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当初建造砂之海的时候，帝国从星际运了数万罪犯到这里。
城市建完后，这些罪犯的死罪被赦免，但也无法再回到天上。
这些人被禁止进入内城，只能在城墙外造些简易房屋抵挡风沙，最初这些人靠自相残杀，和捕猎沙漠里的虫蝎生存。
和城内的合法移民相比，恶劣的生存条件和风沙的摧残，让他们看起来更苍老。
从外表就能把这些垃圾和普通民众区分出来。
提亚特这次出城，就是为了实地考察，他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理这些遗留下来的毒瘤。
他穿着训练服，胸前的蔷薇勋章闪闪发亮。
车窗大开，他并不畏惧沙漠里的暑热，审视着这片恶臭破烂的地方，看到实验基地的卫兵时眉头微皱：“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年轻的副官瞄了一眼，说：“他们正在搜查前几天丢失的实验体。”
提亚特收回目光，笑得嘲讽：“地卫01的遗民长期躺在休眠舱，肌[rou]都萎缩了，居然有能力跑到这里。”
副官：“毕竟您给了一个月的期限。”
两人说话间，前面的沙丘旁传来一阵[sao]动。
持枪的基地卫兵正在追赶一个瘦弱身影，她穿着破旧的斗篷，头和肩都被防沙围巾裹住，露出一双仓惶无措的眼。
她没头苍蝇一样在黄沙间奔跑，偶然一个瞬间，目光略过前方的装甲车。
副官正伸着脑袋往那边看，和对方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幼鹿一样，清澈懵懂。
副官有一瞬间的迟疑，他看着毫无反应的提亚特，犹豫地说道：“长官……”
提亚特面无表情：“继续前进。”
短短几分钟的奔跑，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看起来有些体力不支，速度也变得越来越慢。
在别处搜查的基地卫兵听见响动，纷纷跑过来汇合。
穿着黑[se]制服的卫兵像乌云一样追赶着她。
莱尔目光坚定，从下定决心跑出来开始，她就发誓一定要成功。
错过今天的机会，不知道下一次要等多久，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终于跑到那辆装甲车旁边，提亚特的目光终于施舍般地落在她身上。
莱尔看着他，伸出手，嘴唇微颤。
还没来得及张嘴，身后的卫兵已经追上她，将她扑倒在地上。
半边身体陷在沙堆里，滚烫的黄沙烫得她一哆嗦，她在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声。
那只伸向他的伶仃细瘦的手，也“哒”地一声落在地上。
提亚特和她有瞬间的目光[jiao]汇。
他的视线落在那只白皙到几乎透明的手臂上，看着它陷入黄沙，然后就轻飘飘地移开。
没有任何表示。
装甲车继续轰轰地前进。
被抓住的那个女人一直在挣扎，她半边脸枕在沙上，看着车子越走越远。
“大人……提亚特大人……”
她没有求救，执拗地盯着前方，轻声呢喃。
女beta的声音轻而微弱，轻易就被车轮碾碎掩盖。
莱尔被两个卫兵扭着胳臂，跪在地上，对方扯下她的防沙围巾，拿照片比对面容。
她闭着眼躲避刺眼的阳光。
面容暴露时耳边传来[chou]气声，扭着她手臂的那两个人也下意识放轻力道。
她不为所动，仍重复着提亚特的名讳：“提亚特大人……”
看见装甲车倒回来的时候，她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
停车。
然后是车门开启的声音。
提亚特的步伐很有力量，他踩在沙地上，步伐很快，他在莱尔面前蹲下，风沙拂过他英俊冷酷的面庞。
“你怎么会说索兰语？”他表情严肃，看着她满是审视。
“大人，这是从基地逃脱的实验体。”抓住她的卫兵抢先一步回答。
提亚特瞟了他一眼，黑眸中[yin]云滚滚，那卫兵被他气势所慑，不敢再多说什么。
面前的女人在他过来之前，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等他真的走到面前之后，她又闭紧双唇，不再言语，只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黏黏糊糊的。
顶级alpha五感惊人。
从她出现开始，发出的所有声音，和每一个音节，提亚特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她那头如月华般散落在肩头的铂金[se]长发，不耐烦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说索兰语。”
索兰语是帝国贵族间常用的语言之一，非常古老，提亚特的心爱之人很喜欢这种语言。
她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在他凶狠的语气中，身体瑟缩了一下。
她和贫民窟的原住民太不一样了。
这里的人苍老、干枯，眼神凶狠。
提亚特伸手捏住她的肩膀，语气沉沉地说：“我最后再问你一次。”
莱尔嘴唇微张：“提亚特大人。”
他这才注意到，她说话并不[shu]练，发声非常笨拙，叫他的名字时是非常标准的索兰语，后面的大人两个字，是带着蹩脚[kou]音的通用语。
这五个字翻来覆去。
她好像只会说这几个字。
刚穿越过来时，莱尔就是个绝望的文盲，语言不通，只能竖着耳朵听别人是怎么说话的，整天连蒙带猜。
后来每天厚着脸皮去黑诊所看电视学讲话，还是不得要领。
直到认识希瑞之后，她奇奇怪怪的[kou]音才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她却绞尽脑汁，努力回忆起最开始学说话时的情景，和初学者发声的别扭。
在提亚特失去耐心之前，她低头，将脸颊朝他手背上蹭去。
以一种虔诚又欢喜崇拜的姿态，不经意间露出一段修长白皙的脖颈。
“大人。”
提亚特感到一丝不自在，他[chou]回手，对身后的副官说：“把她带回去。”
旁边来抓捕她的基地卫兵大惊：“提亚特大人，这是实验基地的财产。”
副官将莱尔从地上扶起来，她站起来后亲昵地和他挨在一起。
副官心里奇怪，和她拉开一些距离，对那些卫兵说：“我怎么记得实验基地走失的实验体就一个，还是个男[xing]。”
卫兵只好将早就准备好的试验品档案出示给他们看。
三天前新入库的女[xing]beta实验体，名字叫莱尔。
莱尔咬牙，文森特做戏做全套，居然直接把她从黑户变成没有人权的实验体。
副官仔细检查之后，确认没有问题，但他依然机器人一样，只接收提亚特的指令。
不顾对方的阻挠，带着她上了车。
*
莱尔坐在车上，异常乖巧。
副官一直在悄悄观察她。
她应该没有坐过装甲车，双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眼睛里偶有好奇，却不乱动乱看。
莱尔坐在副官和提亚特中间，车子颠簸的时候，瘦弱的她被甩来甩去，纠结了一秒之后，她往提亚特那边偏了一下，往他身上撞去。
看起来像是故意对他投怀送抱，但是提亚特闪开了，于是她就撞在坚硬的车壁上。
副官看见她眼中迅速蓄起的眼泪。
虽然每次都被躲开，然后撞得龇牙咧嘴，但她就像飞蛾一样，乐此不疲的往提亚特身边靠近。
这名叫做莱尔的实验体，好像对提亚特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副官接住差点被甩飞的莱尔，低头想问问她怎么样，忽然眼神一凝：“这是……”
他扒开莱尔的头发，发现发根处是不自然的黑[se]。
莱尔心里大叫不妙，该死的理发师，明明跟她说过染得毫无瑕疵。
她用的可是他们店里最贵的染发膏。
“大人，她的头发是染的。”副官的声音严肃，表情也变得严厉。
提亚特的目光扫过来，莱尔身体一僵，在副官发现她的蓝眼睛也是假的，戴的虹膜改[se]片之后，继续装哑巴和痴呆。
“是谁派你来的？”副官问。
莱尔眨眼，没想到翻车来得那么快。
但感谢文森特，她现在只是一个可怜的实验体啊，她脑子转得飞快，决定把这个人设贯彻到底。
见她不说话，副官继续问她：“你是不是听不懂话？”
她摇摇头，又开始当复读机：“提亚特大人。”
“那你是不会说话？”副官迟疑地问道。
莱尔以不变应万变：“提亚特大人~”
提亚特显然没有副官那么好的耐心，在发现她的瞳[se]和发[se]都是假的的时候，命令司机：“停车。”
他拎着莱尔的领子，把她扔在沙丘上，居高临下地说：“是谁派你来，刻意接近我的？”
“你有什么目的。”
莱尔缩在地上，看着他不说话。
提亚特一枪[she]在她身旁的沙堆上，激光差点灼烧到她的指尖。
她开始瑟瑟发抖，呜咽着流眼泪。
提亚特等了几秒，要开第二枪的时候，那名叫莱尔的女[xing]beta终于[jing]神崩溃。
她说出第二个词：“不要，我听话。”
她颤抖着站起来，走近提亚特，柔软的腹部隔着斗篷抵住他的/枪/[kou]。
“请……不要这样。”
莱尔解开身上的斗篷，露出里面褴褛的破烂衣衫。
她单膝跪在车舷上，一只手按着提亚特结实的大腿借力，另一只手撩开长发，血[rou]模糊、像是被alpha咬过，强行标记的后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那是剔除定位芯片时留下的伤[kou]。
贫民窟太热了，她这几天东躲西藏，根本没时间去换药。
时间一长就成了这样。
她把身体向上撑，让提亚特离自己的脖子更近一些。
提亚特俯身凑近她。
莱尔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她好像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撑在他身上的那只手不断颤抖着，明明对着提亚特，[kou]中却喃喃着说：“文森特。”
她闭上眼睛，指骨泛白，语气充满祈求：“轻一点、轻一点……”
“求你了，文森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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