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倒霉大学生的经历,让祈行夜格外警惕了起来。
污染源会大规模对周围居民下手,不仅意味着小区内的人们已经不安全,更说明那些污染物,很有可能埋伏在每一缕黑暗中。
“但污染物竟然还能交流,这是我所没想到的。”
祈行夜希冀的看向商南明“他们还有神智,这能说明他们还有救吗”
商南明专门看了祈行夜一眼,确认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发现祈行夜是认真的之后,他沉默半晌,提醒道“他们没有头。”
商南明“如果你觉得有无头颅,不是人类存活与否的必要条件的话,那我们可以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祈行夜“草,被那倒霉大学生带歪了。”
“不过,严格来说,他们确实不算是完整的污染物。”
商南明淡淡道“正如你之前猜测的,他们根本连自己的死亡都没有意识到。”
对污染物的判定中,有一条重要标准,就是堕化。
污染物会在痛苦中主动放弃自己的神智,以此换取更轻松的“幸福”。
但刚刚那位大学生,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从遭遇污染源之后的经历。
“污染源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所以所有污染物,也跟随源头,一并忘记了真相。”
商南明环顾四周,心中有了猜测“在安平区绕的那一圈,不是污染源在按照生前的轨迹移动,而是在寻找。”
忘记了家在哪里,忘记自己其实已经死亡的事实,但依旧在污染本能的支配下杀死所询问的人,壮大自己的力量。
污染源是否居住在这个小区,商南明不清楚。
但他确定一件事缝隙在这里,并且还没有彻底关闭。
污染粒子的存在吸引了污染源,让它返回这里。
而高浓度的污染粒子,这也是小区会扭曲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
祈行夜皱眉“缝隙并没有消失”
商南明点头“恐怕是的。”
一般缝隙都会像播种期的花苞,完成任务就会衰败,消失。但这次,不知是什么刺激使得它再次出现,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消失过,只是像其他那些无法被检测的污染粒子一样,潜藏了起来。
“我们需要找到缝隙,如果它自己不肯闭合,那就需要我们手动闭合,祈行夜。”
商南明声音低沉“放任下去,只会使污染粒子浓度上升。”
现在还能维持在小区的范围,但浓度超过某个限度,就会形成渗透压,向外溢散。
这附近居住人口密集,一旦被影响,后续难以解决。唯一的方法,就是从源头斩断问题。
祈行夜点点头,不需要再多说,已经明白商南明的想法。
“只是。”
他有些担忧“这么高浓度的污染粒子,那暴露在缝隙旁边的人或污染物,不会变成第二个污染源吗”
有的案件中,祈行夜很喜欢享受做渔翁,看两个污染源互相吞噬争抢。
但这次案件中,会被波及影响的人数太多了,整个小区上万人都处于波及范围,并且无法清空。一旦两个污染源打起来
祈行夜只能希望缝隙在小区里人迹罕至的空地,千万不要是在某一栋楼里。
尤其是那种住满了人的。
“那就看找到缝隙的速度了。”
商南明看了眼手表,心中估算“按照你最后一次电话专员的时间,假设当时缝隙已经开始作用,则预计两个小时后,会有污染物接受足够的污染粒子而成为污染源。”
小区内没有光亮,安静得甚至能够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祈行夜只能按照自己白天时在小区里走过的记忆,重新回忆每一条路径的地图,摸索着绕过停车场和游乐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时不时被地面上的东西绊住,踉跄着差点摔倒,还是商南明眼疾手快将他拽了回来。
他忽然很庆幸白天来过一趟,不然现在可真是想走也做不到。
祈行夜紧紧握着商南明的手,小声向他说明自己印象中的地图。
但小区内环境复杂,总有些可移动的东西突然增加减少,比如居民的车和其他物品,总是会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让祈行夜想要快步前进也做不到,只能慢慢向前挪动。
还要注意有可能突然从某处出现的无头人。
不过有两个人完善地形,总好过一人。
他们的目标,是专员之前在电话里提起的那起目击者突变。
那是目前可以确认的,在小区出事前,最早且最被怀疑的事件。就是从那开始,情形急转直下,进而扩散到整个小区。
“但我们白天时去过那位女士的家,所有能做的检查都没有落下,污染粒子显示为零,墙壁等也没有破损。”
祈行夜皱眉“当时的检查很细致,不可能会有遗留。你觉得缝隙会出现在那吗”
商南明不置可否“缝隙并不仅指墙壁上有实际载体的缝隙,它可以是任何的形态。”
“实际再去看一次,就知道了。”
那位中年女士是独居,她所居住的楼栋靠近最初求救的公园,反而离小区大门很远。
以祈行夜他们进入小区的路径看,就是地处小区最深处。想要抵达,要穿过十几栋居民楼。
不见了往日万家灯火的温馨,只剩下荒山野岭鬼哭般的恐惧,一栋栋居民楼矗立黑暗中,晃动的枝条和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全都成了可怀疑的对象。
越向内行走,祈行夜越能清晰感受到那股无声却沉重的压力。
像套在脖子上收紧的锁链,逐渐压抑,窒息。如同站在断头台上,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都是在看热闹起哄的视线,以他的死亡取乐,等待人头落地的瞬间鼓掌大笑。
“咔嚓”
轻微的响动令祈行夜偏了偏头,本能循声想要转身看去。
却被商南明反手攥住了手掌,他摩挲祈行夜的手腕,落下的手指在皮肤上写字不要,回头。身后,有“人”。
祈行夜微微垂眼,浑身肌肉紧绷,警惕性拉升到极致。
他快速而无声的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姿势,依旧是寻常走路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但实际上,他的手已经缓缓伸向怀中。
风衣下,遮掩着交叉绑缚的武器带。
长刀无声无息落入手中,牢牢握紧。
有“人”跟了上来。
它就走在祈行夜身后,脚步落下时,声音与另一重足音重叠,好像只是黑暗中细碎的回音,耳边应该被忽略的噪音。稍不注意,就会忽略。
祈行夜握紧长刀,本想要回身猛然发难,却在真正动作的前一秒愣了下,随即皱紧眉头。
不止一个。
他听到了有人跟上来的足音,就下意识以为是一个人。但如果细听,却会发现那声音虽然细小,却并不统一,反而像是很多道纤维拧成一股的绳子。
不止是一个“人”跟在他身后,也不止一个方向。
他像是走进了这汪养鱼池的最中央,自己就是充满了血肉味的鱼饵,勾得四面八方的“鱼”,都统一向最中间游来,想要争夺鱼饵。
而他,则陷入了汪洋大海的包围中。
每多停留一分钟,都会吸引来更多的“鱼”紧紧跟着他。
祈行夜说不清那些东西是在忌惮他和商南明,还是对他们身上携带的武器有天然感知的恐惧,它们一时间并没有攻击,更像是紧紧跟随在猎物身边,寻找脆弱之时,伺机而动。
但这也让祈行夜找不到切入的气口,在身后数量不明的情况下,他只能先维持原状继续向前。
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四周空气都仿佛跟着一并压抑。
压力越来越重,甚至祈行夜连迈开双腿都费劲。不像是在行走在空气里,反而像是在深海里,每一次动作都能感知到“水流”裹挟着压力,从他腿边席卷而过。
阈值在提高,临界点仿佛就在眼前。
“咔嚓”身后忽然传来杂音,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到了树木,清脆的折断声中,枝叶晃动。
祈行夜猛地攥了下商南明的手指就是现在
瞬间,祈行夜迅速转身长刀送出,风衣弧度凌厉拂过如流风回雪,先一步率先发难,直击向身后紧跟着的身影。
猝不及防之下,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来不及反应,只能硬生生挨了祈行夜的攻击。但等想要回击的时候,身边却已经不见了祈行夜的身姿。
他速度很快,像一尾游鱼,在根本无从看清周围环境的情况下,干脆彻底舍弃了对视觉的依赖,完全转化为对声音和风的感知。
这一刻,祈行夜有如风的君主。
他与风同行,顺着风出击,所有无头人掀起的风都逃不过他的细微感知,乘风而行,风为他指引敌人的方向,长刀在他手中化作钢鞭,刀背连击下去的清脆声音如战鼓擂响。
随之而来的,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祈行夜微微侧首,顺着风倾身,敏锐躲避开冲向自己的手臂,随即反手抓握对方手臂,一折一推“咔嚓”
他从最前方一路冲到最后,完成一击后立刻脱离,毫不恋战,杀穿到底,直到感知到空气重新变得清冽轻盈,似乎已经没有了无头的污染物带来的压力,他才慢慢停下脚步,重新折返回来,处理这些污染物。
污染物无法被用物理手段杀死,外勤调查官遭遇污染物后,只能将其拘束并送回总部,由科研院的科技完成最终打击。
不过对祈行夜来说,带着这些污染物移动也不现实,他只能使用外形与铁链一致的简易拘束设备,将这些污染物一个个串联绑缚起来,再与旁边的重物相连,像给自行车上锁。
准备等处理完污染源的事情之后,再来解决这些污染物。
先前大学生袭击时,祈行夜就因为对方没有头而计算错误,他这一次本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但慢慢的,他却疑惑的“嗯”了一声,察觉到手感不对劲。
“商南明”
祈行夜拎着手里的人形,“咚咚咚”敲西瓜一样敲得毫不客气“这人有头诶”
商南明皱眉,立刻回身走过来查看“目前的污染物都表现出一致性状,头颅是重要标识,不应该有头。如果有,那就不是”
“谁,谁没头没头怎么活,有没有礼貌”
一道声音忽然弱弱响起,打断了商南明的话。
祈行夜“不是我,我没说话。”
商南明“除你我之外,这里还有谁”
两人齐齐低头,一致向祈行夜手里拎着的那人形看去。
果然如那“人”自己所说,他确实有头。
不止是他,祈行夜反击倒地被铁链串成串的那一排人形里,有头的占大多数。
不过,他们也并不是正常人的模样。
脖子。
他们整个脖子都红得发紫,像是被谁用红药水满满的刷过一样,混杂着血腥气味,分不出到底是他们自己的伤,还是别人的血。
这些人形象狼狈,衣服上也残余着滴落在其上的红黑血迹,状况算不上好,浑噩如大梦初醒,迷茫看向四周,不知道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还有人在看到祈行夜时,指责他没有礼貌就攻击人。
不过,这些人却丁点力气都没有。就算祈行夜放开他们,他们也软烂得肉泥一样,瘫在地面上起都起不来。
祈行夜愕然看向商南明,喃喃“这是怎么回事”
商南明在这些人身边半曲下长腿,平静翻看他们的情况,向他们进行简单询问。
如姓名住址,发生了什么。
很多人看起来情况还好,但一问起这些基础信息,却连连茫然摇头,头疼欲裂,说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住在哪。
“我这是怎么了我头好痛”
有人痛苦呻吟出声“我的头,头”
祈行夜连忙过来帮忙,他本想要查看这人是否脑袋撞伤或有其他伤势,想用自己的医疗备品帮忙包扎。
但是,就在两人面前,喊着头疼的那人却像是在遭受着无法忍受的剧烈疼痛,力气之大甚至挣脱了祈行夜和商南明联手的制止,在地上翻滚哀嚎。
然后,两人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的头颅,竟然像融化的红色冰淇淋一般,缓缓化开,红红白白的条纹相间,血肉和油脂都变成了堆在脖颈上的一滩面糊,滴答下落,化了那人满身,白色上衣变成红白相间,像颜料泼洒。
只剩下从脖颈断裂面向下的躯体幸存。
刚刚还完整的人形,竟然就这样在惨叫和翻滚的挣扎中,大脑生生变成了一滩流质,像被消化后的粘液,流淌满地。
而他本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依旧在地面上哀嚎抖动,蜷缩成一团。
祈行夜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却无法找回声音。
这,就是污染物的头颅,消失的原因吗
商南明在那人喊头疼的瞬间就意识到不对,果断将那人从铁链里解开拽向旁边,远离了其他被锁链绑成一长条的人们。
“不要碰到那些油脂,祈侦探。”
他平静得仿佛人体自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如果污染粒子隐藏在这些人身体里,那也在他们的大脑里,那滩东西现在是污染系数最高的。”
其他人同样看得目瞪口呆。
听到商南明的声音,他们立刻争先恐后向旁边缩去,拼命想要远离地面上那滩呕吐物一样的东西,刚刚还接连向祈行夜抱怨质问的话,现在一句都没有了。
谁能想到,那滩青黑带红的东西,一分钟之前还是一个人的大脑和五官
就算是将浓硫酸倒进大脑里也做不到这么快且彻底的腐蚀尤其是那个失去大脑的人,竟然还“活”着。
那人在剧痛翻滚后,慢慢平静了下来,像是伤病痊愈。
他迷茫的转身往四处看去,又自己奇怪“我好像不疼了我的头,好了”
众人“”
他们看了看大脑融化的无头人,又看了看旁边人,不敢说话。
祈行夜“这个要看你对好是怎么定义的。”
他诚恳道“虽然我知道有的庸医头疼医头脚痛医脚,实在不行就割以永治,从源头解决问题。但我还没听说过谁家治头疼,把整个脑袋都治没了的。”
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庸医啊庸到极致,就是天才了吧
祈行夜感慨。
其他人看见祈行夜两人如此淡定,他们更惊恐了,拼命往后退缩成一团,像要惨遭毒手的小可怜。
祈行夜一转身就看到那些人恐惧的眼神“”
他无语“应该是我害怕你们才对吧你们才是污染物好吗,这个地位是不是反了”
商南明却道“这些人严格来说,不算是污染物。”
祈行夜疑惑回身“啊”
“那个是污染物。”
商南明指向那位为他们完整展示了失去头过程的无头人,又指向其他人“其他的,是处于污染阈值界限上的。”
“祈侦探,你带了多少阻断剂在身上,都稀释了喂给他们,他们中有些人的污染还来得及清除。”
商南明话音未落,祈行夜迅速反应,从自己身上掏出阻断剂。
他身上没有携带器皿或水,但他记得白天在小区看到了自动贩卖机。
祈行夜四下看去,快速凭借着周围标志在脑海中对照,确定自己现在的位置和自动贩卖机的距离,他匆匆嘱咐商南明在这里等着自己,然后快速跑向印象中自动贩卖机的位置。
“咔嚓”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从远处传来。
有人忍不住嘟囔“真没素质。”
商南明的视线平移向那人,眸光沉沉,压力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
“有素质的死,你觉得怎么样”
商南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既然看不惯救你的人,那可以拒绝被救。”
那人缩了缩,不敢再多话。
其余人也都眼观鼻鼻观心,多一个字质疑都没有有人要素质,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要命。那大脑化成一滩的人就在旁边,没有人想要也变成那副模样。
祈行夜脱了风衣当包袱,包着几大瓶水乐颠颠跑回来,本想要询问商南明按照什么浓度配比,却忽然敏锐发觉气氛僵硬,尤其是其中某人,看自己时目光躲闪,好像自己是鬼一样。
祈行夜“发生什么了”
商南明平静从他手里接过水瓶,熟练的敲开阻断剂,倒进瓶子里摇晃,然后分发给那些尚处于被污染边界的人。
刚刚还喊着“没素质”的那人,现在反而比谁都更积极,冲过来想要抢,被祈行夜条件反射的利落一脚踹回去“卧槽大哥你这是已经异化了吗”
商南明接过话道“不,他只是单纯的有素质。”
祈行夜“”
但见识过祈行夜的武力之后,这些人确实变得有素质了很多,不争不抢排队等,领到自己那一份时还连连向祈行夜道谢。
祈行夜挠了挠头,一脸疑惑“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是错觉吗”
他在街巷里混习惯了,正常的友爱关心是什么样的,他很清楚。但现在这他怎么觉得像有人逼着这些人友好呢
商南明却道“嗯,不必在意,问题已经解决了。”
被稀释后的阻断剂不会让这些人获得调查官的及时恢复精力,以及短时间内的爆发力。稀释到足够的倍数之后,阻断剂最大的作用被凸显了出来防治污染。
调查官很多时候的状态不佳,是防护服破裂导致的污染入侵。阻断剂能的并非瞬间清空污染系数,而是让本来处于临界值的污染,退回一部分。
即便不多,也足够撑到支援,延缓污染的速度了。
等这些人喝下稀释阻断剂后,状态肉眼可见的转好,脖子上赤红发紫的颜色也慢慢退下去,变得像正常人了。
但另外几个已经失去头颅的,祈行夜也爱莫能助。
那条看不见的界限,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过去了,就无法再回到正常人的世界了。
祈行夜一边从这些好转的人身上拆卸拘束装置,边询问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是否还记得被污染前的经历。
有人茫然摇头,有人努力回想。
“我记得,好像是小区里有人先尖叫的。”
其中一人模模糊糊回忆道“有人喊,鬼,有鬼,然后更多人跟着喊。”
一切起始于晚间小区里的骚动。
他们有的人刚下班回家,有的还在广场上闲聊,忽然就听到有人惊恐大喊,然后整个小区里,尖叫声此起彼伏。
太阳像是从天上掉了下来,眨眼之间,小区就坠入黑暗。
他们慌张想要转身奔跑离开,但是身后的黑暗更快速的扑过来,吞噬了他们。
印象中,有人走向他,弯下腰静静的在黑暗中与他对视,像是在确认他的五官。
他想起儿时听到过的故事,大气不敢出,却还是在那人伸出冰冷的手摸向他的脸时,被吓得张嘴大喊。
也就是那一瞬间,他听见身前人失望“这不是我的头。”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就是在黑暗中浑浑噩噩睁开眼,就遇到了祈行夜两人。
其他人的经历也大差不差。
祈行夜很快比对出了这些人话语中的统一点由尖叫开始的黑暗,以及有人向他们索要头颅。
他压低声音向商南明道“这些人都遇到过污染源,我可以根据他们遇到污染源的先后,搞清楚污染源的移动轨迹。或许能从这里找到污染源当时的位置。”
但另一人的经历,却和其他人不一样。
很巧的是,这人是昨晚事件的目击者之一,他虽然受惊不小,昨夜也做了噩梦,但是今天他还是强撑着出门上班。
“请假一天要扣三百块钱,都是要打工挣钱的,哪有那么娇贵做个噩梦就请假”
这人犹豫道“但是我晚上并没有回家,我下班时间很晚,这个时间还在厂子里才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按照他所说,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上班的地方。前一秒还在和人说话,却看到有一个没有头的人,直直穿过车间走廊,从人群中向他走来。
他惊恐大喊,试图求助,但身边人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看到那个无头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越发靠近自己,然后向自己伸出手。
再发生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但我敢保证,那绝对不是什么好回忆。”
他心有余悸“我稍微想要回忆那时候的事,就本能的觉得很恶心很厌烦。”
祈行夜点点头表示理解,低声安抚了几句。
“商南明,现在怎么办”
他皱眉,压低声音“把这些人送出小区”
所有人的言语交点,就是无头人,并且听起来都是同一位无头人也就是污染源。
这倒是不幸中的万幸,比祈行夜之前的猜测要好不少。
只有污染源一个会导致无头的情况蔓延,至于其他污染物,倒是没有表现出这方面的攻击性。
最起码这使得污染物被制造出来的速度,要比预计的慢上很多。
但问题仍旧存在这是数万人的小区,每一个人都会面临污染源的伤害威胁。
祈行夜很想把所有尚未被污染的人送出去。
商南明拒绝了他。
“时间不够,人手也不够。”
商南明反问“想要在两个小时的时间内疏散数万人的小区,即便是最理想的情况,也需要上百人,并且你要能够保证上万人全部信任你,不会有任何一秒钟浪费在无意义的反复解释拉扯上,也不会有人想要返回家中取值钱物品,或其他浪费时间的行为。”
“你浪费原本可以针对污染源的时间去救人,效果也很难说好。不如直接从源头防治。”
祈行夜点头,认可了商南明的说法。
他们将刚刚救回来的这部分人就近送到旁边的岗亭,至于那些依旧保持着被污染状态的无头人,则重新被祈行夜用简易拘束装置绑起来。
“等,等等你们这就走了,不管我们”
有人愕然叫住祈行夜。
祈行夜摊手“时间紧任务重,我这还另有任务要做,并且比这里危险很多。你们是想要跟我一起往更危险的地方走,还是留在这自力更生”
那些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祈行夜摇摇头,转身和商南明继续向黑暗中前进。
“他们刚刚还想要我的头呢。”他小声抱怨。
商南明眼眸中染上笑意,安抚式拍了拍祈行夜的肩膀。
祈行夜很快发现,他们走在黑暗中就是活标靶,即便没有声音和光亮,气味也能吸引来很多“人”。
尤其是正处于污染转变过程中的那些人。
就像破壳的幼崽会本能寻找自己第一顿饭保证存活,这些被污染后处于临界值上的人们,以及另外那些刚刚被污染而失去头颅的人,也将祈行夜当做了食物,在黑暗里,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困而来,浑浑噩噩只有吞噬的本能,想要吃掉两人。
祈行夜“看来太有魅力有时候也令人头疼。”
他吹了声口哨,指向周围黑压压一片的人头,轻松笑着向商南明道“爱妃快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西瓜田”
商南明还有开玩笑的精力,看来精神状态依旧稳定。
有了第一次救人的经验,祈行夜很快熟练起来,但他顾忌着这些人中很多还没有被彻底污染还能救回来,因此不敢大开大合,唯恐伤到他们,于是反而伤到了自己,手臂上多增加了两道挂彩。
祈行夜“嘶”了一声,嗷嗷叫得像被踩了脚的狗子。
商南明眸光沉了下去。
他反手抡飞两个想要从身后偷袭祈行夜的污染物,再看向祈行夜时气压极低“先顾好你自己,再考虑其他的。”
祈行夜“你是生气了为什么”
从救回来的这些人口中,祈行夜逐渐问清,拼凑出了小区的情况。
遇到污染源的,只有两类人。
一类是昨夜在公园看到污染源的目击者,他们或许不在小区,但当今晚那一时间节点之后,不论他们身处何处,都被拽回了这里,并且在外也都看见了昨夜的无头人。
和昨夜噩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无头人,前来索要他的头颅了。所有交不出头颅的人,都要以自己的头颅作为赔偿。
还有一类,则是居住在这个小区内的人。
今天黑得格外的早,几乎是一转身的功夫,窗外就黑得什么都看不到,却连家中也停电了。于是有人想要出门看看情况。
但是刚一推开门有什么东西,一直都站在门后,静静等待他们开门的那一瞬间。
不论是哪一类人,他们统一都不记得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提线木偶,被什么东西控制着行动。
“我感受不到头在哪。”
有人心有余悸“那段记忆现在让我回忆,就是空。像大脑被人拿走了,根本无法思考,就像冬天出门忘记戴围巾那种冷和空洞。”
祈行夜嗯,那是,你差点就真的没有头了。
有的目击者今天在祈行夜拜访时不愿意多说,不耐烦的想要赶他离开,但现在危机当前,忽然就变得善谈起来,拼了老命也要回忆昨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我好像,记得那张脸。”
有人模模糊糊回忆着思索道“昨晚在公园的那个人,我有印象。一开始,他是有头的。”
祈行夜“”
他立刻来了精神“那他的头是怎么没的”
那人摇头“不是正常的那种有头。他的头不是在脖子上,是在手上。”
昨天傍晚,没有头的青年走在人群中,一开始大家明明看到了,但大脑却出乎一致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让所有人都认为,那没有问题。
就像那青年只是将帽子拿在手上而已。
他捧着自己的头,走得很慢,很平静。
双手捧着的头同样双目紧闭,神情安详。即便鲜血从脖颈断面处淋漓滴落,在他走过的路上留下一地血迹,也染红了他的衣服。
但青年像什么也没意识到那样,于是,周围的人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怪异。
一切相安无事。
直到有孩子奔跑着,嬉闹着,从小路上跑过,恶狠狠撞在了青年身上。
青年手里不稳,头颅骨碌碌滚落,顺着小路滚去了不知何处。
他慌乱起来,四下寻找。
而几乎就在那同一时刻,周围所有的人,都齐齐看向青年,他们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没有头的人。
“我的头,在哪里”
黑暗里,似乎有询问飘来。
我找不到我的头。
但我看到,你的脖子上,有一颗头颅。是你拿走了我的头吗
我看不清。
让我看得更清楚,让我摘下你的头,好好看个清楚
不是。
也不是
一颗,一颗被丢弃。只能寻找下一个头颅。
或许,你的头,是我的
一股冷风吹过,祈行夜抖了抖,默默竖起衣领,遮好了自己的脖颈。
他转身向商南明问“你觉得这个听起来像污染源吗我觉得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人。”
他诚恳问“你觉得,我们去把他的头找到,再勾引污染源出现的概率,有多大”
商南明“只比大海捞针小一点。”
祈行夜“”
“等等。”
祈行夜忽然低头,看向自己手里拎着的特制金属箱“虽然我们没有污染源的头,但我们不是找到了另外一颗头虽然这不是污染源的,但污染源自己又不知道。”
“反正是在找头,只要是头就行,谁的无所谓吧”
祈行夜晃了晃箱子,笑眯眯道“引蛇出洞。”
他很快就问清了这些死里逃生的人们住的都是哪一栋楼,在笔记本上草草画出了大致的地图,推算出污染源最有可能的移动路径。
“污染物对于自身生死的认知,现在看来都来源于污染源,它们表现出了趋同性,以污染源的认知取代所有污染粒子的认知。既然污染物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那污染源也是如此。”
祈行夜道“昨晚污染源会出门,目的恐怕也不是去伤人或吞噬。在他保有头颅时,还维持着身为人的平静。”
只是丢失头颅这件事,打破了污染源作为“人”的常理认知,因此令它焦急,并且具有攻击性。
寻常人在丢失东西后会焦急,但有一定限度,花费一定时间精力去寻找而未果,就会放弃,即便生气,影响范围也不会太大。
但污染源不一样,它相当于将这份焦急扭曲并放大,无法像人一样进行正确的思考。
“头颅”变成了污染源在死亡瞬间,最后一个念头。
像存储在复读机里的最后一句话,不断不断的回响,变成了污染源唯一记得要去做的事情。
而祈行夜怀疑的是,污染源本身就是这个小区的居民,并且有晚上去公园散步的习惯。只不过在被缝隙污染之后,污染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依旧按照往日的规律出门。
如果是这样,那污染源在今晚回到小区后,它也是在按照肌肉记忆,本能行走。
从大门,到小区深处。
最有可能的地点,就是小区深处最靠近公园的那一栋居民楼。
也是专员在电话中说出事的那位中年女人所在的,同一栋楼。
商南明眉目严肃“缝隙很可能就在那栋楼。”
再狡猾再会隐藏自己的污染粒子,只要它有所求,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而在商南明看来,对方的破绽在于本能。
它想要吞噬,更快更大的扩张地盘。
但只缩在洞穴里想,是不可能实现的。它一定会有探头出洞穴想要捕猎的时候。
而只要攻击,就同样也是它最薄弱的时候。
商南明向祈行夜点点头“你手里的那颗人头,可以放出来了。”
打猎,当然要有饵。
祈行夜咧唇一笑,修长的手指灵活翻飞,锁扣开启的声音清脆。
“咔嚓”
严密的金属箱应声打开。
露出其中的头颅。
那颗被祈行夜在草丛中找到的头颅,眉眼沉静安详,像金身佛像被锯下带走的头,没有痛苦或挣扎,在血腥气之中,只剩平静。
祈行夜弯腰,缓缓将头颅拿出来,举在胸前。
就在他看向头颅的瞬间,头颅猛地睁开眼睛,一双浑浊的青灰色玻璃球,死死瞪向他,凸出到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祈行夜“卧槽商南明它活了”
商南明“谢谢,我一直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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