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拔出原罪
血雾朦胧中，巨大的怪物在不断地施展各种毁灭性手段。
这些畸变词条都是完美级词条，它们或许不如传说级词条那般带着某种永恒或者本源上的力量，却有着绝对的破坏力。
无数联军发起冲锋，换来的都是悲壮的死亡。
刺目的雷电如同一把横扫而来的战斧，断肢残躯七零八落的遍布在通往巨大怪物的道路上。
就像是前世里的怪兽电影一样，电影里的巨大怪物根本无惧人类的任何攻击手段。
能够制裁怪物的，只有超级英雄，或者……另外的怪物。
似乎人类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衬托这只怪物有多强大。
尽管这只是执念里的世界，但白雾还是看不下去这种自杀式冲锋，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了另一个人说道：
“顾团……停止冲锋吧……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啊。也许我们……还有别的出路？”
这个人是镇御军团的四分队队长，伴生之力五阶二段。
四分队队长的拳头握得很紧，眼眶发红，看着一个个队员自杀式的冲锋，他的情绪腕表波动已经接近红色数值。
没有恐惧，只是纯粹的悲痛。
白雾想了想，自己先得弄清楚顾海林的执念是什么。
目前看来是斩杀怪物，带着队员获救……可这里头又有一个很大的矛盾点——
他在让部下们赴死。
这并不难分析出来，但让人无法想象的是，这些发起冲锋的联军将士们，没有一个回头的。
他们也同样情绪激昂的在赴死，不管是镇御军，还是调查军，在这个时候仿佛都只有一件事可做……杀死那只怪物，或者被那只怪物杀死。
虽然没有置身于最前方的阵线，但白雾有一种很强的即视感。
联军将士就像是在面对一座必须要攻陷的要塞，有着远大的战略意义，只要攻略这座要塞，人类就会有光明美好的未来，这让他们可以舍生忘死的向前冲锋。
顾海林没有转过头：
“你还没有看明白我们的处境么？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让队长们准备准备吧，底下的小子们已经先一步在黄泉等着了，接下来就是我们了。”
最前方的阵线，城市的废墟之中，联军精锐们不断惨死，数百名精锐，几乎每隔几秒就会被九头蛇残忍的击杀。
这只巨大的怪物根本没有拿出全力，只是在戏耍弱小的猎物。
白雾也确信，九十年前的调查军团与镇御军实力并没有比现在的高多少。
他们面对的乃是红色区域的怪物，而且极有可能是单独一只就能撑起红色区域的强悍存在。
这场战斗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老七！备马！”
备马？新鲜词，白雾看向顾海林口中的老七。
【调查军团七分队队长，小矮子的前前前前前前前前……上司~他也是一个半好不坏的家伙，有些自卑怯懦，但老天爷给了他一个最适合冲锋的天赋。天赋序列150：一骑当千。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不再是一个怯懦的胆小鬼，而是一马当先的战士。】
这个序列白雾记得序列表上的描述是能够召唤迎来善于冲阵厮杀的伙伴，内心越是无所畏惧，冲杀的速度与力量就越强。
具体的效果只有在此刻白雾才真正的见识到了。
黑色能量形成的体态健壮的战马一共二十四只。它们身上就像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一般。
两军联军的队长们，纷纷骑上了黑色的战马。战马嘶鸣，抬动着前蹄跃跃欲试。
最后的冲锋即将发起，调查军团七分队的队长就在顾海林的旁边，他们并驾齐驱。
顾海林回过头，白雾看到了他锐利的目光，刚毅的面庞，这位军团长有着一种真正军人身上的铁血气质，但或许是平日过于流氓，顾海林给人的感觉具备威严，又不会让人过于畏惧。
白雾猜测自己扮演的应该是出征红色区域的战士之一，但应该是某个辅助者。
虽然是顾海林打来的电话，但就和前两次一样，他并没有如同尹霜那般直接代入为来电者。
冲锋一共有三波，由半数的队员发起第一轮冲锋，将怪物的注意力分散，再由队长组成的铁骑团发起第二轮冲锋，在一骑当千的帮助下，用最快的速度杀到九头蛇的跟前。最后由不善于正面战斗的治疗者辅助者们，发起第三轮冲锋。
他们都是高塔里最强大的人类，但面对死亡，没有人能够做到真正的坦然。
只是内心的悲愤，使这群人有着必死的决心。
顾海林振声道：
“过往的恩恩怨怨，咱们一笔勾销了！两天前，我们虽然有着一样的使命，隶属于高塔且分为两个阵营，但现在，我们不再是镇御军，不再是调查军，我们的命，只属于我们自己！”
“好！过往恩怨，既往不咎！”
联军的分队长们纷纷回应着。
顾海林举起右手。
白雾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是返回轮盘。
“今日一战，我们注定将埋没于历史之中，但这一战，代表着我们身为人类的倔强与尊严！我们不可以逃，也无路可逃，世界辽阔，谁规定了人类只能蜷缩于高塔中？”
“去他娘的高塔！愿这个世界真有幽冥之地，我们会在地狱里等着那群杂碎们下来，亦会在地狱里，看到属于人类的辽阔疆域！”
“兄弟们，随我冲锋！用那只怪物的生命来宣泄我们的愤怒！”
饱含决意的呐喊响彻在红雾笼罩的天地间。
白雾看到了惊人的举动，这些联军的队长们，纷纷如同顾海林一般，拿起手中的返回轮盘——
狠狠的砸下！
就像是即将赴死正在喝断头酒的草莽，又像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将士！
返回轮盘在这一瞬间被齐齐砸落在马蹄边上，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一眼。
这个时候，即便不需要普雷尔之眼弹出备注，白雾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内心再次涌起空荡荡的感觉，他的食指也不自觉的弯曲着。
九十年前那场惨败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
怪不得全军覆没，怪不得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因为他们根本回不来！
两军联手，数百近千名高塔精锐战力，整个高塔百分之九十的力量孤注一掷，前往红色区域力图将人类对塔外的探索，拉入到一个新的时代。
但他们所配备的返回轮盘——是假的。
这一瞬间，或许是因为有了极轻微的共情，一种淡淡的遗憾，白雾仿佛看到了前两日的悲剧。
这群满怀热血的精锐们，在高塔高层的授意下，在内心对战绩与自由的渴望下，来到了红色区域。
但他们面对的最大的敌人——来自于塔内。所有的返回轮盘，全部都无法使用。
这或许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白雾毫不怀疑，九十年前更为黑暗绝望的环境里，管理者甚至统治者，真的会出于某种原因——来一次高塔战力大清洗。
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很高，故事里的阴谋往往勾心斗角，就好像人们以为的商战小说一样游走于法律边缘，片叶不沾身；但真实的商战内容则是雇人抢公章，董事长翻墙偷拍，CEO被饮水机里投毒。
现实根本不讲逻辑，谁也不知道统治者是出于何种原因，直接对高塔精锐战力动了满盘皆杀的念头。
两日的时间里，联军将士们先是被九头蛇这只巨大的怪物击碎。
作为高塔最强的战力，他们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类与恶堕之间，几乎无法逾越的强大战力。
有人胆寒欲裂顿生退意，也有人见挚友死去悲痛欲绝。但他们根本没有退路。
通往高塔的路已经被隔断了，这群联军只有两个选择——逃离这片区域，在塔外的世界游荡。
又或者与这只怪物展开殊死一搏。
后者自然是寻死，而且击杀红色区域的怪物，本就是高塔的意思，他们当时大概恨透了高塔，怎么看都应该选择前者。
顾海林为了保全将士们的性命，也的确选择了前者，但白雾已经预见到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跟矮哥一样幸运，二十四天的生存里，遇到的都是一些不致命的负面属性。
不到两天的时间里，联军里有不少战士因为各种负面属性而死去。
在被高塔高层背叛之后，每个人的内心都带着沮丧，他们不再是人们期盼归去的英雄，而是和那些犯了死罪被流放塔外的罪人一样……是弃子。
这种被抛弃的沮丧与愤怒之下，负面属性所附带的更为可怕的效果，是让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心态破裂，成为恶堕。
两天的时间里，有人死于负面属性，有人因为负面情绪变成了恶堕。
高塔迟迟没有派遣救援……于是乎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从来都没有选择。
因为所有的选择都只有一个结果——死亡。
这两日的时间，他们对高塔，对世界的认知有了巨大的转变，也正是这样的转变，使得顾海林在这样绝望的时刻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击杀九头蛇。
他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讲，让人们选择在碌碌无为如同罪人般死去，或者是为了人类的光明选择战死在怪物的战斗中。
与之前战斗的理由不再一样，再次与那只巨大的九头蛇对决，只是为了向未来的人类证明……红色区域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这一刻起，这群战士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支撑下去的理由。不是为了高塔，而是为了人类有一天能够走出高塔！
“我们或许会死……甚至我们的死亡也许无人知晓，但与其变成恶堕或是碌碌无为的死去，倒不如提枪上马，杀个痛快！将来我们骸骨会向这个世界证明，我们征战过，反抗过，我们从未屈服！”
联军大多都是年轻人，骨子里的热血或许在底层的残酷生活里浇灭了不少，但在生死之间，见证了同伴惨死与变为恶堕的惨剧后，没有一个人选择避战。
他们是代表高塔出征红色区域的第一批勇者，可在这一刻，这群人变成了为人类走出高塔而抗争的战士。
于是才有了白雾现在看到的一幕。
所有的将士都在壮烈的迎接死亡……整个过程里，甚至没有人回头看过一眼，因为两日的时间里，所有能够回去的幻想都已经破灭。
战马再次发出嘶鸣。
“冲锋！”
“冲锋！”
二十四位分队长咆哮着发出指令，黑色火焰般的战马踏动马蹄，以不可思议的超快速度，带着九十年前高塔最强的二十四人冲向了前方！
那个胆子最小的调查军团七分队队长，赫然是一马当先，所在的位置仅次于顾海林。
顾海林举起手中的钢制长矛，如同一位呼啸而来要捍卫自己荣誉的古老骑士！
在一骑当千的效果下，每一个分队长的速度都快的出奇，他们就像是一道道箭矢，瞬间就冲入了九头蛇的攻击范围里。
联军精锐们的自杀式冲锋，终于给到了队长们一个击中怪物的机会！
九头蛇诧异于人类的进攻速度，同时也感受到了些微的威胁。
冲在最前面的人类忽然消失。
即便是有着人类无法企及的动态视觉，它也完全没有看到那个人的动作。
天赋序列59，瞬影。
这就是顾海林的突袭！借助着一骑当千，冲到最前方，进入瞬移范围后，他的身影直接出现在了九头蛇一只脑袋的额头处。
钢制的长矛奋力刺向了九头蛇的双目中央，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从发起冲锋到刺杀，仿佛只在眨眼间！
“好强。”
这就是九十年前高塔最快之人的实力，白雾看着这一幕，不自觉的将此人与队长对比起来。
但下一幕，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
顾海林的钢制长矛，根本无法击穿九头蛇的坚硬表皮。他的动作似乎触怒了这只戏耍心态的怪物。
恐怖的雷罚从天而降，大地开始浮现出经络一般的岩浆蚊路。
一道道毁灭的雷霆落下，人类联军死亡的时间，在这一刻缩短。
顾海林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了调查军团第七分队的队长……被金色的雷罚正面击中。
随即这位一马当先的队长倒在了熔岩般的地面上，尸体迅速燃烧……
调查军团七分队队长阵亡。
紧接着还有一个个曾经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在冲锋中死去。
调查军团十二分队队长阵亡。
调查军团四分队队长阵亡。
镇御军团一分队队长阵亡。
暴怒的九头蛇展现出了让所有人绝望的实力，饶是如此，这些队长们……还在前仆后继的迎接死亡。
就好像前面那些已经死去的战士。
顾海林眼眶通红，嘴里骂着难听的话语，这个刚毅的男人流着热泪，不断地将已经卷曲的长矛刺向九头蛇。
明明就算赢了也没有人见证的。明明这一切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去死，甚至他们也知道根本没可能赢。
但这群人还是选了赴死，他们完成了一种转变，从未高层寻求答案，变成了为自己寻求答案。
人类真的可以走出高塔吗？获得答案的代价过于沉重。
看着无数的将士死去，顾海林发出绝望崩溃般的哀嚎。
那道长矛所刺向的，已然不再是九头蛇的头颅，而是六百多年来，人们内心深处想要跨越却又不敢跨越的……禁锢自由的墙壁。
这道墙太厚了，人生的最后一瞬，顾海林用尽全力不断的刺向这道墙，却始终无法在其身上留下一点印记。
战场上悲恸的喊杀声，让白雾终于明白了顾海林的执念是什么。
“不能是恶堕。要打败这只怪物，我必须得是人类的身份，我不能代表高塔来救援他们，他们渴求的不是来自高塔的救援……而是另外一个阵营的。”
第三轮冲锋发起。
所有医疗人员辅助人员也开始奔赴死境。白雾在人群中的最后面。
他没有任何悲伤或是愤怒抑或绝望的情绪，他只是很平静的走向那只九头蛇。
最后一轮的冲锋，将会是这场惨烈战役的落幕，因为电话亭的缘故，白雾成为了唯一的见证者。
与其他冲锋的辅助人员和治疗人员不同，他没有任何辅助手段与治疗手段——
他只有一把刀。
便是对战赌场的财神时，他也不舍得用这把刀，哪怕这把刀只是仿制品。
可此情此景即便不是虚幻，即便使用这把刀之后无法在电话亭外获得，白雾也毫不犹豫的拔出了这把刀——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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