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四方
“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正闭目养身的李凡猛地直起了身子。他顾不得穿上衣服,径直跳下床来打开门,却看到杨舒涵一脸惊慌的神情,旋即却又变得有些僵硬。
两人就这样,相对着愣了两秒。
李凡突然心中一凛,当机立断地把刚刚打开的门猛地摔上。顾不得去想门外为什么会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急急忙忙地跑回床铺处,将那件平角内裤的外面套上裤子,然后又重新跑去,打开了门。
看着门外正捂着流血的鼻子,表情逐渐从迷茫转向愤怒的杨舒涵,气氛重新尴尬了起来。
“那...啥...”
李凡瞪圆了双眼,无辜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你TM...”
杨舒涵刚刚想爆发,却突然记起来自己跑来的真正目的,急急忙忙推着李凡进了房间里,关上了门。
“彭越被刘涛抓走了!”
“啥玩意!?”
李凡愣了。刘涛的性格特别偏激,难道彭越惹到他了?不对啊...彭越这种油滑到连小辣椒杨舒涵都能搞定的人,没理由蠢到招惹疯狗啊...
“刘涛违背命令,要偷偷跑去干掉孙牧仁,又怕一对一胜算不大,就把彭越抓了,让他给自己的心灵壁垒作增幅...”
杨舒涵忙不迭地继续说着。
“哦,彭越没惹他就行...等会儿!?刘涛要去四方教的地盘儿?还违背了命令?”
“对啊...我当时也在场,刘涛说自己是斥候,而且刚刚立了大功,是当前绝对动不得的战略武器。即使犯点小错,也不会有事...四方教他管不着,但无法原谅孙牧仁,一定要杀了他才能安心睡着...”
“作死啊!”
李凡恨恨地捶了一下大腿。
“还战略武器...乱用名词。那么,都有谁知道这件事?”
“按照刘涛的说法,他是下决定以后直接去了彭越的房间,只是没想到我也在那儿...”
杨舒涵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细小,脸色也微微泛红。一旁的李凡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隐意,他皱着眉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们走多久了?”
“刘涛刚掐着彭越的脖子把他拖走时,我看到他对我作你名字的口型,就赶紧跑来找你了。算算时间,顶多也就是刚刚出基地吧...前提是,如果门口临检没有拦着的话...”
轰隆!
一声不算剧烈的爆炸声,顺着钢铁材质的通道传来。
“完蛋!”
李凡听到声音的瞬间,就基本能猜到发生什么事情了。
“赶紧去找魏知,跟他说一下这事儿,想想看补救的办法!”
“魏知?”
杨舒涵一脸的古怪。
“你...和魏知?”
“我跟魏知怎么了?”
李凡迷惑地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
杨舒涵满头大汗地摆着手,极力否认着自己心底里的猜测。
“我跟李凡怎么了?”
再次陷入尴尬的气氛突然被打破,一脸和煦笑容的魏知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进来的?我明明关上门了啊...”
“我有全区的通行ID...”
魏知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卡,随即看向一脸恍然大悟的笃定表情的杨舒涵,说道:
“你们真的是斥候么?这种时候要找人或者联络人,有什么是比北极星更方便的?这都想不到?”
正说着,魏知大大咧咧地笑着坐在了房间另一侧的,武宁的床位上。
“刘涛的念头是我激起来的。他这些动作,也一直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
“你们?”
李凡疑惑地问道。
“对,我、蒋博士、刘将军,还有其他学者们。他的行动,都是我们早已预料到,并故意激起的。从他产生这个想法,到跑去彭越的房间,再到离开以后去往鲁-126号避难所的路线,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中。”
一旁的杨舒涵悄悄涨红了脸。李凡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只是自顾自地沉思了一会儿。
“你们是打算...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利用刘涛来处理掉孙牧仁,或是整个四方邪教?但就算只有暗示,没有具体授权,你们又该怎么解决完事后,落在他头上的罪名?可能你们还有打磨他脾性的想法...但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会就此叛逃呢?”
魏知的笑容里多出了一抹欣慰,看得李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谁说没有授权?”
李凡的瞳孔一缩。
“央0795196号文件,全面清除非计划内的战败主义组织。”
“我们只是想让刘涛先走一步,磨一磨他脾气的同时,再给点恩惠,让他听话一些而已...”
这几句话,让李凡打心底里感到了深深的寒意。魏知的笑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看着李凡的眼睛,慢慢说道: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你可以仔细想一下,刘涛这种战友,虽然有情有义有头脑,但却依旧容易不听命令、做出那些不理智事情,这种人...靠得住么?”
李凡愣了愣,直到过了十几秒,才像是泄去了浑身的劲头儿似的,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说得对...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魏知拿出了口袋中的耳机戴上。
——作战频段已连线。
“北极星,连接一、三、八、十号斥候,到同一作战频段。”
——正在通知成员。
——已连接。
“斥候特战组,一号指令。”
“十分钟内集合,进发至鲁-126号避难所,支援四号斥候刘涛和六号斥候彭越,清除非法组织‘四方教’,杀死孙牧仁,或让其完全失去行动力。”
...
鲁-126号避难所内。
孙牧仁看着正匍匐在自己身边局促不安的四方教首领费安,听着不时传来的惨嚎,面无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扭曲狰狞的笑容。
“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啊...”
费安听闻,慢慢抬起头,仰视着孙牧仁。他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双眼布满血丝,微微颤抖着,甚至连脖子有些不自然地轻微扭动,似乎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作为一名极端的利己主义和失败主义者,费安最初鼓动民众发起叛变,建立“四方教”的承诺,一丝一毫都没能实现。
就像是组成了一座大型的金字塔,顶端的人们手里握着绝对武力,压榨着中层的人们,中层的人们只好去压榨底层...就这样一级一级的沉去,所有人都知道坐吃山空,却无可奈何。
只是可怜那些底层的人们,在最初的时光过去后,随着食物的减少,他们开始为自己和上层的人们搜寻啮齿动物、虫子、甚至草根树皮。
时间慢慢过去。上层的人们刚刚发现储备短缺时,开始把最底层的人赶出避难所自生自灭;直到避难所里储备消耗一空,甚至连老鼠和虫子都没得吃了,便焊死了除却高层所在位置外的所有出口,并一反常态地派出各自的心腹,从外部欺骗并收容难民。
为什么?
为了吃。
纸是包不住火的,底层的民众刚刚发现人吃人的时候,曾经试图反抗,可整整400人的暴动,却被几十把枪给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回去,还能多活一段时间,甚至还可能有机会“立功”,往上爬一级,延后被吃的时间。如果继续反抗,当场就得死。面对歹徒,有勇气的人何其多,但面对死亡,再也没有谁能继续拍着胸脯壮阔豪迈地迎上去。
道德和社会观念的建立,用去了人类几千年的历史。但,将其击碎,化作血恶炼狱,却只用了短短大半年的时间。
底层的人们只能继续依靠着水来充饥,但终究不顶饿。失去大部分力气的饥民们正静静地等待死亡降临,却突然从高层和中层手里,吃到了第一口人肉。
香甜。
没有恶心欲呕,已经饿到近乎失去理智的人们,只用了一秒的时间,就接受了吃人的事实。
从此以后,杀人成了他们的一项嗜好,比吸毒更上瘾。感受过饥饿痛苦和濒临死亡的恐惧的人们,狂热地爱上了同类相残这件事。有的人甚至热衷于活生生撬开惨嚎着的“食物”的头颅,看着就像是盛着豆腐的精致器皿,附上那些点缀般流出的红色液体,像是对待精致料理般小口品尝着,爱不释手。
当残忍血腥被美化为艺术,大抵就是这副场景了。
直到孙牧仁的到来,焊死的出口被剧烈的爆炸轰烂,火焰把一张张惨白的脸色染上一丝红晕,人们才慢慢回忆起作为人的日子。
但即便已经看到了重新为人的希望,却没有谁动身离开...嘴角沾满人血、牙缝塞满人肉的他们,早已不把自己当做人来看待了,现在,唯有在这个地狱里,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看着满目疮痍的孙牧仁,沉默了。自以为可以为了活下去而放弃一切、背叛一切,甚至在自己设想中,哪怕吃人为生都在所不惜的他,动摇了。
这副地狱般的光景,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
从少年变成了如今的男人,他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某些东西?比如骨子里的某种血性,还有无所畏惧、不问前程的勇气?
他走了进来,看着那些恶魔用垃圾将破碎的出口堵上,看着他们朝着自己慢慢包围过来,看着几个离得最近的人被自己的心灵壁垒轰成碎片,看着周围静默了一会儿的人重新围了上来,捡起被炸碎的断肢往嘴里塞着。
他依旧沉默着,就这样过了两天,滴水未进的他再也无法忍受。
他要杀人,或者也可以说...屠魔。
孙牧仁坐在费安的“王位”上,嘴里吐出了那句让费安不由得抬起头来的话。随即,心灵壁垒猛然激起,远超常人的爆发力让他直接拎起了费安的脖子,狠狠往大厅的远处甩去。
费安感觉似乎周围的时间变慢了,他心脏陡然收紧,一股未知的恐惧袭上心头。他哆嗦着嘴唇,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猛地闭上了眼睛。
一秒后,预想中的疼痛和地面的触感没有出现,他悄悄眯开了一丝眼缝,却看到了远处一脸震惊神色的孙牧仁。
费安...悬停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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