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可能
晚膳过后,六房各个院落一直忙碌到深夜。
江承紫受到感染,也是命碧桃与阿碧将自己屋里一些不用的大件收敛一番。
她自己则是没什么事,就各个屋里窜一窜。先去找杨如玉说了几局叮嘱的话,让她凡事找阿娘商量,杨如玉一一应下。
江承紫自己却尴尬了。因为跟杨如玉虽为姐妹,但彼此之间总是放不开,基本每次都是找话题说。所以,她叮嘱完毕后,就没话说了,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她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要去秀姨娘那边叮嘱一下。
杨如玉也是尴尬,便立马点头应了。她也不是不关心这妹妹,但是这妹妹太强大了,太聪明,她觉得说什么似乎都是没用的话语。所以,能言善道的杨如玉在见到自家妹妹后,反而变得沉默寡言了。
江承紫从杨如玉这边出来,松了一口气,便去秀红那边坐坐。秀红刚将安哥儿哄睡,正在做最后一次的物品清点。
见到江承紫进来,秀红也是恭顺地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问:“九姑娘院里的物什都清点好了么?”
“我这次不与你们同行,得要等一些时日。”江承紫说。
秀红的神情一僵,抿了唇,有些不自然此说:“是么?不知九姑娘在这边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也没别的事,就是仰慕杨氏族学,想再瞧瞧,毕竟这族学改革也是一件大事。”江承紫说。
秀红一边让人奉茶,一边吩咐旁人都下去。待茶送来,秀红才说:“九姑娘是个有主见的。我本不该说什么,但我这心总是忐忑。”
“秀姨娘有话直说无妨,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六房上下须得齐心才行。”江承紫说。
秀红“嗯”了一声,点头说:“我是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丫鬟,从小便知晓老夫人的手段与性子。如今,她折了芳姑姑,又没了权势,心里必然记恨六房,记恨你。怕——”
秀红说到此处顿了顿,江承紫轻轻一笑,说:“无妨。如今,杨氏六房不比从前。别的房不会任由她胡作非为,会替我们看着,替我们对付她的。”
“这?”秀红一愣,很是疑惑。随即她就明白这九姑娘所说的情况。是啊,杨氏六房如今就是杨氏各房能平步青云的一把梯子,各房对这把梯子护着都来不及,哪里会眼睁睁看着旁人来砍了这把梯子。因此,老夫人心里不甘也好,记恨也罢,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各房看着,且阻挠着。
“秀姨娘可明白?”江承紫和颜悦色地问。
秀红点头,说:“我明白你所言。只是老夫人经营这么多年,手段也是可怕,指不定还有许多我们不知的内里,我总是担心——,九姑娘,你,你与我们一并上长安去吧。毕竟,长安权贵如云,她再有手段,在长安,她也不敢贸然行事。”
“多谢秀姨娘记挂我的安危。”江承紫起身拱手行礼。
秀红呆愣了一下,忙抿唇说:“你与你阿娘不怪我这些年嚣张跋扈,还给我与三个孩子最好的生活,你们不计前嫌,我也得投桃报李。”
“秀姨娘,你太客气了。首先,你的三个孩子也是阿爷的血脉;其次,当年你进六房虽不光彩,但是真心待阿爷。否则,六房早就完了。就老夫人送来的丹药,若秀姨娘真是按照老夫人给予的方法给阿爷服用,阿爷早就不在这世间了。凭王先生如何神通广大,也是救不了我阿爷的。”江承紫缓缓地说。
秀红一听,眸子水汽氤氲,抿着唇,呜呜哭了。
“九姑娘,你,你竟知晓。”她低声说。
江承紫不喜看到她哭,便说:“你别哭了,旁人瞧了还以为我如何欺负你了。”
“嗯,嗯。”秀红连忙擦干眼泪,说,“多谢九姑娘理解我。”
“我虽理解你,但你当年想要取代我阿娘,想将我阿娘赶走,后来又对我长姐不好,将六房权势紧紧握在手中,这些可都是真的。就是垂柳客栈与暮云山庄,你想着害我与我阿娘、大兄,却也是真的。”江承紫毫不客气地话锋一转。
秀红脸色顿时刷白,只哆嗦着嘴,说:“只是,只是.......”
她想要说什么话来解释,可是没有任何的词语合适。毕竟,这九姑娘洞若观火,所言全是真的。当年,她入六房,一心想着将杨王氏赶走,霸占六房与六老爷。于是用尽浑身解数,将杨王氏排挤,杨王氏终于去了洛水田庄,她掌控了六房,对杨如玉也是没什么好脸色,吃穿用度竭尽克扣。
“秀姨娘,过去的事,我们都心知肚明。”江承紫又说,“当然,这一年多,你真心待六房,将六房当作自己的家,亦看得清自己的位置。这些,我阿爷与阿娘也是瞧在眼里的。”
“多谢九姑娘。”秀红惭愧地低下头,心里疾风骤雨,满心都是寒颤。眼前这有着晶亮眸子的女孩,说话向来波澜不惊,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好之类的小事。可是,她每一句话都能让人颤抖。这真比当年的老夫人更厉害。
“秀姨娘不必谢我。人所得到的结果都是自己种下的因。是秀姨娘造化,不是我给的。”江承紫还是笑眯眯的。
秀红点头,很谦逊地说:“我受教了。”
“秀姨娘,今天我来找你,不是什么教训你。只是想说,上了长安,六房要立足,要置业。诸多事宜,你得要帮衬着我阿娘。”江承紫叮嘱。
“九姑娘放心,这些是我分内之事。”秀红诚恳地回答。
“另外,长安必定有很多人不满杨氏,便不满我六房。那暗地里的敌人少不了,安哥儿还小,自不必担忧。但顺姐儿与芳姐儿平素却是不太注意场合。”江承紫点到此处,便不说了。
秀红立马说:“九姑娘放心,我定会好好管教她们两人。”
“秀姨娘知道就好。不然,若是惹出什么祸端,六房败了,你们也是得不到庇护。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秀姨娘也是读过书的,想必是懂的吧?”江承紫声音温温柔柔。
秀红连连点头,说:“九姑娘,这事,你放心。”
“秀姨娘也是个言必诺的女子,这事,我便信你了。”江承紫笑道。
“多谢九姑娘。”秀红觉得今晚的自己出了说多谢,竟然说不出别的了。
江承紫站起身来,看了看天色,说:“我得再去我阿娘那里走一遭,今日有些话没想到,方才想到。便要去说道说道。”
“我让翠云给你掌灯吧,这天色不好。”秀红也站到窗前瞧了瞧天色。
“不必,给我一盏灯即可。”江承紫说。
秀红忙让人提过来一盏灯笼,送了江承紫出得院门。江承紫提着灯笼走了两步,忽然转过来问:“秀姨娘,一直在老夫人身边,可曾听说过我祖母娘家遭遇劫匪的事?”
秀红本已往回走,忽然听到江承紫问这事,顿时背脊发凉。浑身颤抖一下,赶忙摇说:“我,我那时还没出生。并不知,这等事。后来,后来,我,我也没听过。”
江承紫看她神情、言行,断定秀红也该是知道些什么的。来日方长,她不急。所以,她“哦”了一声,不再追问,只提着灯笼走了。
秀红看着江承紫转过抄手游廊看不见后,才摸了摸额头,一额头的冷汗。
“吓死了。”秀红赶忙关上院门,双腿一软,就跌坐在门后。
江承紫则是懒得再理秀红,径直往杨王氏的院子里来。杨王氏正在与鱼叔说厨房事宜,准备留下两名厨者在这边伺候蜀王与九姑娘。
“阿娘。”江承紫将灯笼交给一旁的大丫鬟,又对鱼叔拱手算作行礼。
鱼叔大惊失色:“九姑娘,小的,担不起。”
“鱼叔,不必介意。”江承紫笑着说。
“九姑娘宽厚,小的却不能不知天高地厚。”鱼叔说。
江承紫也不纠正,只调侃,说:“你说我宽厚,若是外面的人听了,还不得说你这人不实诚。”
鱼叔一愣,随即争辩:“九姑娘打趣呢。外面的人,哪有说你半点不好的?”
江承紫哈哈笑,说:“是啊,我是这样好的人呢。”
“行了,莫要逗鱼叔,你来找我可有旁的事?”杨王氏问。
鱼叔也是个人精,立刻就说没什么事,他下去着手准备了。杨王氏点点头,同时吩咐丫鬟们一并出去。
屋内就剩下母女两人,江承紫才正色道:“阿娘,今日我想起一件旧事。”
“什么旧事?”杨王氏看小女儿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内心也是一紧。
“想起祖母娘家人在阿爷满月后回去,那一路上——”江承紫缓缓地说。
杨王氏眉头一蹙,说:“被山匪抢劫,全部死了。这事你别让你阿爷听见。这可是他心里的结。”
“阿娘,这件事本就蹊跷。王氏一族也是大家族,想要抢劫王氏一族,本身就需要胆量。没有哪个山头抢劫了大家族,还将人悉数全部灭掉。这——,若是王氏追究,剿匪什么的,并不是困难的事。”江承紫很严肃地说。这个时代,虽不如从前,每个大家族有私兵,但每个大家族都有护院,而且护院数量不限。说得不好听点,这些护院就是大家族的精锐部队。
精锐部队,装备精良,灭几个山匪是不成问题的。
“查不到是哪里的山匪。”杨王氏蹙眉。这件事,她隐约听小姑姑讲过,说查不到,王氏虽然愤怒,却始终找不到仇家。
“因为对方很可能不是山匪啊。”江承紫回答。
“这事,王氏也是怀疑过。”杨王氏说,说完之后,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忙问,“阿芝,你今晚来跟我说话,不会只是说这旧事吧?”
江承紫点头说:“不错,我不是来说旧事的。我是想到,若是有人想要打击我,如同打击我祖母那般的话。会有什么手段呢?杨氏六房是我的根基呀。入了长安不好动手,可这一路上呀。”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刺杀朝廷命官?”杨王氏说这话也底气不足。
“我若是被留在杨氏,蜀王的守护重心就在弘农祖宅。保护你们的人就少了,而且我不在身边。是动手的好机会呢。”江承紫很严肃地说。
杨王氏脸色骤变,也是紧张得不得了,在屋内踱步来来回回地走。
“若是这般,如何应对?”她终于停下来,求救似的看着小女儿。
“我想若是有人敢动六房,我们就把这些人连根拔起。”江承紫很自信地说。
杨王氏苦笑:“哪里那么容易。”
“可如今,我们已知晓有这个可能。那表明,我们有机会接触到当年的事。”江承紫说。
“谈何容易。”杨王氏依旧叹息。
“如何不可能呢?她可是竭心尽力想要让我留在杨氏祖宅呢。谁都知道杨氏六房飞不进去一只蛾子,原因就是蜀王的护卫将六房围成了铁桶阵。但是,你们若是出去了,可就没这么多护卫了。呵呵,她这一手真是一箭双雕呢。”江承紫讽刺道。
“其实,我宁愿你这次错了。”杨王氏叹息一声。
“我也宁愿我错了。不,我希望是我错了。”江承紫叹息一声。
母女俩相互看看,杨王氏才叹息一声,说:“那找你大兄、阿爷以及蜀王一并商量一番吧。”
“好。”江承紫起身,找了个偏僻的暖阁,命人去请杨清让、杨舒越以及李恪前来。
不一会儿,几人都已到了。江承紫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了她方才想到的可能。
“那设个局。”李恪听完后,云淡风轻地说。
“如何设?”江承紫问。
“你不必担心啊。我先前已让杨初通知在长安待命的地煞与魑魅前来与他会和,共同护你家人上长安,并且将暗中可能的敌人的根都挖出来。”李恪缓缓地说。
“你,你早想到了?”江承紫有些激动。
李恪略略蹙眉,唇边却是带着笑意,说:“我说了要好好守护你,便要好好守护你在乎的人。再者,每一次可能的阴谋诡计,都要预见更远更远的可能。”
“谢谢你。”江承紫心里暖暖的,觉得幸福无比。
“不必谢我。我说过,守护你的事我来,你只要负责笑靥如花,负责幸福。”沉默冷漠的李恪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
“呸,不知谁说你沉默少语,不善言辞的。”江承紫害羞,却还不忘撇嘴打趣。
“我的确不善言辞,方才这番话是出自肺腑。”李恪一本正经地说。
杨王氏抿唇笑了,很是羡慕。杨舒越则是咳嗽几声以示提醒二人,这边还有旁人在,还有长辈在。
江承紫也是不好意思,只低着头,红着脸。
“既然蜀王有安排,阿芝你也不必担心,夜已深了,大家明日还要赶路。都去歇息吧。”杨舒越说。
“是。”江承紫回答完毕,赶忙就提着裙子“嗖嗖”窜出去。
李恪笑意满脸,只觉得自家这准夫人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只不过,唉,就是这时间仿佛太慢,她长得太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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