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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转眼便是冬日。

  今年的冬天较之往年格外的冷。

  才刚到冬月,天上便罕见的飘起了雪花。

  府衙里的屋舍多高而旷,门板也只薄薄一层,冷风透过门缝,绕过厚帘,直往脖颈里钻。

  柳福儿本就不是个耐冷的,坚持两天,便交代书吏,有事去府里寻她。

  书吏瞧着她泛紫的嘴唇,赶忙欠身答应。

  柳福儿拢着袖管,抱着暖炉,裹紧厚厚的灰鼠皮大氅,疾步钻进搁了炭盆的车厢。

  车夫一甩响鞭,轻甩缰绳。

  才要走,就听有人叠声唤着。

  柳福儿撩了帘子,书吏一溜小跑的奔来。

  “城主,岭南来信,”书吏把手里捏着的竹筒递过去。

  柳福儿展开,扫了眼,面上显出喜色。

  “都尉已顺利拿下临桂。”

  “太好了,”书吏喜滋滋,抬眼瞟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柳福儿,“那里地处极南,又多蛮夷,不知城主有何打算?”

  柳福儿顺手把纸条扔进炭盆,道:“你有何建议?”

  书吏舔了舔嘴唇,道:“小人有一妻舅,通些文墨,脑子也好使得紧,只是性子有些桀骜,不过心却是个善的。”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游历,前一阵子也不怎滴,竟想通了,想要安定下来。”

  “所以,小人想,”书吏吞吞吐吐的不敢看柳福儿。

  “你觉得他能胜任岭南职务?”

  柳福儿问。

  “小人以为,可以一试。”

  书吏是听他讲过这些年的事的,所有以他的阅历和经验,能成。

  但到底能不能行,他毕竟没跟着一道游历,也不敢打包票。

  柳福儿微微点头。

  在外多年,所闻所见肯定比在家闭门造车的更能变通。

  岭南一地的风俗与这边大相迥异。

  即便梁家军和柳家军可以震慑,但那毕竟只是一时。

  待到大军撤走,治理一事还是就要靠他们自己。

  所以那里办差的定要机变且不死板才行。

  “那就去试试,”柳福儿拍板,“让他担个书吏,以后看情况再说。”

  这话就很有灵活和深意。

  书吏一呆,片刻回过神,连连拱手。

  “多谢城主,小人这就回去让他准备,这就启程。”

  “不急,那里离离这儿远得很,若过去几年也未必能回来,等他准备妥当,跟船一道就是。”

  书吏连称是,作揖着退后,待到府衙门口,转身直奔后衙。

  柳福儿落下帘子,车夫甩了缰绳,驾着车回到府里。

  经过几天调度,前往临桂的人选便已敲定。

  书吏的妻舅王齐跟着十来个同仁登上前往岭南的楼船。

  书吏遥送楼船远去,暗自舒了口气。

  他反正是把能做的都做了,要是自己不争气,那可是谁也帮不了。

  冷风贴着城墙边缘,直往里刮。

  书吏缩了缩脖子,把领子立得更高些,转头下了城墙。

  回到府衙,他把人过去的消息传出去,同时附上自家妻舅简单说明。

  信鸽照比楼船快上许多。

  待其到时,谢大一早就到了临桂。

  安排完事情之后,谢大着重观察几天王齐,心里有了大抵评价,才给柳福儿去信。

  而此时,柳福儿正捏着收到的信,眉头紧皱。

  半晌,她叫来老常,让他往汴州去信。

  徐家今日调兵频频,似乎有意动作,让其多加提防。

  老常吃了一惊,急忙往鸽笼去。

  柳福儿把信丢进炭盆。

  盯着火苗将纸条烧成灰烬,才用碳夹将其彻底搅碎。

  南地战事拖进梁家和柳家大半兵力。

  照当下情势来看,这场厄长弥久的战事根本不知道几时才能停歇。

  徐家想来是看出他们弱点,伺机而行了。

  柳福儿轻叹了声。

  徐家到底还是有底蕴的,胆大心细之人不乏有之。

  五日后,全四的信再次追来。

  徐家已屯兵泗水,领兵之人乃是徐大郎之妻舅宋大郎。

  据闻其自幼聪颖,宽仁好学,在江南很有才名。

  此番出征,跟随其左右的不乏名扬江南的饱学之士。

  看完信,柳福儿有些牙疼。

  饱学之士定是博览群书的。

  既是群书,孙子兵法、太公六韬、黄石公三略想来也在此之列。

  梁家现在能领兵出战的大将,也就周小六一个。

  对上这些满脑子兵书的,这个只知道蛮力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柳福儿转手把消息传去汴州,叫来老常。

  她要去趟崔家。

  老常望了眼阴沉沉的天。

  有心劝她明天再去,但见她一张脸紧绷,只得去准备,又交代车夫慢行,万万要以城主安全为重。

  车夫连连点头,趁着柳福儿没来之前,检查车轴车辕。

  确认都结实得足够奔波几百里,车夫起身。

  转头就见柳福儿步履匆忙的行来。

  他急急放下脚凳,绕去一边撩了车帘。

  柳福儿踏上脚凳,一猫腰,钻进车里。

  车夫一溜小跑的把凳子放好,跳上车辕边走。

  老常跟到门边,望着远去的车子,吩咐门房待会儿勤清理夹道和门边。

  说着话,天上就飘起了雪花。

  老常沉沉叹了口气,瞟门房。

  门房不敢耽搁,赶紧拎着大扫帚出来,把落下的雪花以最快速度扫去墙边。

  车内,雪才一落,柳福儿便察觉。

  车夫罩上羊毛毡子,顺手把车帘压好。

  柳福儿撩起车帘,望了眼外面,道:“趁着雪小,再快些。”

  车夫答应着,鞭子甩得越发的急了。

  终于,赶在天色擦黑之前,车子停在崔府门口。

  门房瞧见车厢边上的徽章,急急迎出来的同时,又有人进去禀告。

  车夫拿了脚凳,撩起车帘。

  门房三两步奔下开阔的石阶,想要搀扶。

  柳福儿却已利落的下到地上。

  门房见状,忙止了步,作揖见礼。

  柳福儿略一颔首,问:“崔三郎可在?”

  “在呢,”门房半躬着声,应道:“三郎君今天过午就回来了。”

  柳福儿点头,往府门去。

  内里,崔家族长带着管家迎来。

  见到柳福儿,崔族长赶忙见礼。

  柳福儿敛襟回礼,淡笑道:“族长见谅,事出有因,来的有些唐突。”

  崔族长早在知晓柳福儿来时便已有了些念头,再听得她这么说,心里顿时打了个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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