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所谓事实
电话里，江上雨笑了起来。
没有人能够怀疑他的诚意，江上雨自己，也是不怀疑的。
他给郭闻天打电话，不是想要试探什么,又或者是利用什么。
就连莱恩哈特都说过，他是那种无所谓忠诚的人，哪里能够给他需要的利益,他就可以去哪里。
被中洲赶出来，江上雨看上去有很多种选择，但最好的选择是星国，所以他直接加入了星国。
如果局面继续如此下去的话,江上雨确实会全心全意的为星国做事,因为那就是最好的选择,对方也能给他他想要的一切。
可这有个前提。
那就是除了中洲之外，星国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个前提如今已经动摇了。
李天澜没了实力，中洲特战系统人才凋零，人手紧缺，没有了李天澜之后，现在可以说是最虚弱的阶段。
最重要的是，李天澜在中洲的地位现在并非是不可撼动的。
至少对于他的存在，太子集团是很不满意的，东南集团也不会喜欢李天澜,新集团暂时还没有浮出水面的情况下,唯一能给李天澜支持的，是豪门集团。
学院方面，李华成虽然把筹码压在了李天澜身上，但现在面对没了实力的李天澜，李华成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好，就算他没有其他想法,仍旧选择支持李天澜，那也无所谓，学院毕竟不是他一个人，在必要的时候，江上雨相信学院内部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至于北方集团,或许跟盛世基金牵扯的根深，可道理跟学院是一样的。
这些因素，都有可能为江上雨重回中洲提供巨大的助力。
“我本就是中洲人，这一点，是谁都无法否认的。”
江上雨笑着开口道：“而且我离开中洲时间并不长，一些内幕，该清楚的人自然也清楚，如今时局如此，相信有很多人可以理解我的无奈，毕竟...我是被赶出去的啊...我被李华成赶出去了，中洲没有我，也没有我江家的容身之处...是没有了，没有了我的位置，我有什么办法？
所以我才入了星国，说是背叛...我觉得我是有点冤的，毕竟，我被赶出去了啊，丧家之犬，想要找个能收留自己的窝，有错吗？
我只不过想正大光明的活着，不做没有归属的孤魂野鬼...
是中洲先把我赶出来的。
这怎么能说是背叛？对吧？”
郭闻天不置可否，平静道：“这些说辞，跟我一个人说没有用，要所有人都能理解才行。”
“是的，是的，我懂，我真的懂，但是啊会长...”
江上雨叹息着：“我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我没有声音啊，没有足够的声音把这些说出来，别人都听不到，那能怎么理解我呢？”
郭闻天眯了眯眼睛。
“所以，不知道会长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你看，我是真心希望跟会长合作的，会长是长者，在中洲德高望重，外人或许会对您有误解，但这么多年来，您对身边的人什么样子，我是知道的。
跟您合作，我是最放心了，所以我想，也许会长可以帮我解释一下，当然，话不需要说全，说到一半，暗示一些，差不多也就可以了，剩下的，他们自己会去想的。”
江上雨的声音里满是诚恳。
郭闻天把手机放在了桌上，开着扩音，听到他的话，他和王青雷对视了一眼。
“我可以帮你。”
郭闻道：“你自己应该也是清楚的，对于你离开中洲的事情，我最初是反对的，也很可惜，有这种惋惜情绪的，绝对不止是我一个人，只要我提起来，哪怕只是开个头，在这样的情况下，都可以很轻易的形成一种声音...”
“你的要求一点都不难办，对我来说，这是小事，但你至少，也要从星国脱离出来再说，这是最基本的，对吧？”
“我觉得不对。”
江上雨的笑声听上去很憨厚。
郭闻天微微皱眉，双方都看不到彼此表情的情况下，江上雨的声音随意而温和：“我现在，可是星国的特别顾问啊...会长，特别顾问这个含义，你明白的吧？
李天澜在中洲的地位，就是我在这里的地位，甚至因为双方本身的巨大差距，我在这里的地位或许比起李天澜都还要高一些。
在这个位置上，我可以做很多事情的，也可以掌握很多资源，忙，我接下来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什么都没答应我，我怎么可能就从这里脱离出来？这不合理。”
郭闻天的声音愈发低沉，冷漠道：“我在这里解释你的事情，你却呆在星国，消息是没有办法保密的，这是颜面的问题，你不明确表态，李天澜刚刚出事，中洲就传出要你回来的声音，关键你的态度还不明朗，堂堂霸主，何曾如此卑微过？”
“在说你所谓的地位，你那边，凭什么跟中州比？他们也配？你在那掌握的资源，在这里只会更多，你要做事，也只会更加方便。”
“您确定吗？”
江上雨的声音在电话里变得飘忽，显得有些诡异，有些阴冷。
“先说说你要做什么。”
郭闻天深深呼吸，或许是因为江上雨的电话来的太过突然的原因，直到现在，郭闻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并且开始认真的思考让江上雨回来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可行的问题。
“当然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了。”
江上雨笑呵呵的开口道：“我会在最快的时间里扫平欧陆的一切，林族全族，黑暗骑士团，盛世基金，东皇宫在欧陆的所有棋子...所有的。
任何人，只要是站在李天澜那边的，谁都跑不掉，都要死。
会长，您知道什么叫无敌吗？
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在一天之内从星国到欧陆，横扫欧陆全境，甚至现在，中洲时间应该是晚饭后不久？我们可以打着电话，我现在出发的话，一会我甚至可以请你吃宵夜...
这种感觉，是我一直以来都在追求的，我现在有了这种力量，自然要去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
我的敌人要付出代价，这是他们欠我的，我要全部讨回来。”
他的声音透过手机，在郭闻天耳边不断的回荡着。
郭闻天嘴角抽搐，眼神中全部都是凝重。
他看了王青雷一眼，却发现对方的眼神里全部都是思索。
“你这是在跟中洲宣战。”
郭闻天平静道：“你选择了报复，我没有看到你想要回来的诚意。”
“这就是我的诚意。”
江上雨淡淡道：“我回中洲，是放下现在有的，去拿我还没有得到的，这样的做法并不明智，如果非要说理由的话，只能说是中洲值得，但你不能指望我会忽视掉属于李天澜的一切。
李华成为了李天澜把我赶出中洲，现在李天澜没有实力了，我想回去，自然不会允许有别的威胁，东皇宫，林族，黑暗骑士团，这些都是日后李天澜东山再起的资本，我不毁了他们，难道都留着，等李天澜再次崛起，然后我再一次被赶出去？”
他的笑声有些冷：“我不要面子的啊？”
“所以，你刚才说的，只是一个开始？”
郭闻天不动声色：“你还想要杀李天澜，对么？”
很难形容郭闻天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但其中有抗拒这是可以肯定的。
郭闻天不喜欢李天澜，他同样也不喜欢东皇宫和盛世基金，个人能力带动一个势力处在绝对强势的状态里，这种情形，它的存在必然会伤害到更大的集体。
李天澜之前的某些行为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郭闻天在最冲动的时候，甚至说出了不顾大局也要毁了东皇宫，毁了天南的言辞。
可是从他的内心来说，他不喜欢李天澜，但想要杀他的心思，却也并不坚决，他还是希望给李天澜套上枷锁，死死的牵制住东皇宫，将这把刀牢牢的握在中洲手里，断绝他反噬的可能性，将他完全利用起来，去对付外界的风波。
李天澜如此，盛世基金如此，甚至林族和黑暗骑士团，都是这样。
盛世基金根本就不需要多说，时至今日，在韩东楼的掌控下，盛世基金已经膨胀到了任何人都不敢忽视的地步，如果中洲能够完全掌控盛世基金的话，结合中洲的底子，中洲在无数领域都将拥有着近乎绝对的话语权，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即便中洲是霸主，但盛世基金的体量，也已经到了可以直接大大增强霸主实力的地步。
林族的影响力更不需要多说。
黑暗骑士团同样也有用处。
李天澜，林族，盛世基金，黑暗骑士团...
这一系列的东西结合起来，到底能给中洲带来多大的收益，郭闻天暂时计算不出来，但他可以肯定，如果这一切可以为中洲所用，或者说，是为他所用的话，那么不出二十年的时间，他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整个欧陆变成第二个安南。
这一切，可以说是郭闻天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但同样，这也是江上雨做梦都想要毁掉的东西。
值得么？
郭闻天突然想要一杆天秤，把江上雨的重量和李天澜的一切都放上去，想要看看到底哪头轻重。
他思索着，江上雨的话已经响了起来，很是无辜：“杀李天澜？我没想过啊...这个...是真的没想过，我怎么会想杀李天澜？”
王青雷坐在一旁，嘴角扯了扯。
郭闻天更是觉得自己的智商收到了侮辱，冷笑起来：“你觉得我是傻子？”
“没有，怎么会...但我说的也是真的，李天澜已经没有实力了啊，我为什么要杀他...我不会杀李天澜，真的...因为...”
略微的停顿，江上雨笑声愈发温和：“因为，李天澜是要你们来杀的啊...很简单的，他毕竟没有实力了...”
“他的地位毕竟还是比较特殊的，我也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硬，以后就不好做了，对吧？
这样的人，本来就应该是内部处理掉的。
你们杀了李天澜，我解决完他身边的一切就回中洲，太子集团会是我今后唯一的盟友，今后王朝依然会出现，是我江上雨的王朝，怎么样，会长？”
“这不可能。”
郭闻天深深呼吸，似乎是因为太过坚决，他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沙哑。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江上雨说道：“事情并非那么困难，不管怎么说，李天澜都已经废了，接下来幽州会很热闹，太子集团有的是机会可以浑水摸鱼，只要李天澜死了，我回到中洲后...”
“这不可能！”
郭闻天低吼起来，直接打断了江上雨的话。
“所以...”
江上雨沉默了一会，问道：“这是没得谈的意思了？”
郭闻天的呼吸急促了一些，没有说话。
江上雨也不着急，安静的等着。
他现在是真的不急。
因为突破后成为天骄的江上雨目前还处在深度冥想的状态，江上雨也不知道另外一个自己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不过看样子，一时半会应该很难清醒过来，而郭闻天，一时半会想不通也很正常，他这通电话，无非是个引子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幽州接下来会很热闹。
所有人也都知道江上雨代替了李天澜成了黑暗世界的无敌者。
可是知道和看到却是两回事。
现在的中洲，面对的只是压力，而当这种压力变成现实，真真切切的发生在每个人身边的时候，他今天留下的引子，也许就会成为郭闻天的选择。
无论怎么样，中洲确实要比星国好，而且是好得多，这一点江上雨没办法否认，如果能回去的话，他当然愿意回去，前提是没有李天澜，以及没有...
“议长不会同意的。”
郭闻天缓缓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答应，在议长的视线里，我也杀不掉李天澜。”
“陈方青的死，似乎影响并不大。”
江上雨轻飘飘的开口道。
郭闻天愣住了。
对方仿佛没什么重量的一句话落在他耳朵里却如同一道惊雷。
江上雨突然说到了陈方青。
陈方青的死看上去没什么影响，李华成呢？
“你疯了。”
郭闻天手臂微微颤抖着，已经不太想继续说下去。
“说这些，还太远了。”
江上雨吸了口气：“会长，我们只需要明确几点事实就好。
首先，我是个有野心的人，我从来都不否认这一点。
小时候，应该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有野心了，我不甘心自己家族的处境，不服北海王氏的地位，北海王氏，昆仑城，六大集团...都好强啊，在很小的时候，我就想着也可以站在这个高度，甚至是更高的高度上面...
李天澜，王圣宵，古寒山...
我活到现在，看得起看不起的人都挺多，但真心服气的，一个没有。
我也想要成为强者，成为强者的方式，其实挺多的，比如会长，你也是强者，但是我不太能看得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郭闻天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强于权势，强于财富，都是身外物，一切都是建立在秩序上，有了规矩，这种强大可以被无限的放大...
但是我不喜欢所谓的秩序，我喜欢自由，哪怕是在阴影中的自由，也是我喜欢的。
我喜欢纯粹的力量，只有力量，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我最终选择了武道，一路走过来，挫折不少，但好在我运气还不错，至少我现在...已经成功了啊。”
“也许有一天，你会失势，没了权力，没了财富，没了地位，但这些我却是不用怕的，我真的不怕，我已经经历过了啊，但我转头就能进星国，他们还要高高兴兴的欢迎我，这是我想要的力量，可以满足我野心，让我成为强者的力量。
不好意思，情绪有些激动，说多了，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要理解我，嗯，你是理解我的，星国啊，异国他乡，一群老外，共同话题实在太少了，他们了解我，是靠着资料，只有中洲，你们了解我，才是你们亲眼看到的。
我压抑了太久了，等今天，一直等，等啊等...你说我小人得志也好，说我目中无人也好，无所谓啊...我有很多想说的，真的忍不住...嗯，抱歉，又说多了...”
江上雨有些混乱的喃喃自语着，他慢慢沉默下来，过了一会，才继续道：“好吧，说这么多，我其实就是想说一个事实，会长，现在我已经是强者了，有了可以满足我野心的力量，接下来，我需要的是势。这是第一点。”
“中洲其实也是强者，五大强者的说法由来已久，中洲是最强的，强大到就算其他四个联起手来群殴中洲，理论上中洲都会有不少的胜算，这才是我需要的啊。
你看，我现在成为强者了，我想要依靠最强的集体，建立属于我自己的王朝...
如果有时间的话，这一点我在星国也可以做到，但需要的时间太久了，十年，二十年，我有捷径，有更好的办法，何必呢？
所以这是第二个事实，我真的想要回中洲，这根本就不需要怀疑，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狗屁，回到中洲，才是强强联合...嗯，强强联合，真好，我做梦都想回去啊，我最近真的在做梦...”
“嗯，还有第三个事实...
我和李天澜...呵...这个事实，李华成其实已经做的很明白了，他李华成是什么人物？他选择把我赶出中洲，那就说明他认为，我和李天澜之间的矛盾是没有办法化解的，他觉得做不到的事情，其他人也没有必要去尝试了，看吧，事实摆在面前，我和李天澜，只能有一个，你死我活的局面啊会长...
我回中洲，李天澜是必死的，但如果不是我杀的他，那就会少很多麻烦，帮帮忙吧，拜托了...
我是很想回去的，而且恰好你们现在也需要我，李天澜的命，就是你们展现诚意的筹码啊，他活着，我怎么敢回中洲，你说对吧？这就是第三个事实，我和李天澜无法共存，李天澜的死，是我回来的前提。”
“第四个，嗯，也是最后一个事实...
那就是中洲已经非常成熟了，几个月后，是新局面的开始，可毕竟还有几个月啊，这段时间，我可以做很多事情，大家都可以做很多事情，李华成的位置，虽然看上去大局已定，但谁能说一定不会发生意外呢？不是所有意外都会涉及到生死的，能让他消失在所有人面前，也是不错的意外啊，呃...不过这一点我还是不太懂的，但会长在这方面应该是大师，我想说，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你看，我是愿意帮忙的，而且全力以赴...”
“所以，现在局面很明显了，会长，杀了李天澜，我回中洲。
中洲会以一种更加强势的姿态去横扫黑暗世界，我会砸碎李天澜的东西，然后建立新的王朝，一个可以跟太子集团守望互助的王朝，我有力量，你有实力，幽州有市集，万事俱备，未来简直触手可及，而现在...只需要我们一次合作，小小的合作...
你可以拒绝，没有关系，但接下来幽州发生的事情会让你认清楚什么是现实，至少现在，你还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江上雨说完了。
郭闻天沉默着，努力消化着江上雨每一句话的讯息，沉默持续了大概两三分钟左右，郭闻天才深深呼吸了一口，低沉道：“那么，就这样吧...”
这几个字他说的很慢，意味深长。
不知道是这次通话就这样吧，还是这次合作就这样吧，或许两种意思都有，但每一种意思都不多。
江上雨笑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他也得到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不管怎么样，郭闻天虽然没有答应什么，但也没有拒绝什么。
只是第一步而已，足够了。
电话挂断，嘟嘟嘟的忙音响了一会，随即恢复了沉寂。
郭闻天静静地盯着面前的手机，突然问道：“你怎么看？”
全程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王青雷似乎有些犹豫。
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江上雨的诚意，是不需要怀疑的。”
王青雷说道。
郭闻天嗯了一声，作为霸主，中洲是有足够的底气的。
星国终究是江上雨的次要选择，如果有的选，他会回中洲，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李天澜...不好说。”
王青雷突然苦笑了一声：“我们现在没有办法把握住李天澜的具体状态，这个决定，不好下的。”
“再看看？”
郭闻天看着王青雷，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
“再看看。”
王青雷点点头。
两人不再说正事，闲聊了一会，王青雷告辞离开。
一直到远离了郭闻天的住所，王青雷才放慢了脚步，眯起了眼睛。
刚才的江上雨说了很多。
可其中最能打动王青雷的，却不是杀了李天澜如何如何。
而是关于李华成的那几句话。
对于那个位置。
王青雷可以说是真正的梦寐以求。
他就是因为在东南集团拿不到那个位置，才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帮助太子集团拿下吴越，尽量保住华亭，然后谋取北海。
这一切最终的目的，都是让太子集团成为第一集团，最终帮他达成自己的梦想。
他原本以为这个梦想至少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才有成功的可能性。
可是江上雨...
不，如果李华成...
他用力摇了摇头，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没有了李天澜的中洲，江上雨的王朝...
各种讯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闪烁着。
王青雷的脚步越来越慢，他慢吞吞的拿出手机，找到了江上雨的号码，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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