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暴
朱小鹿确实感染了轻微肺部炎症，但有退烧的迹象，需继续留院观察。
韩代临时接到电话有邮件处理，于是直接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开始办公。
夏程程站在窗边漫无边际的想事情，大约十来分钟的样子，她深呼吸口气，像是获得某种力量般，转身时朝韩代比了个楼下的手势。
张世栋醒了，杨树杰不在，陪在病房的是另外一个室友，跟夏程程比较熟，都是跆拳道协会的，看到夏程程后，满脸讶异，但还是自觉的随便扯了个借口离开。
张世栋整个人不见往日的阳光朝气，黝黑的皮肤甚至有点泛白，是那种不太健康的煞白，看着很没精神。
虽然杨树杰已经告诉过他夏程程来过而且会再来，但真的亲眼见到，并以这幅模样面对面，他还是不可避免的震惊、紧张，甚至难堪，“程程，你怎么来了，我没事，跟你没关系，你别听他们乱说。”
“之前跟着杨树杰来的时候你在睡觉，这会儿小鹿也睡了我就来看看你醒了没，怎么样，好些了吗？我听说喝多了人会很难受的。”夏程程像平时那样笑着讲话，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语气里带着熟稔与亲切，就像张世栋压根不是因为她才刻意灌酒。
她的自然与放松影响了张世栋，加上又提到了小鹿，张世栋一时间也忘了别扭和尴尬，“小鹿她也在医院？怎么回事？”
“呵呵。”想到小鹿，夏程程忍不住发笑，“她啊，随学生会去四川苍溪县，参与希望学校奠基仪式的后勤工作，结果事儿没干，落了个水土不服，真没见过发着烧还那么有食欲的病患，这会儿吃饱了睡的可香了。”
提到那个病患不免要责问几句这个病患，夏程程假装生气的样子，“你们可真够朋友的，赶着我生日这天一齐进医院。”
张世栋一时表情僵住，甚是抱歉，“对不起啊程程，其实没必要这么大动静来陆总，校医院挂瓶水的事。”
“嗯，这个道歉我收下了，明年生日看你俩表现吧。不过杨树杰他们谨慎点总是没错，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夏程程依旧语气平缓的笑道，就像老朋友随意聊天，只是最后一句多了层别的含义。
夏程程说的随意自然，张世栋却听的刻意且认真。
他眸光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夏程程，像是自嘲又像是为了模糊焦点，“看来，喝酒这技能还是得循序渐进的练练。”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随意的聊着，谁都没提杨树杰为什么鼻青脸肿，谁也没提上午校门口的事，更没人提为什么突然喝酒。气氛轻松愉快的连张世栋都开始怀疑，昨晚和今天的冲动是不是只是他的幻觉。
没揍成顾泽昊但他却做好了夏程程不再理他的心理准备，漫天的苦涩与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唯有一醉才能解愁。可酒醒后被告知夏程程来过了，他各种猜想她会说些什么，从未想过会是如此平静的画面。
这样的平静如常使他隐约不安，这不安的背后他预感会有不一样风暴，这风暴不似质问，但也来不及判断好与坏，总之会令他消化困难。
“学长这么厉害，想做到的事一定没问题的。”夏程程抿嘴笑道，“不过练会了也别老多喝。”
张世栋怔愣，为那两个好久不听的字。
“你又叫我学长了？”张世栋失神的双眸突然放光，好似学长这个称呼代表了某种希望。
“嗯，你永远是我们的学长。”夏程程的眼睛坦然而明亮，“对不起啊，学长，因为顾泽昊听到我叫你‘学长’会吃醋，我就很没出息的改了称呼，呵呵。”
果然风暴来了，虽然只是雷鸣前闪电，但张世栋的心里已经开始狂风暴雨。
夏程程假装看不到对方深锁的眉头，紧握的拳头，以及极尽压抑的痛苦，自顾自继续说：“你别看他年纪大把了，但很幼稚也很小气的。我都搞不懂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他，明明一开始他又凶脾气又差。我也没打算这么快接受他，可他生我气了，摔手就走，还丢了要送我的礼物。我一下子慌了，害怕了，就不管不顾主动跑去表白了。学长，你一定想不到吧，我也会这么大胆，呵呵……”
她上前两步离张世栋更近，他脸上的痛苦她一目了然，可她继续镇定自若。学长，对不起，如果这样会痛，那就痛吧，长痛不如短痛。
“程程……”张世栋笑的僵硬，不知道怎么回应她。他想真诚的笑，可笑不出。
“学长。”夏程程双眸微沉，“我一点也不好，不仅厚脸皮胆大，而且说话不算话。我忘了自己说过暂时不想谈恋爱，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从未想过拖住任何人。”
“……”张世栋双唇紧闭，每一声“学长”都像是在提醒他，他喜欢的这个女孩因为他有了为难。
“学长，我其实胆小还贪心，我怕得不到你们的祝福，一直不敢明说，我解决不了的事我选择不面对，总想着你们自行消化后再给我一个我想要的态度。但当现实逼我面对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不是应对，而是选择放弃。”她抬眸认真的看向张世栋，将刚才所有的直白化作一股勇气，“我喜欢顾泽昊，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而恰好他也喜欢我，我是不可能放弃他的。所以真的很抱歉，如果一定要直面这样的选择，为了让自己远离这样的困惑，我第一反应会是选择放弃你。你看，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哪怕放弃和你之间胜似亲情的友谊，也要坚持喜欢顾泽昊。呵呵，所以才会有人说，爱情是盲目的，你看我多笨了。”
“……”张世栋显然有点震惊，震惊的不是夏程程的话，而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所以，”夏程程吸了吸鼻子，“学长，能不能不要逼我做出这样的选择？我被你们关爱了太久，我都学不会替人着想和换位思考了，我就想再自私的要求一回，我从小那么幸运，没道理长大成年了有了爱情就要失去友情。”
“程程，对不起。”张世栋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像是在给她施加压力。
“没有，你不用说对不起的，你应该要对我很失望才行。”夏程程自嘲的笑，满脸哀伤，“但我想了好久，还是觉得失望比痛苦好得多。所以学长，比起糊里糊涂不清不楚的让你痛苦，我愿意让你对我失望，看一看，夏程程真实的样子，一点也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善良无害。”
“程程，别这么说自己。”张世栋从病床上起身站到地面和她对视，“我不会失望，也不会再让你为难。”
夏程程抬眸一笑，眼底红了一片，“谢谢你，世栋哥。”在眼泪出来之前，她迅速转身，“好了，我想我们都需要一段个人时间来消化一下刚才的内容，我先上去了，韩妈妈熬给小鹿的粥我要了双份，等会晚餐时间我会送过来的。”
夏程程迅速撤离病房，在门口的时候撞到了一行人，是病房的主管大夫，以及随行的两名护士。
“对不起，对不起。”夏程程脑袋撞在一个坚硬的胸膛，怪自己为了掩饰眼泪只顾眼睛看地，她只好揉着发疼的脑门慌忙道歉。
“咦，夏妹妹？”
没有听到客气的“没事”，夏程程撑着脑门抬头，穿着白大褂的孙振槐笑得像白衣天使，“果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啊，里面的是你同学吗？诶，你怎么像是哭了?没事儿，你这同学今天睡一觉明天就能出院了。”
孙振槐机关枪似的发问让夏程程稍显尴尬，唯恐张世栋发现她哭，她连连讪笑，“呃，呵呵，孙医生你好，您进去给我同学检查吧，我有事先走了。”
等张世栋闻声走到门口的时候，夏程程已经放弃等电梯直奔楼道。
孙振槐不动声色的扫了眼他的病患，貌似这小子也眼红红的，他甩甩头，满眼都是疑惑。
例行检查完毕，正如孙医生所说，张世栋这胃出血是轻微的，继续吊完水，保守起见再观察一晚，明天就能出院。
孙振槐检查完离开病房，等回到办公室，他揪着眉头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
“泽昊哥，你猜我看到谁了？”
顾泽昊握着手机一笑，“我知道，我正还想找你，程程一同学在你们医院，有事你罩着点，韩代现在也在那边，有问题你跟他对接。”
“我怎么没看到韩代这小子，真是巧了，我是这同学的主治大夫。”孙振槐惊喜道。
“正好，听说正在退烧了，什么时候出院？”顾泽昊就心心念念想着他的小东西什么时候能离开医院。
“发烧？没发烧啊，就是喝多了，有点胃出血，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年轻人就爱逞强，不能喝瞎灌。”孙振槐一笑，“不过程程貌似吓到了，我都看她哭了。”
“……”短暂沉默后，顾泽昊平静的问道，“你这病患叫什么名字？”
孙振槐乐了，“呵……你刚还让我罩着点，结果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张世栋，工长张，世界栋梁的世栋。”
“……”顾泽昊握着手机不知道该呈现什么表情才能准确的描绘心情。
“喂，哥，你在听吗。什么同学啊，连小嫂子都担心的哭红了眼，居然韩代也过来了，我马上打给他请我吃饭。”
“……，不用打给韩代了，他等会有事。我挂了。”顾泽昊木着脸挂断电话，但胸腔剧烈的起伏却在昭告众人：顾boss非常非常生气。
盯着莫名其妙中断的通话，孙振槐撇撇嘴叹道，恋爱的人就是阴晴不定，连他无比崇拜的泽昊哥也中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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