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朝阳绣春
人类是群居动物,无论是怎样的人,内心都渴望着被关怀,被重视,感受温存与慰藉。今天在场的这些人,不知道亲眼见过多少奄奄待毙的同类,他们想救却无能为力,他们寄托了全部希望的主子却又视他们如同草芥。
只要一口饭来,或许这个人就能活下去,可是一无所有的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类死去。兔死狐悲之情萦绕在每个奴隶的心头,这是他们终生挥之不去的梦魇,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有一天那个奄奄待毙的人换成自己——迎接自己的也是同样的结局。
可是今天,何顾身为他们的主子却反其道而行之,非但没有丢下他们自己逃跑,反而是以死相拼,随后为救他们又竭尽全力,更不顾主仆之别帮他们更换衣物,甚至亲手为他们烹烤食物。
何顾为他们打开了这个世界的另一扇窗,犹如璀璨的金色天幕降临,令他们看到了生命的希望之光。
何顾苏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四下看看,自己的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和大氅,两旁还是昨晚的火堆。他想要坐起身来,但身体刚刚用力酸痛便迅速占领了四肢百骸,仿佛连汗毛孔都在作痛。
白小鱼的脸迅速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对方的眼睛又红又肿,看来自己晕倒以后这姑娘哭的时间不短。她手里端着一只竹筒,里面还冒着热气:“爷,您喝口水吧?”
何顾好奇的看了看那竹筒:“扶我起来先,这竹筒子哪里来的。”
白小鱼把竹筒放在一边,用力搀他坐起,答道:“从那几个人的马上搜来的,还有一只锅子,我们烧了些开水,等着爷您醒了好润润身体。”
何顾拿起竹筒吸溜吸溜的喝了几口热水,全身上下顿时一阵舒畅,看看周围,发现铁匠和四个匠人不见踪影,低声问道:“那几个匠人呢?”
白小鱼一边忙活着在何顾背后摞起几床被子当靠垫,一边答道:“铁匠大哥带着那几个去清理尸体了,他说这里等于半条官道,爷昨晚杀的好像是几个大官,尸体必须处理干净,否则只怕要出大事情。”
何顾点点头,身体靠在了后面的靠垫上,但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那些人身上的衣服……”
白小鱼道:“铁匠大哥他们都给扒下来了,我和周三娘都看的真着,六个人都扒的赤条条的,东西都裹在爷之前用来盖箱子的被单子里面,装在马车上了。”
何顾再次点点头,大家都是穷苦出身,果然和自己一样都是过日子的人,死人衣服也不要随便浪费。靠在垫子上又连喝了三四筒热水,铁匠几人回来了。看到何顾坐了起来,铁匠过来垂首道:“爷,地太硬了,挖不开,那几具尸体我们给拖到一处崖子边上丢下去了。”
何顾道:“别的也都收拾了?我的弩和朴刀都捡回来了?”
铁匠答道:“爷放心,不管是他们身上还是路上,一截线头也没留下,都收起来装在车上了。这眼看天就要亮,这里虽然人烟稀少,但也有结伙的商队经常路过,咱们还是先上路吧。”
何顾点头应允,一行人把火熄了,又打扫一下灰烬,把新得的六匹马系在一起,让铁匠牵了,然后催动车队,屡屡行行的上了山道。
虽然铁匠他们把地面上的血迹大概收拾了一下,但此时血腥的味道依然不曾散去,昨晚那场厮杀的惨烈依稀可见。
铁匠忍不住赞叹道:“爷,以一对六,还是六个装备精锐的骑兵,您可真了不起。”
何顾只是苦笑一下,没有搭话,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怎么回事。初时他还以为对方喊话的是个大舌头,等到后来一交手才知道,那是喝酒喝的舌头发硬,如果对手不是六个喝到半醉的酒鬼,昨天晚上死的是谁还不一定。
随后的路上,除了何顾在路上学骑马好几次差点摔下来以外,可谓一切顺利。在路过一条悬崖小道的时候,恰逢太阳自峡谷尽头升起,将无垠的金色光芒洒满山谷,照在何顾一行身上。
白小鱼双手合十,紧闭双眼,一脸虔诚的向着太阳的方向念念有词,只是不知道许的是什么愿望。
铁匠则忍不住心潮澎湃,放声高呼道:“爷,好兆头啊!”
何顾笑道:“嗯,好兆头。”
五个男人和六个女人听到何顾这么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一起对着峡谷尽头的太阳高声喊道:“好兆头!”
朝阳绚烂,回声不息。
————
回到山寨何顾直接扑到屋里一觉睡到了下午,还是院子里叮叮当当给他吵醒的。何顾心中好奇,起床出门一看,原来是江玉秀在指挥着一群人在院子西侧搭牲口棚子。他先是心中一阵欣慰,有江玉秀在自己真是省心不少,但旋即眉头就皱了起来——铁匠等五个男人在一群女人里面格外打眼。
何顾倒不是把这一院子女人视为后宫,担心这五个男人绿了自己,他对院子里这些女人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毕竟一个个蓬头垢面,连原来的肤色都看不真切,还不如自己的双手性感。何顾担心的是铁匠这些人不挑食,万一直接排着号睡过去,不引起争风吃醋闹内讧那才见了鬼。
还不止如此,现在又没有什么保险套之类的东西,这些人痛快痛快发泄发泄倒是简单易行,可来年开春如果院子里出现一群大肚子可怎么办?
何顾可不想替人擦这种屁股,他拍拍手,示意众人停一停手里的工作。
江玉秀看到他醒来,立刻兴冲冲的小跑过来:“爷,您可真厉害,我听小鱼说您自己一个人杀了六个锦衣卫!”
何顾笑笑,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聚拢一下大家,我有话……”话至半途,他脸色猛然一变,“你说什么?锦衣卫?”
江玉秀怔怔道:“是呀,青妍妹子认得那些衣服和腰牌,说还是几个官呢。”
何顾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大明朝别的他不知道,但锦衣卫是干什么的他可在电视电影里看过不少。可是,吴堡是怎么和锦衣卫扯上关系的?
“喊唐青妍来。”何顾转身回屋,男女关系的事还是等一会儿再处理吧,“对了,把那些锦衣卫所有的东西都给我搬到屋里来。”
一阵忙活之中,锦衣卫的东西都被搬了进来,唐青妍也旋即进了屋,虽然衣服不甚合体,头发也十分凌乱,但还是能从其不卑不亢的态度上依稀看出昔日大家闺秀的样子。
何顾有点诧异,自己寨里有这么一个人,竟然今天才发现,看来自己的观察力还得加强,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没闲着,随口问道:“你识字?谁教的?”
唐青妍施了个万福礼,答道:“回爷的话,以前家父在河南为官,因此看过一些书。”
何顾又问:“什么官?那你怎么落到这里来了。”
唐青妍眼圈泛红,涩声答道:“一方知县而已,因为惹了上司,被朝廷下罪,家父被判斩首,全家妇孺被判发配边疆。半路遇见土匪,奴婢和其他人被冲散了,然后就被带到了东寨,后来就又到了这。”
何顾心中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穿越到大明朝以来,几乎遇见的都是一些可怜人。就连吴堡那些看起来丰衣足食的人,其实也是担着一万个小心在过活,否则也不至于对自己这个假太监伺候的那么无微不至了。
看唐青妍不像撒谎,何顾不再追问她的身世,自己低头去翻锦衣卫那些遗物。最显眼的是那五柄铁枪,似乎是锦衣卫的一种制式武器,通身都是以铁锻就,枪头长一尺,造型像极了加粗版的近代三棱军刺,只不过这是四棱枪头,最粗的部分足有酒盅大小。枪柄长约一米五,比酒盅略细一些,枪柄中间区域还有一些细密的防滑花纹。
拿在手里掂量一下,大概有二十来斤重,何顾是耍不动这铁枪的,挥上十几下或许还行,但要论杀人还是木柄的朴刀更合适一些,这枪倒更适合给他拿来撸铁。
把五柄铁枪移开,随后映入眼帘就是那五柄单刀,何顾蓦然呼吸一阵急促——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绣春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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