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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乌鳞疑案(二)


  炎凌一边颔首一边道:“既然那黑脊黛今曾是一条灵蛇,找到它问一问,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逐流呵呵一笑,“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为何要查一条蛇,但是这灵蛇淬去了灵息,除了能耐大些,跟盘古墟的寻常蛇虫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确实如此,擒霜手里的乌鳞蛇只是条能吞蛊的走兽而已。”苍决往椅背上一靠,定定地望着屋顶,不知在琢磨什么。

  昆吾欢喜地扭扭腰肢,皱起鼻子冲三人吐了吐蛇信,“两位公子说的话昆吾听不懂,不过,如果两位有些事要问一条蛇,那就要通蛇语,这件事别人做不来,昆吾可是在行的很。”

  “哦?”逐流用指尖在昆吾额头上轻轻一弹,狡黠笑笑,“我记得你们蛇类素来独来独往,除了雌雄交欢的时节彼此靠着气味说几句话,其他时候不是都不交流吗?”

  昆吾摸摸额头,轻轻笑道:“盘古墟的蛇虫没什么灵智,自然不懂得变通,做蛇做的也实在苦闷了些。可咱们灵墟的灵蛇却不一样,有灵息、有修为,虽然比不得那些草木山石,熬到头顶多熬成个精怪,可心窍一开,便有了七情六欲,也就不会再一意孤行地喜欢独居了。”

  “嗯,小东西说的在理。”逐流点点头,面带嘉许之意,转而看向苍决,“你要是有事要问那个什么乌鳞蛇,就放着让昆吾来吧。”

  苍决轻轻一息,沉吟道:“昆吾姑娘入不了鬼域,有时间我把乌鳞蛇捉了来。”一住,对昆吾拱拱手,“那时便有劳姑娘了。”

  “好说,好说。”昆吾掩袖一笑。

  几人说话儿的空档,一阵疾风穿墙而过,两团灵光往地上一点,光晕褪去,一紫一白两个人形在房中站住了脚。

  逐流急忙起身迎了上去,“紫绡前辈、药祖先生,二位此去可好?”

  紫绡笑道,“小桃灵不必担忧,这一趟顺手的很。”住了住,上下打量了炎凌几眼,急忙招呼了药蛮儿,“老东西,快来看,这孩儿醒了!”一边说一边欣喜地摸摸炎凌两颊,一对紫色眸子闪着慈祥的柔光。

  药蛮儿大步并过来,仰起头端详炎凌的脸,不时还拉起胳膊左右查察,那神情如同在担忧一个摔跤的小娃娃有没有受伤,“好,好,好孩儿!哈哈哈!你知不知道,当年就是我们两个老东西给你接的生?”

  炎凌在二人脸上看了一遍,后退一步,咕咚跪下了,一个长头磕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两位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两个老灵会心对视,仰天长笑。笑罢,药蛮儿上前搀起炎凌,在他胳膊上拍了一拍,“好孩儿,说的哪里的话,我与小阿颂情同父子,与赤光亦是忘年之交,为我的孙儿做点什么也是天经地义,要说什么大恩大德那就生分了。”

  苍决往药蛮儿两臂上看了看,不解道,“老先生?您的手臂?”

  紫绡拂拂袖子,慢悠悠地道,“方才我二人悄悄摸去碧落舍,把那柳灵绑去了幻邹山,禁在山底的地洞之中。”

  顿了顿,一一看过几个小辈,“也不知哪个调皮孩儿哄骗那小姑娘吃下了栖血草。呵呵,左右这柳灵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受些罪也算她该着,等她该受的受了,老身再结果了她也不迟。至于这老人参的手臂——

  我二人途经荷花塘,顺手挖了截灵藕,好用不好用的先将就用着,过个千八百年还能再长出来。”

  药蛮儿用那条不太灵活的手臂震了震袖子,微微一颔首,“嗯,我二人这趟回来是与你们几个孩儿打声招呼,免得叫你们担心。”

  一住,看向炎凌,“好孩儿,你的两息也算沉下了,照这个见好的程度,大约也入不了魔了。不过,还不能掉以轻心,等我二人回来将你带去荒蛮之地俢养几年。”

  逐流道:“两位前辈这是要去哪儿?”

  紫绡拉过炎凌的手,往椅子上一坐,慢声道来,“小阿颂的荷花塘有些不对劲,我与老人参打算详查详查。”

  药蛮儿背了手,一边踱步一边道,“方才路过荷花塘,老朽便觉得池塘内的灵息大减,还以为是当年小阿颂自掘灵根殃及了无辜。问了过路的几个小精怪,才知是近几年才有了这个迹象。

  我道奇怪,便摸进了池底,哪知池塘内的淤泥下,竟沉了一颗结魂珠。这珠子世间少有,当年玄机天尊陨世时,赤光元君悲痛不已,曾用这珠子结魂,为天尊重塑金身,可天尊神形尽销,通天的法器也唤不回了,这珠子后来的去向就成了个迷。

  一个金珏丹,一个结魂珠,两样东西都事关九墟大战,又都事关小阿颂一家,岂不蹊跷?这件事若是换了旁人我不管,但事关小阿颂,老朽便要探个究竟了。”

  炎凌突地站起身来,略一思忖,对鹊青道,“鹊青,烦你把霍姑娘请出来。”

  鹊青稍作迟疑,捧出乾坤袋,让袋中的霍姬清落在了榻上。

  “前辈你看。”炎凌拉着药蛮儿,指了指霍姬清,“这位人族姑娘曾被人喂下了栖血草,又被珵光掳去了天墟,珵光将姑娘的四肢砍去换成了灵藕,珵光、珵光是不是打算削肉造灵,生造一个圣灵女?”

  药蛮儿紧皱双眉,手拄下颚,“这姑娘半人半灵,容貌与圣灵女无异,还被人收了魂……”

  紫绡惑惑闪着一双紫眸步到榻前,看了一眼药蛮儿,迟疑道,“老身对天族那珵光有些印象,这人当年不是剿了碧落舍,逼得阿颂手刃了小圣婴吗?看模样他应该对阿颂恨极了,如今却为何要造一个阿颂出来?”

  鹊青沉沉一息,低声道:“父亲他,是因爱生恨。”逐流拍拍鹊青的肩膀,面带慰藉之意。

  紫绡略略打量过鹊青,颔了首,“嗯,老身看的出来,你跟珵光相像的很。”

  “这样看来,荷花塘底的结魂珠,那就有可能跟珵光有牵连了。”药蛮儿半是叹息半是无奈地晃了晃脑袋,继续道,“结魂珠纵使吸尽了荷花塘的灵息,结出来的也不会是小阿颂。”

  望着霍姬清微微隆起的小腹,沉息一声,“这姑娘怀了仙胎,继续呆在这里恐怕腹中的胎儿不保,不如就交给我吧。”

  炎凌点了点头,定定看着霍姬清的躯壳,心中五味杂陈。

  “前辈!”鹊青往地上一跪,将乾坤袋举过头顶,“烦请二位前辈连我母亲也一并带走吧!”

  紫绡迟疑地接过袋囊,驭气查察了一番,看向药蛮儿,“一位天族女子,被收了元神。”

  药蛮儿略一梳理,想通了其中关窍,这个天族孩儿的母亲没了元神,而那人族姑娘偏偏要被这孩儿的父亲生造成小阿颂。唉,可怜这母子二人,可怜小阿颂一家,都被个心窄的家伙给害光了。

  想罢收了霍姬清,袖了乾坤袋,对几个晚辈略略一点头,“我二人就先走了。”顿了顿,看向炎凌,“好孩儿,保重。”

  不等几人行礼作别,两道灵光一闪冲出了房顶。

  几人转到桌旁坐下,鹊青却纹丝不动,犹豫了半晌,沉声道:“既然炎凌无碍,我也就不多留了。今日从天墟走的仓皇,珵光疑心很重,万一有所察觉摸到这里来就不好办了。”

  “等等。”炎凌步上前来,手扶鹊青双臂,“你回去后,万事小心。我已用尸茧将水牢内的二人偷梁换柱,反正那里驭不得气,珵光是发现不了的。”顿了顿,喃喃道,“回了天墟,就不要出来了,珵光若是发现你跟异族牵扯,是不会饶了你的。”

  鹊青听了这话,心中一派苦涩,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一看过众人,反手拍了拍炎凌的手臂,“炎凌!保重!”

  目送鹊青闪了身形,炎凌才回到座位上坐下。

  昆吾蛇卷着桌子腿儿攀到椅子上,幻成人形后往桌面上一趴,满脸都是兴奋,“方才那两位老灵,风骨清扬浩然无双,不承想,昆吾竟有幸目睹如此旷世高人之劲姿,实在幸甚。”

  苍决莞尔,不由得想起卢明月见了鬼的滑稽场面,以及这两位老灵在屋脊上掐架的狼狈形容。俄顷,与逐流一对目光,哈哈大笑一通。

  昆吾给这二人笑的莫名其妙,惑然瞧瞧二人,也不明所以的跟着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还美滋滋地吐着信子。

  笑罢,逐流振振衣袖往起一站,左右看了看房中,缓道,“总觉得圣婴留在盘古墟也不是长久之计,咱们商议个地方出来,暂且先去避一避吧,有什么事等好转了再说。”

  苍决点点头,“确实,可鬼域里有天族细作,也不安全,这该如何是好?”

  “我那月迷津,如今也不算个妥当所在了,不如咱们这就动身、去荒蛮之地?”

  炎凌沉沉一息,茫茫九墟竟无立锥之所,心中滋味难以与人道来,滞了片刻,缓言道,“你们各忙各的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炎凌何德何能屡屡受人恩惠?”

  昆吾咯咯一笑,“小公子此言差矣,虽说昆吾是只小草蛇,可有些道理昆吾是明白的,为朋友两肋插刀,这叫情深义重,小公子说这样的话,岂不是伤了朋友的心?

  再者说来,难保以后主人和这位苍决公子不会遭了难、遇了险,公子拎的这样清楚,是怕以后要多担些包袱吗?”

  炎凌局促道:“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逐流莞尔一笑,“不必说了,你什么意思我们清楚的很。”一住,看向昆吾,“小东西,你倒是伶牙俐齿的很呐?”

  苍决笑笑地看过昆吾,略一沉吟,浅蹙了眉转看逐流,“荒蛮之地,气息蛮煞,以你我二人的修为就算能找到合适的洞府,也不见得能封得住洞口,万一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可就害苦了他。”

  昆吾眨了眨橄榄绿的眸子,忽然有了主意,“我倒是知道那么个地方,可以让小公子暂且避他一避。”

  逐流道:“绝对安全?”

  昆吾一字一字道:“绝对安全。”

  “哦?”苍决挑挑眉毛,狡黠一笑,“姑娘倒是说说,这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是个什么所在?”

  昆吾调皮地笑了笑,冲几人“嘶嘶”吐着信子,“不是别处,就是忘忧墟的蛇窝——碧草间。”

  住了住,往前匐了匐身子,一边转着桌面上的乌鳞蛇卵一边道,“碧草间在地底下,我们这些遁土蛰穴的小虫儿们,从来为灵族人所不齿,所以谁都不会来。至于你们所担忧的天族人,更是连想都想不到。而且,蛇精们都热情的很,几位去到那里,蛇母心中一定欢喜!”

  逐流双眸一闪,颔了首,“好!那就去蛇窝!”

  苍决与炎凌一对目光,抄起桌上的蛇卵收进袖中,“正好,顺道儿跟蛇母再打听打听黑脊蛇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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