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西窗烛·本相

信王府。

薛小莞下马就往里去，没人拦她，相反，立刻就有个小厮迎了上来，冲着她行礼，而后便引着她往里去，一路去到了信王府的会客厅中。

厅中无人，婢女奉了茶便匆匆退下，好在薛小莞在其中只不过来回踱步了片刻，信王唐晟便疾行而来，入了厅。

看见唐晟时薛小莞眼前一亮，而后才想起来行礼，慌忙道：“蓊茹见过信王殿下。”

“弟妹不必多礼。”唐晟立刻道，“坐吧。”

薛小莞点点头，同他一起坐了下来，而就在她试探着看向唐晟，思索着如何开口时，唐晟便已开门见山：

“弟妹会来寻我，应当是想去往丹柯，亲自探寻晏之的下落吧？”

薛小莞点了点头：“我父亲说，唐……世子让我来寻殿下。”

“薛大人应是交给了弟妹一首晏之写下的词？”

“正是。”薛小莞又点点头。

“那首词的词牌，名为《蓦山溪》。”

薛小莞一愣：“我知道……”

“你知道？”唐晟似乎有些惊讶，“是薛大人告知弟妹的？”

“不是。是……”薛小莞张了张口，有些不知该如何说。

唐晟见状，眯了眯眼睛：“弟妹去见过我三皇兄？为何会去见他？”

“我……”薛小莞一顿，唐晟这副模样……恐怕是悉知详情的，思索了片刻后，她解释道，“我本明日就要往棠安去，但心觉事有蹊跷，本是想去问问安王太妃，可后又觉得，若事情真有异样，安王府上下便是一同在瞒着我什么，最后我想了很久，联想到世子离开前曾带回一只鹦鹉，说可与我之前在蓦山阁得到的丹凤配作一对，临别时又让我不要再见龙老板，我便抱着几丝侥幸去往了蓦山阁，哪知道龙老板竟是……”

“原是如此……晏之若知道，那只鹦鹉和那一句话竟是将他出卖了去，定又要后悔了。”唐晟听到最后，无奈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而后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向着薛小莞推了过来，“这是晏之让我差人递给弟妹的信，其中应是言明了事情原委。信本是要在你抵达棠安后再送出，但你既然已经来了，便该现在给你。我不知道三皇兄同弟妹你说了什么，又是否都是真话，你可先看看。”

薛小莞看了看唐晟，拿起了那封信。

信封上是唐清哲的字迹，写着“与妻蓊茹”，就同她今日早些时候收到的一样。

薛小莞将信拆开，看到的就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一桩桩一件件，从头至尾，唐清哲都写在了这封信里——

龙久升的真实身份，乃是当今太子唐旭。

唐旭引薛小莞入翠红楼，既是为了帮柳城泽解决柳荣薪这个隐患，也是为了帮柳城泽和东方阳明试探并确认唐清哲对薛小莞的情。

唐旭将弄器铺取名蓦山阁，是为纪念亡妻苏引溪，“蓦山阁”一名，取自词牌《蓦山溪》，所谓‘三娘’并不存在，但其上有苏引溪的影子，是因唐旭行三而得名。

唐旭接近薛小莞，是因他曾派细作前往丹柯打探，并猜出了傅霄即为呼延觉，又通过良国公寿宴当夜的行刺确认了唐清哲悉知此事。

唐旭赠薛小莞一只鹦鹉，若可助薛小莞夫妻感情升温，则更便于套话，甚至后续招揽唐清哲；而若能助琴峦在王府站稳脚跟，也可借她探听王府事宜，甚至暗害呼延觉。

唐旭在渭阳河畔安排一场刺杀并假意受伤，是为了打探薛小莞对呼延觉一事是否知情。

唐旭早就通过细作得知，呼延觉的忠实旧部被派往了木律和索耶两部，是以他早就认为唐清哲可能会自岚塔或墨泽送呼延觉回往丹柯，而薛小莞武艺尚佳，又对事情知情，是以他才猜测二人可能会亲往，在铺中放置异邦弄器，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想，并确定具体路线。

唐旭安排了戴歆锦全家、拐子和小偷做了一场戏，是为了拖住薛小莞，行刺唐清哲，并嫁祸薛小莞。

唐旭命张宣绑架薛小莞，是因蓦山阁遇刺乃东方阳明为杀他所安排，而那之后因唐清哲对他起疑，他料到唐清哲会更改计划，想与唐清哲开诚布公。最后他虽没能请到唐清哲，却也还是靠已知的情报推断出，唐清哲会自墨泽送呼延觉回到丹柯。

薛小莞看着看着，眼睛又是已经湿润。

原来唐清哲什么都猜出来了，哪怕唐旭骗他，他还是捋清了一切，并将唐旭为套话而做的桩桩件件，全都告诉了薛小莞。

他甚至在信中说，蓦山阁内有密道，出口所在的院落就在张宣身亡时所处的院子后头，而薛小莞杀死张宣纯属意外，暗器是唐旭其他手下为灭口张宣所出，却遭到了薛小莞的误解，让她不必挂怀。

唐清哲也解释，骗薛小莞他要去棠安，又骗薛小莞亲往棠安，是怕薛小莞误以为他奔赴丹柯皆因她而起，一时冲动去寻唐旭对峙，他不想看到她陷入危险之中。

王府并薛府上下，他本也想送离远京，奈何他们都想驻守此处，不愿离开。

唐清哲与唐旭打过一赌，若那首写了来生相见的《蓦山溪》能到薛小莞手中，唐旭或可留王府与薛府上下一命。

而若薛小莞看过信后，想回往远京，唐清哲也希望她莫要冲动，且听薛聿文或唐晟安排，至少先护住自己。

唐清哲还说，事情会到如此地步，皆因他错判了形势，太过肯定段淑妃和唐晁就是罪魁祸首，他责无旁贷。

如今边境不安，朝势紊乱，素琷虎视眈眈，东方阳明和唐旭勾心斗角，皆存异心，与丹柯的交涉唐清哲不可不去，但他遭人嫁祸，这一去，恐凶多吉少。

此生他不能与薛小莞相守，是他未守承诺，又负了她，如今唯愿她能替他看看，他能否亡羊补牢，之后再替他去瞧瞧，江湖是何模样。

薛小莞的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用衣袖轻轻将泪水拂去，红着眼抬头看向了唐晟：“信王殿下，我需要如何做？”

“弟妹，你可是确定了，要前往丹柯，寻找晏之？”

薛小莞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要带他回来，无论生死。若带不回他，我宁愿与他一起，永远留在那里。”

唐晟认真看着薛小莞，露出了个欣慰的笑：“我果然没有猜错。当时我便问过晏之，让弟妹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往棠安，可是你所想要？晏之思索许久后，才终于备了你来寻我这一后手，而也只有你来寻我，他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这是何意？！”薛小莞一愣。

“想必弟妹如今已经知道，我三皇兄是联合了段淑妃和唐晁，与素琷合作，而既已通敌，他除了要灭除东方家以外，也必会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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