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我要你死
那棍子被萧行云扔到一边,落在地上砰砰作响,沈鸢恍如被棍子敲中了似的,只觉眼前出现了无数旋转的星星。
这条小径是通往下人居住的屋子,萧行云怎么会在这里?
莫非他是专门在此处等她的?
可是此时已经入了夜,三院夜里自有其他小厮伺候,有什么重大的事需要特意在回屋的路上堵她呢?
沈鸢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
她下意识退了几步,颤颤地问:“这么晚了,三、三少爷有什么事吗?”
沈鸢今年还未过十三岁生辰,准确来说只有十二岁,可眉眼之间却透着同龄人没有的沉静,尤其那双黝黑的眼眸,竟像一扇关紧的窗户,什么心绪也看不出来。
她仰着小脸,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
萧行云探究地看着她,视线慢慢地落在了她殷红的脖颈上——那是庞主管掐的。
她皮薄肉嫩,庞主管的劲儿也并不小,看起来似乎恢复得并不好。
可这些小事与他无关。
他今日前来,另有目的。
沈鸢见他盯着自己看了许久,却是一言不发,心中更加恐慌。
她抿了抿唇,怯怯地重复道:“三少爷......有什么事吗?”
不知是不是夜更深了,月光竟然变暗了。
男子的脸隐隐地没在了黑夜里,除了狭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还看得清,其余轮廓全都模糊起来。
萧行云在夜中微眯了一下。
“来,我们俩算算账。”
算账?
沈鸢摸不着头脑。
淡淡的月光洒下,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耸立在黑暗里,相对而站,大约隔了两步之遥。
远远看起来,像是要决斗。
萧行云提醒道:“庞万里死了。”
沈鸢挺得直直的腰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惊讶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啊?这是真的吗?”
“还装?”萧行云看着她,“昨夜去亲自提人的,不是你?”
沈鸢伸出纤纤的玉手扯了张手帕,掩面抽泣起来。
“呜呜呜,他虽是害我不浅,可我们之间好歹有过一段真情,奴婢如何能袖手旁观,昨夜不过是看在昔日旧情,想送他最后一程,不料......三少爷已经将人带走了,奴婢还以为他落在三少爷的手里还能有一线生机......”
话没说完,萧行云打断了。
“哦?你和他关系匪浅......莫非除了贪污,账本上别的秘密,你也知道?”
萧行云紧紧地盯着她。
沈鸢认得这种眼神。
边陲的狼遇到猎物,首先会默默潜伏,盯紧猎物,当它准备伺机而动时,便会展露出这种凶恶的眼神。
沈鸢立马跪地,也不装了,主动交代。
“三少爷,那账本有问题!”
萧行云下巴微微一抬,示意她继续。
“奴婢偷账本的时候,发现那账本被撕掉了几页,上面还飘着没撕干净的飞边......奴婢为了大事化小,便将那飞边撕干净了才上交大夫人......
明明已经伪造了假账本,他却还将真账本的那几页撕掉,显然不是为了掩饰罪证,而是为了将那几页交给什么人......除了贪污,他很可能还干了更严重的事。”
沈鸢偷偷瞄了一眼萧行云,然而他面不改色,似乎并不意外。
微微发白的天空,洒下幽暗诡异的微光,落在萧行云的脸上。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整个苍穹之下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你打乱了我的棋局,他不该现在死。”
月色如水,心惊肉跳。
沈鸢脑中一时混乱无比。
沈鸢不知道萧行云在谋划什么,只知道一锅好汤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老鼠屎搅没了,萧行云此时不知有多么想掐死她。
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看着萧行云。
两人之间隔着两步之遥,萧行云往前踏了一步。
沈鸢慌了,她往后撤了一小步。
此时,一只修长的手却已经贴在了她的喉咙上,正好将庞主管掐过的殷红覆盖住了。
萧行云英俊的眉目惊为天人,腕上绑着的黑色布带贴着沈鸢的皮肤,冰凉渗骨。
“我要你死,”他说话的气息在沈鸢脸上扑腾,“你觉得你能活?”
沈鸢看着萧行云。那双握着她脖颈的手并不柔软,但指节尤为细长,指尖此时正微微摩挲着她的肌肤,宛如情人间温柔的爱抚。
他指上厚茧粗糙的触感一下子让沈鸢浑身一颤。
他并没有加力,但却扣得紧紧的,一点也不松。
沈鸢更慌了。
冷静
些,冷静些。
沈鸢,仔细地想想,该怎么做。
仔细地想想,萧行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前世,她只与这个相府三少爷有过一面之缘,而这一面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不过是问了个名字。
她想不到为什么这一面会让他爱上沈鸢。
根本不可能啊!
沈鸢凝眸盯着眼前这个男子,很难知道他下一步是要露出肚皮还是露出獠牙。
捉摸不透的人,最是危险不已!
她好不容易有了重生的机会,还没见到赵轻策,还没报仇雪恨,甚至连沈家人的面也还没见到,就要死在他手里了吗?
不能死,不能死......绝不能死!
沈鸢想到了自己前世是如何绝望地撞了石柱,想到了沈家人是如何屈辱地死去,想到了赵轻策忘恩负义的嘴脸......想着想着,一滴热泪由眼眶中流下,像一颗珍珠似的,滴在了萧行云的手上。
萧行云微微蹙眉,看着她那副要与自己同归于尽的模样,松开了手。
“我不杀你。”
“今日只是警告,倘若日后再敢轻举妄动,坏我好事,我就把你拎去喂狗。”
沈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整个人颤得难以站稳。
萧行云把人晾在那,回府了。
沈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绷着的身子像松开的弦,终于放松下来。
粗糙的衣物划过她的眼角,她擦干了眼泪,摸了摸怀里那块通行令牌。
相府中的主管大小有十几个,因为有出
府采买的需要,所以每人都配备了一枚通行令牌。
庞主管将将处以杖刑,暴毙而亡,尸首又被三院带走了,府中皆以为庞主管身上的这块通行令牌在三院,便不好收回。
实际早在偷账本的时候,令牌就已经被沈鸢拿走了。
幸亏他不是来收我的通行令牌的。
想到这里,沈鸢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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