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威胁

白衣说得没错，沈鸢能感受到附近的林子里到处有重兵把守，禁卫军的士兵们一个个蓄势待发，人数似乎比之前在酒楼更多，看白衣的语气，他似乎对部队的指挥有着绝对的权利，或许对于沈鸢甚至操有生杀大权。

沈鸢想到了之前他所做的一切，他甚至不惜串通六道风一起骗她，将她拐进赵轻策的火坑之中。

所以他一定会行使这种生杀大权。他可以而且确实凭一点点微不足道理由或者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是无端端地就可以将她捏碎在掌心中。无缘无故地将某个无辜的平民送进监狱，夺走他们的财产，将他们绞死，这不就是手握大权的人可以肆意妄为的事情吗？这对他们来说甚至都不值得一提。因为已经寻常到似乎成为了一种常态。从来没有一个为官的人会去思考，也许每一个平民都有自己掌控自己生死的权利。而且每一条人命都不应该这么轻易地被处置掉。如果有人告诉他们这些，他们一定会笑掉大牙。

他们有权利用种种自相矛盾的行刑的办法或是审讯的方式来折磨子民，例如，白衣完全可以根据沈鸢的行为现场编撰一条法规，例如她冲撞了堂堂的紧卫司总领，或是沈鸢与敌人串通。

禁卫司管理的混乱是她从未想到的。比如段家的段二爷可以任用私刑追杀萧行云，仅仅是因为他的私人原因。比如，整个禁卫司如一盘散沙，无头苍蝇，甚至只需要一个人引诱他们就会全盘投降。

沈鸢虽然和赵轻策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她对这个新太子并没有任何的好感。因为她一向不喜欢一个废物居于高位。虽然今日和太子的初次交手，沈鸢发现太子可能并不像外面谣传的那样只是一个废物，他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比如他为了不让萧行云牵连自己，竟然决定要杀掉他。禁卫司的基层已经乱成一锅散沙，但是上层的规章制度却依然层出不穷，而且一条比一条更加的奇特。

比如，仅仅是提到太子或者首领的名字，就能构成仅次于叛逆的罪名。他们规定任何人如果没有履行关于军队和士兵的"绝对忠诚"的宣誓，就后半辈子吃喝不保，甚至会连带着家人一起斩首在城门口。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个例了，最近几年发生了许多起。

等等——为什么白衣会对禁卫司有绝对的领导权？仅仅是因为与段旭南的交情吗？

可是段旭楠也不过是一个禁卫司首领而已，莫非白衣不仅和赵轻策有关系，而且还和太子有关？

沈鸢突然反应过来一般，面色狰狞，“你是太子的人？”

“怎么？”

白衣轻笑一声，“沈姑娘还没弄清我的底细呢？”

沈鸢盯着他的眼睛，准备好好地看一下他的底细，谁料白衣浅浅垂了垂眼，主动开口道：“沈姑娘也是可怜人，一直被人骗得团团转。”

闻言，一旁的萧不才登时青面獠牙，“张白衣，你不会要主动交代底细吧？我只是迫于无奈，暂时与你合作，你若是这般擅自行动，我可不会替你的糊涂担责，你知道这沈鸢是谁吗？她回宫之后，不顾阻拦，悄悄南下，与现在圣上和宫中痛恨的逆反之人唐见春燕王一党搅在一起，指不定在商量什么大计，你可……”

白衣额际一道青筋浮了浮，即便伪装得极好，但沈鸢还是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怒气，他似乎对于萧不才很不屑，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沈鸢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白衣低沉道：“萧提司，舌是个好东西，没了可不好。”

闻言，萧不才立马闭了嘴。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寄人篱下，禁卫军的话语权不在他手上，他虽然明面上是太子的人。

可实际上，他却不满足于只为太子一党效力，他想两头讨好，同时又苦于自己没那个本事，不能像张白衣一样，一面为赵轻策做事，一面还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

萧不才不知道的是，白衣实质上根本不是他所熟知的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他背后的人藏得极深，是萧不才死都不会想到的人。

毕竟谁会想到如此八面玲珑的白衣大人，其实所有指令，所有一切作为，都只是为了萧行云一人呢？

白衣藏心如此之深，就连沈鸢也窥探不到分毫。

大概要很久之后，沈鸢才会知道，一个伪装极深的人，是可以骗过她的眼睛的。

沈鸢看了看树林周围逐渐逼近的士兵，再看看白衣和萧不才二人，一时明白她的处境十分危险。

张白衣不是嘴不严的人，若是他真打算全盘托出，估计她活不久了。

“沈姑娘，我从认识你开始，除了对你有所隐瞒，可从没有骗过你，这件事，应该逃不过沈姑娘这聪慧的脑袋。”

沈鸢意识到他眼神中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她及时地捕捉住了。

她久违地开始读起了白衣的心。而这件事，好像在白衣的允许之下。

白衣从始至终都是萧行云的人，这件事从未改变过。他之所以有禁卫司的控制权，乃是因为太子的禁卫司已经被行督府暗地拿下。太子想要萧行云死，白衣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沈鸢看着他。

这样一来，之前的事全都想通了。白衣引诱她去见六道风，本质上也是萧行云的意思。接着将她抓到地牢去，接着又自编自导自演，出现在她面前，博取她的信任。一切都是萧行云计划中的一环。白衣不过也是一颗棋子罢了。

可是沈鸢始终想不明白的一点就是，萧行云究竟跟阿荷有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死？沈鸢自己和他结下的梁子，为什么一定要牵扯到无辜的人？沈鸢不懂。

但是至少此时此刻，白衣的心理活动已经变相地证明了萧行云那天离开之前说的话全都是真的。她曾经还抱有一丝期望，觉得也许他说的都是假的，只不过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骗她，逼她离开他，从而也避免了被他的事情连累。她曾经有过这样短暂的期许，虽然自己的内心也觉得这并不可能。

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萧行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曾经口口声声地说他喜欢她。可是他却利用她，亲手毁掉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的伙伴，以及她前世的精神寄托。然后利用这件事情去博得她的信任，一步步设计好陷阱，引着她往里面跳，在她倾心于他的时候，再痛快地将她抛弃，享受这种捕食者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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