。你今日不就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沈正青寒声道。
“真是狗咬吕洞宾—
—不识好人心。你都要大难临头却不自知,本宫这是大发慈悲,想要拉沈家一把。谁让本宫是菩萨心肠呢!”
沈云绾幽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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