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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和盘托出


  常乐这句话一出,周围读书人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到了孟侍郎的身上。

  孟侍郎微微一笑,常乐的这句话不但有暗指他不分轻重缓急之嫌,还把这个皮球踢还给了他。

  “既然第一秀都如此说了……”

  孟侍郎稍一沉吟,道:“好,本官这就携领三司,公开同审此案!”

  常乐微笑着,向孟侍郎颔首致意。

  “摆坐。”

  李文武一声令下,有十几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端着几张桌椅,在阶梯之下摆好,凑成了一个简易的公堂。

  孟侍郎当仁不让,率先走到中央的桌后坐了下来,赵中承和蒋少卿分坐于两侧。

  孟侍郎一拍惊堂木道:“下跪何人!“

  “罪将贾正。”

  “你所犯何罪?”孟侍郎问。

  贾正道:“罪将受江宁朱家家主朱庭礼之命,于三月十八日夜,率军袭杀孙谨唐孙将军的十二名亲卫。”

  孟侍郎眉头一皱,看来这贾正是真的不想活了,袭军最同谋反,本就是十恶不赦之罪。

  他还如此干净利落的把自己的主子给卖了。

  率军?

  所率何军?

  没有爵位在身,擅养私兵又是重罪一条。

  孟侍郎问道:“战后结果如何?”

  “北军步卒各个十里挑一,孙将军的亲卫更是百中无一,罪将率两百五十人设伏,最终击杀七人,阵亡一百二十四人。”贾正答道。

  听到了准确数字,周围旁听的读书人们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到了。

  这支十二人的亲卫队,竟然真的打出了如此恐怖骇人的战损!

  孟侍郎也是眼皮一跳,北军战力,恐怖如斯!

  蒋少卿道:“既然有如此多的伤亡,那必有集中的埋骨之地,此埋骨地现在何处?”

  贾正道:“桥源县西山北沟坡山谷。”

  蒋少卿点点头,开始给笔蘸墨。

  由于现场没有专业的场记书办,三司的三位官员都只能亲自动手写自己部分的堂审笔录。

  赵中承问道:“你们可知晓这十二名亲卫运送的是和物资?”

  “是朱家二公子,朱提榜。”

  ……

  三司官员轮流提问,贾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有几个涉及大司马的小细节有所略过,其他的事,全都一一说清。

  审问结束,蒋少卿还有些恍惚。

  他任大理寺右少卿也有些年头了。

  可这个案子明明是他审过涉及人数最多,涉及势力最深,影响也最为严重的案子。

  可偏偏又是审的最轻松,最干脆的一个案子。

  他们无论提出什么样的问题,贾正全都对答如流。

  除了几个确实不知道的问题,贾正把自己知道的,或参与过的事都招了个干干净净。

  孟侍郎拿过赵中承和蒋少卿的堂审笔录对照了一下,然后思度了片刻,将三份堂审笔录交给赵中承和蒋少卿传阅。

  不多时,三名堂审主官都已经看完了所有的堂审笔录。

  每一份笔录都重新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手上。

  孟侍郎沾饱浓墨,提笔稍微沉吟片刻,然后在自己那一份的笔记下方,写上了四个字。

  “秋后处决。”

  赵中承和蒋少卿也分别在堂审笔录的最下方,写下了自己的审判结果。

  与孟侍郎写的一般无二,都是“秋后处决。”

  目前看来,贾正的死刑,已经是逃不掉的了。

  可贾正会不会成为江宁官场大地震的第一滴血,还犹未可知。

  毕竟他只是胁从作案,正主是江宁朱家的家主,朱庭礼。

  朱提金看场中情势不妙,若再不加以引导,朱家就真的要被重重压下了。

  一时间,朱提金头脑风暴急转,额头上都开始有些许热气升腾。

  李文武眼观全局,把每个人的神态变化都看在眼里,朱提金更是他重点观察的对象。

  他的神色一出现变化,李文武就注意到了。

  但李文武并没有出面制止,而是静观其变。

  朱家终究是盘踞江宁已久的庞然大物,要彻底扳倒这个庞然大物,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几天江宁盛传的那本《虫二》,为朱家穿上了一件秽乱的外衣。

  朱家本就已经面临着极大的舆论压力。

  此时再爆出朱家家主指示手下袭杀北军,足以在民间形成一股杀“猪”浪潮。

  在鼎沸的舆论千钧重压之下,朱家内部的人心会开始离散,凝聚力必然空前低落。

  待到那时再出手,允以最后一击,方是万全之举。

  不多时,朱提金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眼神逐渐清澈。

  他也已经想通了。

  袭杀北军之事,终究只是贾正的一面之词。

  他和盘托出之后,换来的,不过是他自己的死刑。

  于朱家,并无致命威胁。

  只要先把今天撑过去,私底下把当日参与伏击的那百余人全部处理掉,处理干净。

  然后只要一口咬死是贾正胡编乱造,污蔑朱家,就谁也动不了朱家分毫。

  朱提金看着赤身负荆的贾正,面带轻蔑的微笑,说道:“贾正,你虽是我家臣,可却一直是个普通的管事。且不说你说的那些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就算真的有此事,你觉得以我父亲的心思,会派一个小小的管事带队去犯这谋反的大罪么?”

  “呵,还两百五十人,我朱家上上下下所有家丁和所有产业的伙计加起来也不过两百余人,你从哪里找来的两百五十人?莫非,是你当年兵败之后,从南军中带出来的逃兵?一直暗中驻扎在江宁欲图谋不轨?”

  朱提金说着,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若是这样,倒也能说得通。北军强悍不假,但两百五十人伏击十二人,而且是在狭窄的山道中,本应是十死无生之局,可你贾正率领的都是些逃兵,是些乌合之众!在面对杀气凛冽的北军步卒的时候,从气势上就会弱三分,拼杀起来,自然就是一溃千里了。”

  李文武看了朱提金一眼,笑了笑,这朱提金果然出来充当了搅屎棍。

  之前已有诸多矛头指向朱家,可现在被朱提金一搅和,整件事似乎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在场的读书人中,有见地的也不少,多多少少能看得出来一些东西。

  比如朱提金的话语乖张,一改常态,就极有可能是在为自家开脱而铺垫。

  阴谋假说总是能很好的吸引人的注意力。

  贾正干笑两声,道:“大公子,您觉得您此时再往我身上泼脏水还有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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