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遑多让
黎老太太就着丫鬟的手喝药,黑黝黝的药汁苦涩酸辣,老太太皱着一张脸,勉强自己喝下去,此时她无比怀念在家中养尊处优的日子,那个时候身边随时有人侍奉逗乐,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吃的燕窝、人参等滋补品,今儿这样吃腻了,明儿厨娘就换样,总之日日不重样,食补、药膳换着来,她身子养得可壮实,一年难得病一回,说起来,她都忘记生病吃的药有多苦了!
可是再苦,也不像她现在吃的这么苦吧?
丫鬟见她喝了两口就不喝了,连忙柔声劝哄着,老太太嫌她啰唆只得又喝了几口,喝完之后立刻喝水,又含了两颗蜜饯才缓过气来。
黎二太太拖着脚步走进来,就看到黎老太太微眯着眼,似在歇息。
“母亲,您看咱们几时上路啊?”
黎老太太闻言睁开眼,“什么上路,真难听。”黎二太太被骂得一头雾水,还是身边小丫鬟在她耳边低语,她才明白过来。
黎二太太暗撇下嘴,净会挑她的刺。
“可不好再拖了,再拖下去就要过年了。”二太太提醒她,黎老太太火气更盛,“你没看我病得难受?这样子还叫我抱病启程,你有没有良心啊!”
谁没良心啊?好意思说她没良心?哼!二太太暗哼一声,心底不服气却不好表露出来,面上唯唯,老太太发了火,心情好些了,这才故作寛容的决定隔天动身继续北上。
黎大老爷夫妻则已经抵达京城,他们先到客栈安顿下来,然后留黎沁沁侍候女婿读书,他们则去见黎浅浅,得知晓黎浅浅一早就去了将军府,黎大老爷微怔了下,问门子,“黎教主去了……”
“将军府,一早大教主的随侍送她去的。”
黎大老爷不知将军府在哪,门子让车夫送他们过去。
到了将军府,黎大老爷还不觉得什么,大太太却觉得心头一震,曾几何时,那个被婆母打压得连背都挺不直的男人,竟然成了将军?听还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而自家老爷,她抬眼看丈夫一眼,相貌堂堂的大老爷的背不知何时有些弯了。
想起病弱的儿子,大太太想到长孙氏生下四个健壮的儿子,心底有种难言的苦涩。
想到清丽无双的长孙氏,低头敛眉乖顺的样子,当初丈夫有意收她做小,如果那时她没和二太太合作,把长孙氏推给黎经时,那么大房是不是早就后继有人了?
可是如今想这些都迟了!
长孙氏早已香消玉殒,她的儿子也只剩下两个。大太太下意识的不愿去想黎浅浅,因为一想到她,就会想到小女儿做的蠢事,想到之前小女儿还在她面前振振有词,说黎浅浅应该感谢她,要不是她在崖边推她一把,让她被黎教主救了,想来黎浅浅也不会有幸让黎教主相中,并收为徒。
长孙氏和黎漱是姨表姐弟的事,老太太不让他们外传,所以黎净净姐妹不知道,但黎深深却是晓得此事,老太太她们得知黎家小院已被人转手时,她就在一旁,老太太她们没放在心上,毕竟当时黎深深还小。
大太太又想到黎浅浅如今已是一教之主,自己的女儿比她年长,却还是那么天真不长进。
将军府的门子殷勤的将大老爷夫妻请进门,“大老爷请随小的来,大太太请跟刑婆子去。”
将军府没有女眷招待女客的窘况,让门子脸略红,领客的刑婆子则不以为意,她丈夫、儿子都是黎家军,将军在京里开府后,府里需要人帮忙,她就自告奋勇来了。
少将军本来不肯用她,还是她丈夫去跟将军说,她闲在家里也是闲着,还不如让她到府里帮忙,也好开开眼界,将军同意了,少将军才允她进府来。
刑婆子平日就是个多话的,大太太有心想打听将军府的情况,刑婆子难得有人要听她说,自然乐得很,只是说没多久,大太太就发现刑婆子看似好哄好说话,其实真正有用的讯息没多少。
大太太扶着丫鬟的手不由攒紧,刑婆子朝她笑得灿烂,大太太微撇过头不看她,只问,“听说黎……”该怎么叫那丫头?教主?直唤其名?还是……大太太觉得头疼。
刑婆子知道她要问谁,却执意不说,要等大太太开口问出来。
大太太看着暗恼,脑筋忽然灵光了,“我那侄女儿可在?”
刑婆子笑,“您是说浅浅小姐啊?她和将军他们在演武场呢!我们这位小姐可了不得,每年黎家军因伤退下来的人可不少,将军和少将军一直在帮忙安置他们,想让他们日后生活有靠,只是总是有些人安排不到。”
大太太随口漫应着,刑婆子叽叽咕咕的说个没完,她全没听进去,只感到耳朵轰轰直响,丫鬟发现她的不妥,忙低声询问。
“怎么了?怎么了?”刑婆子也发现不对劲,忙问。“是不是走累了?真是对不住啊!您等会儿,我让人去准备滑竿过来。”说完话刑婆子三步并做两步走,一溜烟的跑了。
她一走,大太太就觉耳朵舒服了不少,丫鬟们左右张望了下,发现前方不远处有座凉亭,亭中有桌有椅,连忙侍候大太太过去歇脚。
黎经时得知大老爷夫妻到了,朗笑道,“可算来了!”让儿子和黎漱继续挑人,自己则和黎浅浅去见客人。
原本是打算他去见长兄,女儿去见大嫂,谁知女儿就跟着他,“你要跟我去见你大伯父?”
“嗯。”她觉得黎大老爷比较想跟她说话,而不是想见她爹。
“那你大伯母那里?”总不好晾着大嫂吧?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黎浅浅一弹指,就有隐在暗处的鹰卫现身,“让春江两个去招呼大伯母。”
鹰卫微颌首便纵身离去,黎经时看着愣怔了下,好嘛!女儿比自己神气!怪不得儿子和表弟要叫他训练暗卫了!
黎大老爷正在待客厅里喝茶,将军府刚开府不久,里头的摆件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品,想想也是,黎经时父子这些年可是往南城送了不少好东西,想到这些东西全让妻子那心大的陪房吞了,大老爷想撕了他们母子的心都有了,就算老三被分出府,可他也还是黎家的主子,他让人送回来的东西,那一家子怎么就敢就这么吞了呢?
虽知妻子与此事无关,且早就弃蔡嬷嬷不用,但一想起来,大老爷心头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妻子怎么就没发现,蔡嬷嬷母子的不妥呢?要不是长女机灵,只怕他们得等到黎经时的人上门,才晓得发生这种事。
黎经时父女进门,黎大老爷看着黎经时,突然有种父亲活回来的错觉,从小人人都说,他和父亲生得最像,二弟长得最像母亲,三弟则谁也不像,母亲没少拿此事指控三弟姨娘不贞,要不儿子怎会不像父亲。
他和二弟多少也受此影响,认为三弟并不是父亲所出,凭什么叫父亲偏心他,直到这一刻。
黎经时上前喊了声大哥,又叫黎浅浅见礼,黎浅浅乖巧上前跟大老爷福了福,反把大老爷吓得跳起来,连声道,“不敢,不敢,不敢当。”
黎经时愣了下,不解的看女儿,黎浅浅朝他耸肩,别问她,她那知道大老爷那根筋不对劲。
“大哥,你们几时到的,住在那儿?”
“我们昨儿下晌到的,住在东城的高兴客栈,你大侄女夫妻还在那儿,我跟你说啊!你这大侄女婿是个有才的……”大老爷说到大女婿,一高兴就忘了原本的打算。
黎经时听他说得兴起,也不打断他,连给他续了三杯茶水,大老爷方才说得尽兴,他偏头看到黎浅浅,忽地想到大女婿要在京里住下的事,略清了喉咙就要提此事。
“大哥和大嫂带大侄女夫妻来而己?不是说母亲和二嫂也来了,怎么没看到人?”
大老爷这才反应过来,是啊!他们这一路都没看到母亲和弟媳,也不知他们走到那儿去了?她们两个弱质女子,从莲城到京城,可不要走丢了啊!
看大老爷的脸色,黎经时便知大老爷这路大概被长女夫妻哄得忘乎所以,连老母不见人影都没发现。
“我让人租了宅子要给嫡母住,一会儿我陪大哥过去瞧瞧,看看是否有那里不妥当,趁母亲还没到,赶紧让人修整。”
嘎?给他娘租了宅子,这是不打算让他们住下?
“干么花这个钱呢?将军府这么大,还怕住不下我们几个人?”
“这不是已经分家了吗?母亲来了京城,若跟我们挤在将军府,怕外人会说大哥和二哥不孝啊!大侄女婿不是要考科举吗?万一因此受了影响,那可对不住大侄女了!”
黎经时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大哥应是打算让女儿、女婿借住在将军府中,如此一来,不只大侄女婿可以借他的势,大侄女也能顺理成章的掌将军府的内宅,谁让他没有妻子当家呢?
就算有女儿在,浅浅一个小丫头片子也不适合掌家,还不如委给已为人妇,并有可能成官夫人的大侄女来得妥当。
因此他一开口就直指大老爷的隐忧,果然大老爷听他这么说,便有些退缩了,黎经时嘴角微翘,黎老太太插手管三房的事,手已经太长,他没想到已嫁为人妇的大侄女与之相比,也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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