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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六章 狗急跳墙


  江承紫看着眼前裹着花头巾的妇人,问:“你是何人?”

  妇人见是上午在巷子里见到的女童,不禁讶然,道:“原来上午见着的竟是杨氏九姑娘,老妇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呀。”

  “少废话,我们姑娘问你是谁呢,你尽管答便是。”冬梅不悦地说。

  那妇人也不恼,只上前一步,端详着江承紫,说:“九姑娘,我亦姓杨,与你是本家呢,依照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姑母。”

  “姑母?”

  江承紫虽语气疑惑,但她内心已笃定这妇人定然就是武士彟的续弦,历史上武则天的老娘。

  武则天的老娘确实出自弘农杨氏,此妇人的父亲正是观王杨雄的弟弟,名曰杨达。按照辈分,江承紫确实该叫她一声“姑母”。

  “是呢。我父亲是你祖父的弟弟,你自是要叫我一声姑母。”妇人轻声说。

  “你夫家是哪家?”江承紫询问。

  “利州都督武士彟。”妇人回答。

  “哦,倒是听说过。”江承紫点点头,随后又说,“我父亲、兄长皆在外忙事。母亲双身子,身子乏了刚睡下。不知姑母可有什么事?”

  妇人听到江承紫这样说,一下子就跪下来,眼泪簌簌而下,说:“九姑娘,求你救救我女儿。”

  “你女儿怎了?”江承紫忙问。

  她对于武元华遭难一点都不奇怪,毕竟预言石都出了,再好脾气的帝王,都不可能放过她的。

  不过,江承紫现在只想知晓那些人到底选择何种方式下手。

  “我女儿前日里落了水,醒来后,就一直高烧不断。不瞒九姑娘说,今早你们瞧见我时,我就是去找大夫了。大夫说他无力回天,因此,我便想着来求九姑娘。”武杨氏说。

  “我家姑娘又不是神仙,更不是医者。你来这里作甚?”冬梅不乐意地说。

  “我,我听闻姑娘师从仙者,想着总是有些办法。且,我又听闻神医沈千愁的大弟子与关门弟子都在杨府。”妇人小声说。

  “哼,莫说我家姑娘不懂仙法,就算懂得。这随便施救,违背天道轮回,也是不行的,你这妇人好不晓事。”一旁的张妈也不由得插嘴。

  对于张妈说的话,江承紫还是很喜欢的。

  不过,救或者不救。江承紫略微有些纠结。

  平心而论,武元华只是个婴孩,既不是入宫的武媚娘,也不是当政的武则天。如今这婴孩,她若求了王先生,定然可以为这小女孩看看,指不定就能救活了。

  可另一方面,预言石早出现了十多年,这个婴孩注定是要被干掉的,无论她救或者不救。再者,武元华的存在,很可能让李恪的命运无法改写。从这方面来说,江承紫又很不想救她。

  “九姑娘。”武杨氏跪在地上哀求江承紫。

  这武杨氏很聪敏,任凭旁人怎么说,她只看江承紫的态度,也只对她说话。

  江承紫不忍细看武杨氏的眼睛。武杨氏眼泪簌簌,跪求着一个晚辈,为的是自己的女儿。

  江承紫最见不得的就是母亲为子女付出时的眼神,心里便只叹:稚子无辜,为母可怜。罢了,这真真是无法拒绝。

  只是一切要谨慎为之,从长计议。

  于是,她便缓缓地说:“我既称你一声姑母,妹妹有难,定然是要帮的。只不过,我母亲有孕在身,府中对于重病之人还是很忌讳,想必姑母也该明了其中之意吧。”

  武杨氏立马就点头,说:“我没将孩子带来,她姐姐在家照顾她。这些规矩,我懂。”

  武杨氏很懂规矩,江承紫便省去了不少麻烦。她便吩咐碧桃为武杨氏看茶,又让张妈陪着宽慰一二。她则是亲自去请王景天。

  江承紫来到王先生的院落时,他正在教刘轩用针。刘轩虽为沈千愁的关门弟子,但他入门时,沈千愁已有点疯疯癫癫,对刘轩的指点很少。沈千愁一死,整个医馆就解散了,众弟子也是各自黯然神伤,各自谋生去了。对于很多医学,刘轩并没有学到。

  江承紫在门口站了片刻,王先生站起身来,问:“阿芝,可有事?”

  “是有件事麻烦王先生。我有个姑母前来为女求医。不知王先生可得了空?”江承紫问。

  “空闲总是有的,不知姑娘可想让我去?”王先生径直问。

  江承紫一愣,随即笑着说:“横竖不过一个婴孩,落水后,高热不退。想必对于王先生并不算太棘手。”

  “落水高热不退,这病可大可小。我可不敢妄下定论,得见过再说。”王景天很郑重地说。

  “既然王先生答应了,就请王先生跟我那姑母走一趟,替我瞧瞧小堂妹的情况。”江承紫向王景天行礼。

  王景天摆摆手说一家人不必客气,尔后转身,吩咐两个童子带着药箱就到门口去等着武杨氏。

  武杨氏看王先生愿意出手,更是对江承紫千般感谢,尔后才匆匆出发。江承紫很不放心,就派了几个好手一并跟随前去。

  送走了武杨氏,江承紫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天,天上云霞璀璨,各色云朵,甚为壮观。

  “可千万别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她默默祈祷。

  尔后,她心绪不宁地在兰苑等着消息。不一会儿,锦云就回来了,递上纸卷,低声说:“姑娘,这情况与你先前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江承紫展开纸卷来瞧,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跟自己猜测的没什么出入。李世民酷爱兰花,卧房周遭放了不少兰花,甘露殿的后窗下也放了不少兰花。另外,太子、魏王、长孙皇后、阴德妃、蜀王府都有不少兰花。不仅如此,因兰花气味幽香,又不易得,很多达官贵人家都有兰花,以兰花为贵。比如,房玄龄、杜如晦、魏征都极其爱兰。

  “还真是好打一局棋呀!”江承紫啧啧感叹。

  “属下方才听闻,也是吓了一跳。”锦云说。

  “若是依照王先生所言,墓黎增多引发潜伏体内的毒物的话。这背后之人真是要狗急跳墙了。”江承紫吩咐。

  锦云一听,立马问:“姑娘,那蜀王府的墓黎,真的不管么?”

  “这事涉及陛下,咱们不能管,还要装作不知,只是要提醒蜀王而已。”江承紫说。

  “属下这就让人联络公子。”锦云很是着急。

  “不必了,你家公子来了。”江承紫早就听到门房上的对话,麻杆正笑嘻嘻地向蜀王问好呢。

  锦云非常惊讶,便盯着那月牙门洞瞧。果然,不一会儿自家一袭天青色衣衫的蜀王就从那月牙门洞那边缓缓走过来。

  锦云立马识趣地走开。

  李恪笑盈盈地走过来,问:“阿芝,又在忙什么?”

  “忙捉贼呢。”江承紫笑着回答,将手中的情报扬了扬,还絮絮叨叨地说了在水磨亭花圃探听到的消息。

  李恪接过情报一看,整个人就严肃起来,最后冷喝了一声:“何人竟如此大胆?”

  “现在还不好定论,毕竟我没有真凭实据。”江承紫一边回答,一边在一旁的石凳子坐下来。

  “不管是谁,我定然要将之揪出来。”李恪恨恨地说。

  “这是自然。”江承紫郑重地点头。

  李恪也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瞧着江承紫,低声问:“可有想我?”

  “没有,谁想你呢?”江承紫娇嗔一声,斜睨他一眼,心里便是疼惜起来,这家伙怕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了,神情很是疲惫,连黑眼圈都有了。

  她看到他这样子,心里过意不去,嘟了嘴正想要酝酿酝酿讲点真话,却瞧见他抿唇笑了,瞧着她低声说:“你个没良心的,我可很想你呢!”

  江承紫听着,只觉得心怦怦跳,竟如初次听到他说情话似的,连脸都滚烫了。

  “没个正形,哼,我可担心你。”江承紫垂眸说。

  李恪轻笑着,说:“我没事呢。一切都有张嘉在做,我不过是从旁瞧着,出出主意罢了。”

  “真没想到你们俩还合作。”江承紫说。

  “我也没想到呀。不过,平心而论,张嘉这家伙——”李恪说到这里顿了顿。

  “这家伙怎么样?”江承紫很好奇李恪会如何赞美他的情敌。

  “这家伙呀,简直阴谋家的典范呀,挖坑技术一流,让人跳得不知不觉,还觉得这坑是纯天然的。”李恪撇撇嘴,很鄙夷地说。

  “我去,太可怕了。我得加件衣服去,不然脊背都凉飕飕的。”江承紫夸张地耸耸肩。

  “是个可怕的人。”李恪不觉蹙了眉,暗想那家伙还窥伺着自家媳妇呢,这真是让人不爽。

  “那以后——”江承紫话还没说话,锦云就匆匆而来,说,“姑娘,王先生回来了。”

  “这么快?”江承紫‘嗖’一下站起身来。

  “听说,王先生刚到巷口,那婴孩没了。”锦云说。

  江承紫听闻这消息,不敢想失去孩子的母亲是什么样子。她觉得心里堵得慌,却又不知哪里是对,哪里是错。

  “可知是怎么过去的?”隔了片刻,江承紫此问。

  “本身是病着,屋内又进了毒蛇,被蛇咬了。王先生去时,那婴孩早就断气多时,王先生瞧时,孩子身子都有些发硬了。”锦云回答。

  江承紫讶然,看来并不是病死的,而是李世民等不及,便下了毒手。从李世民的角度来说,根本无可厚非。但想到是一个小小婴孩,江承紫心里又颇为沉重。

  “姑娘,属下以为这毒蛇怕是有人为因素。先前,我们的人在武宅隔壁住下。女孩子惨死前,确实是见过可疑之人在后墙根儿。”锦云说。

  “横竖不过一个小姑娘,你们却不准许查。今日之事,你也不可透出半个字。记住,这小姑娘就是被毒蛇咬死的。”江承紫严肃地告诫。

  锦云看她神情,立马明了其中大约涉及了什么利益关系,便立马点头说:“锦云谨记。”

  “你退下吧。”江承紫吩咐。

  尔后,锦云退下,江承紫就转过来瞧着一脸懵逼的李恪。

  “死的是谁?”他问。

  “武元华。”江承紫回答。

  李恪略一懵,随便恍然清醒,问:“武媚娘?”

  “正是。”江承紫点头。

  “......”李恪惊讶,没说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问,“真死了?”

  “王先生所断定的,自然错不了。只不过,稚童何其无辜。”江承紫叹息。

  “你不必多想。前世里,她屠我李氏子弟的事,又怎么算呢?有些账是不能算的,我的傻阿紫呀。”李恪笑着叹息。

  “是呀。”江承紫扯出一个笑容,也觉得自己太多愁善感,须知,她现在做的事正在改变历史,或者早已是万劫不复了。

  “你莫要多想。先前,我们俩还在犹豫在武元华这件事上该不该动手。如今,有人做了,也就做了。”李恪看出她心事重重,便轻声安慰。

  江承紫轻轻点头,一屁股坐在软榻上,说:“其实,预言石的事是张嘉做的。”

  李恪一愣,蹙了眉,有些不悦地说:“他想干什么?”

  江承紫摇摇头,说:“不知。先前,他说总得把历史导向的人除掉才安心。”

  “你没给他建议一下,其实人是可以教化的。比如,一株树,在小时候就开始刻意雕琢,以后就会长成你希望的样子。”李恪坐到软榻上,笑着问。

  “说了呀。”江承紫耸耸肩,做了个鬼脸。

  “他怎么回答?”李恪问。

  “他说一个李治拿来试验一下就可以了,两个的话,风险太大。而且预言石都呈给陛下了,武元华的命运就不是他说了算的。”江承紫回答。

  “这么说,这一次,是我父亲的手笔了。”李恪脸上浮着轻轻浅浅的笑,“我父亲,终究是优秀的帝王。”

  “也许是他,也许不是。”江承紫也不确定。

  “管他呢,这事对我们有好处即可,不用看哪只鸡下哪只蛋。”李恪说着,往后一仰,双手枕着头,懒懒地说,“我要好好睡一觉,好几天没睡好了。”

  “那孤儿所那边的事呢?”江承紫凑过去问。

  李恪将她一把搂过去,搂在怀里,低声说:“别闹,等我睡一觉,再告诉你。”

  他的呼吸就在耳畔,江承紫躺在他胸口,顿时整个人就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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