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车

等到杨林随着人群通过安检口进到站内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40多分钟。

  杨林小跑着快速找到候车室，他将要乘坐的车次已经在检票了。

  杨林穿过候车室里混乱的人流，挤到检票口将捏在手里的车票递给检票员。

  杨林的车票是在学校里用军校学员证买的半价优惠票，如今他被学校退学了，学员证自然是被收回去了，要是检票员让他出示学员证的话，马上就要露馅。而且他的军装也被收回去了，不然穿着军装过来，刚才进来也不至于花那么长的时间，这个检票口更不用担心被检票员发现浑水摸鱼。

  就在杨林忐忑不安地举着车票递给检票员，脑中快速思考着应对方案时，也许是本次列车将要出发，而现场还有很多人没有检票进站的缘故，检票员并没有认真检查他的车票，只扫了一眼，看清了是本车次的票就手一挥，让他过去了。

  杨林大喜过望，这第一关有惊无险地过了。

  他随着人流一路奔跑，很快来到3号站台，此时站台上已经站满了人，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的。

  车还没有来，这是从北京到广州的过路车，在这里停站10分钟。

  本来10分钟的时间，在平时来说，足够让人上下车的了，有烟瘾大的人还可以下车来美美地抽上一根烟。

  但现在是春运期间，而且是运力极度紧张的2002年底，人多车少，基本上每辆车都被塞的满满的。只要不是始发终到车站，不管是上车还是下车，都不容易，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能不能顺利地下车上车都是个问题。

  在相应的车厢位置排好队后，杨林看了一眼手上戴的劣质电子手表，已经到了发车时间了，车还没有到。

  列车晚点了，但广播里没有提醒。

  也不知道要晚点多长时间，站台上的人群明显有些骚动起来。

  杨林心里倒无所谓，这趟车到鹰潭站的时间是明天早上四点多，正点到的话，那等到杨林走出鹰潭火车站的时候，天都还没有亮。如果能晚点一到两个小时的话，则是最好的，到时候天已经亮了，不用熬太长时间就可以坐上去县城的大巴车了。

  这个年代，火车晚点是很正常的事情，当时有个笑话说：“列车时刻表就是让你知道火车晚点多长时间的。”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却也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现状。

  就在杨林思绪飘远的时候，一道火车特有的“呜呜”声由远及近传来，将杨林拉回了现实，只见一列火车缓缓驶进了车站，正是杨林在等的车。

  站台上的乌泱泱人群立马沸腾起来，赶紧招呼自己的同伴、家人，同时将放在地上脚边的大包小包拎在手上，做好冲锋的准备。

  杨林不免有些失望起来，这才晚点了不到20分钟。

  车还没有停车，大家就随着车门跑动起来，原本排好的队伍立时作废，所有人都竭尽全力往前挤，希望占领一个有利的位置。

  杨林年轻力壮，又是独自一人，行李又少又轻，在这场争夺战中自然抢到了一个好的排位，排在当前车厢队伍的第三位，前面两个人看起来是一对农民工兄弟，两人都肩扛手提了好几个极有特色的蛇皮袋，里面装的鼓鼓囊囊的，应该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杨林年轻的时候，特别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背这么多行李上路？等到他有了足够的人生阅历，才逐渐理解了他们的行为。

  这是一群工作极度不稳定的人，可能年前还在这里打工，年后就会去另一个千里以外的地方谋生，就像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一样，他们是哪里能赚到钱，就去哪里。

  而他们行李中的每一件物品都是用他们勤劳的双手赚取的微薄收入买来的，自然不舍得潇洒地丢弃，说走就走。

  车门一打开，上面就涌下来了好几个人，将下面的人冲的东倒西歪，下面的人想要马上挤上去，被守在门口的列车乘务员拦住了。

  先下后上，这是最基本的规则，如果没有人维持这个秩序的话，结果就是谁也别想顺利下车上车，特别是在春运期间这个特殊的时段。

  等到下车的人下来的差不多了，乘务员才让守在下面翘首以盼的人上车。

  由于上车的人太多，乘务员根本做不到仔细检查每一个人的车票，大家拿着车票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就都急不可待地往车上挤去。

  由于列车车厢里本就拥挤，上去的人手里又是大包小包，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后面的人除了使劲往前挤之外就只能干着急了。

  杨林几乎是被人挤得脚不沾地就进到了车厢里，这跟前世的记忆基本一致。

  进到里面，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汗味、脚臭味、烟味以及泡面味等各种气味的难闻气息迎面扑来，让人厌烦欲呕。

  杨林前世已经十几年没有闻过这种味道了。

  杨林顾不得这些，瞅准一个比较空的位置，快速挤过拥挤的人群，抢占了这个难得的“好位置”，不过随着后续人流的涌入，这个空隙很快就被填满了。

  杨林抓紧时间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报纸垫在脏乱的地板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从现在开始的将近十二个小时的路途中，这里就是他的根据地了。

  旅途漫漫，没有座位、没有熟人照顾的旅途更是煎熬。

  没有奇遇、没有艳遇、更没有碰到什么贵人，有的只是拥挤的疲惫以及警惕扒手光顾的提心吊胆。

  虽然杨林大部分的钱都存在学校里办的工行卡里，身上只有百八十块现金，但他还是害怕遭遇小偷。

  一是这个时候的火车上小偷很多，2004年年底上映的《天下无贼》这部电影基本上反应了当时的社会现状。前世杨林2004年在南昌火车站就遭遇了被扒手划破衣兜盗窃，幸好只是损失了五六百块现金以及一件不贵的上衣，更为重要的证件等物品没有被偷走。

  二是如果工行卡被偷走的话，将会对杨林产生致命的影响，卡里的钱基本上是追不回来了，或者说追回来的代价将会非常巨大，那可是他省吃俭用下来的全部身家啊。他办这个工行卡的时候，是用学员证办理的，现在他被学校退学了，学员证都被收回去销毁了，他无法向银行证明自己就是那个杨林。而且武汉这么远的地方，来回一趟的花费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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