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死地
我用尽力气抬起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入目却是一片漆黑,仿佛仍闭着眼睛一般。
头……好痛,我脑中嗡嗡作响,一阵一阵的胀痛汹涌地似是要从脑仁中直冲出来。我用手扶着额头,勉力支起绵软的身体,呆坐了好一阵,才从头晕目眩中缓和过来。
四周黑蒙蒙的,一丝声音也听不到的死寂。这是哪里?
我摸了摸身上的衣饰,还是出府时的装扮,不过这地面平稳,绝对不是在晃悠悠的轿子内。
“见鬼,我这是睡迷糊了,还是在做梦?”我强忍不适,晃了晃脑袋,摸索着站起身。几步之后,终于触到一面墙壁。手指与坚实、冰冷的墙面相接,让我立刻有了真实的感觉,这不是在做梦。
可我不是在那赶往皇宫的轿子里么,为何一觉醒来,独自一人在这黑乎乎的鬼地方?我娘呢?
电光火石间,我心里闪过一个极其侥幸的念头,难道是因为什么机缘巧合,我突然从那轿子里穿了回去?这念头一起,我心中大喜,顾不上头疼和害怕,沿着墙壁拼命摸索,期待能找到门的位置。
好一会儿,我摸到了一方小平台,没猜错的话,应是窗子。伸手往上,原该是窗格的位置却只能摸到光滑的木板。那木板与墙缝贴合的十分紧密,任我徒劳地扣了好一会儿,也毫无变化。
密室!我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两个字。
不不不,不能,我立刻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去。要知道,在我的印象里,跟密室有关的多半没什么好事,比如……密室杀人案。
别急,镇定。我告诉自己,站定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
好一会儿工夫后,随着慌张的心渐渐平静,我的眼睛也开始慢慢适应了黑暗,居然发现头顶有极其微弱的光透进来,模模糊糊能看清楚屋内的一些情况。
这是一间充满潮霉之气的四方屋子,面积不大,除了地上铺着的一些稻草,一旁放着的大水壶和一盘黑乎乎的东西外,貌似再无他物。我从刚才站着的地方起步,沿着墙壁缓缓摸索,环了一圈下来,终于确定,此屋有一扇窗和一道门,窗户被木板封住,门是有花纹的木门,似乎也从外面封住,推起来纹丝不动。
从门的样式来看,这不像是现代的房子。
刚才充盈心里片刻的欢欣不知不觉地下落,我一咬嘴唇,强压下心底最后一丝丝不甘的奢望。我不算勇敢无畏,但好在是个慌乱时,理智反而占上风的人。
虽然眼下一头雾水,心中有强烈的不安,但我也清楚地明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到底穿没穿回去,我目前被困住无疑,所以必须自救。
借着极其微弱的浮光,我回到原地坐下。刚才那一阵忙碌,头疼的感觉已经完全散去,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抵挡的饥饿感。我摸了摸那盘里的东西,似乎是几个面饼子,放的久了,有些冷硬。
这看上去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吃吗,会不会有毒?不吃,也许……会被饿死。我拿起一个饼子,死死地盯着它在黑暗中隐约的轮廓。
不知过了多久,在外面无边的寂静和肚子响亮的呼声中,我终于咬了下去。也罢,不管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既然昏迷的时候没有性命之忧,那这些“特意准备”的东西应该也没问题。带着几许侥幸,我用力啃着冷硬的面饼。饿的太久,喉咙像火烧过一般干枯,刚咽下一口就被噎住,顾不上多想,我立马抄起旁边的水壶猛灌了几口。
一瞬间后,我意识到,手里的这只壶似乎是铁做的,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铁壶……锤子?我忽生一念,目光在铁壶和远处的黑暗中来回,片刻后,终于下了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吃下了半个饼,我站起身,拿起那只铁壶,在门和窗的位置试探敲击。大概比较一番后,选定了窗子。于是,我费力举起水壶,一下一下砸着封窗的木板。
这个工作比我想象中耗时的多,因为窗板实在是太硬了。屋顶透进的光线微弱,我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黑夜。这种不知道时间的感觉,又让每分每秒都变得格外漫长。可是,有什么办法,除此之外,我别无他选。
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我才不要!
我用铁壶机械地一下下砸着窗板,砸第一下时,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动作竟然会重复几乎上千次。除了一声声闷闷低沉的撞击声,周围寂静如死,仿佛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人而已。
天数的概念在这里已然被抹杀。
我饿了就吃点饼子,渴了就喝点水,手累了就歇息一会儿再继续。我彻底体会到新闻里那些被深埋矿井、孤独等待救援的人心中的感受,希望之光连同生命之力一起越来越微弱,若不是存着一份顽固的想要活下去的信念,只怕身体虚脱之前,精神就已经崩溃了。
更可怕的是,即便我能靠着自我开解缓解焦虑不安,但粮食和水确是眼见着越来越少。我已经是吃的极其谨慎节省,可还是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万一弹尽粮绝……
我打了个冷战,不,我可不想做饿死鬼。这样想着,手中铁壶更加用力地击打下去。
“突”的一声闷响,我眼前忽然一花,一道刺眼的光线瞬间直射入我的眼中,许久困于黑暗的眼睛立刻唰唰刺出两行泪。
晕眩过后,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就在我没有准备的时刻,窗板竟然真的被凿开了一个洞!
天不绝人意啊,我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透过那个小洞往外望去:外面是黄檐红墙围成的院落,不远处,有两扇紧紧关闭的赭红大门。
从这特殊的建筑风格来看,无疑是去年年关之时见过的皇宫。
我……果真还是没有回去。最后一点点潜藏心底的奢望彻底破灭了。刹那的欣喜过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最终还是只得被迫面对现实。
既然知道自己是在宫里,我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最后能记得的事是我登上轿子,要随赵公公进宫……再醒过来就是困在这里。现在看来,我确实是进了宫,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以这种方式。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娘现在是否安全?赵公公他们呢?
想到这儿,我唇角牵起一丝苦笑,现在的自己,犹如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除了像之前那样,在心里不停祈祷娘平安无事,什么都做不了。
压制住担忧的情绪,我继续木然地抬手砸着那个小孔,不管是木板有可能突然裂开一个供我钻出的洞,还是有人能听到声响发现我,都要比在这里不声不响被饿死强。
光线冲淡了幽闭的恐惧,却也让人的心思不再集中于一处,反倒有些游离起来。
我恍恍惚惚中,控制不住地想,如果没有人来救我,我会不会真要交代在这里了?这个时代虽然不是我想要待的,但莫名其妙在这里送命,也不是令人开心的事。况且,这样的“退场方式”,不知道有几分几率能让我回到现代。
看树影,太阳已经越升越高,应该是快到中午了。外面阳光普照,明亮温暖,我的心却如坠冰窟,一片凄惘,手中的力气也随之一点点被抽尽……
就在濒临绝望的时候,我突然听见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
幻觉?我立刻停下手里的敲击,贴紧墙壁去听,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不是幻觉!我想也不想,立刻对着外面大声呼救。一开口,喉头一阵剧痛,出来的竟是一声粗哑的哀嚎,这便罢了,那声音还卡在气管里,低微的只有自己能听见而已。
为保存口粮和水,我实在太过虚弱,这下居然连声音也发不出了。听着那脚步声就要离远,我急切中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居然高举着铁壶奋力向木板重重一击,终于发出了“砰”的一声。
这下能听见吧?我刚生出一丝庆幸,却发现,外面已经寂静如初。
走了么?就这样和被人发现的机会擦肩而过了?
从脚心向上生出一种冷意,那是从黑暗中爬起,又被再次丢入深渊的感觉。
然而,下一秒,就像做梦一样,从那个小洞里,我猛然看见赭色的墙壁上,暗红的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寂静中,不甚真切的人声传来。
突如其来的惊喜之下,我居然再也来不及再多说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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