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人以群分
[214]人以群分
湖山师大附中。
阳光在深绿发油的冬青树梢闪耀，北方吹来的凉风，将隔壁师大的桂花甜香洒满附中校园。
白龙洞事件后，胡一亭明显感到秦冰凝在面对自己时有了些芥蒂，但奇怪的是二人平时反而愈发亲近了。
这边下课铃刚打响，秦冰凝就跑出一班教室，眼巴巴看着胡一亭从二班里出来，立刻红着脸上前：“胡一亭。”
胡一亭走过来，微笑着对她点头。
作为朋友，胡一亭很欣赏秦冰凝，她性格开朗头脑聪明，可一旦自己略微朝着爱情方向好奇地探索想象，就会觉得两人之间完全不可能。
“她看上去精神世界是那么强大而富有，仿佛生来就有资格对这个世界进行冷静的观察和判断。她大概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自卑，她就是那种生来以为自己是被上苍暗暗选中的人，总觉得在这个世界的最高舞台上存在着某种未知使命在等待着她。”
胡一亭的微笑变得有些矜持，直到秦冰凝热情的话语打断他的思考。
“胡一亭，我给你透露个好消息。”
“哦？”
“市里打算成立湖山市信息化工作领导小组。”
胡一亭眼前一亮：“那就是说，市邮电局要扩容和更新设备？”
“咯咯咯，你简直像鬼一样，能未卜先知，怪不得我妈老夸你既聪明又能干。”
胡一亭被秦冰凝一个高帽子捧得晕乎乎，骨头也轻狂起来，调戏道：“为啥老夸我？难道是丈母娘看女婿呀。”
话一出口，胡一亭立刻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胡一亭呀胡一亭，你可千万别有非分之想，你能遇上童牧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轻狂的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胡说八道。”
秦冰凝哪里知道胡一亭的想法，顿时面红耳赤，她一点不扭捏，也不像其他女孩那样容易害羞低头，只红着脸平视胡一亭双眼：“市里打算牵头邮电部门，不搞招投标，全部采购你们重光通讯的设备，你们准备一下吧。”
胡一亭定了定神：“你妈让你告诉我的？”
秦冰凝纹丝不动，定定地望着胡一亭，心中也在想：“母亲昨晚吃饭时为什么要说这件事？难道就是因为想要自己告诉他？”
见秦冰凝不说话，胡一亭缓和地笑道：“那你帮我谢谢阿姨，回头我也让伍总裁去市邮电局联络联络。”
秦冰凝只微微点了点头。
胡一亭觉得自己有些词穷，想要说些大恩不言谢之类的话表示感谢，又觉得这些词有些做作过分，他舔了舔舌头，终于还是把这些客套话咽了下去。
“待会我请你吃饭。”
“你不是每天都去找童牧在师大食堂吃午饭吗？”
“呃……”胡一亭一脸尴尬地挠挠头。
秦冰凝见状，悠然露齿一笑：“下午放学，请我吃麻辣串吧。”
“嗯，管饱。”胡一亭笑了起来。
这时来刚强从走廊一头跑了过来，他穿着件黑色T恤，胸口上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钩子，那条缀满口袋的米黄色裤子是这年头很罕见的hiphop低裆裤，裤腿粗的可以塞下腰，用班主任赵世俊早操时拿他开玩笑的话来说，那裤腿里藏两只老母鸡一条猪后臀都不成问题。
“胡一亭秦冰凝，你们聊啥呢？”
秦冰凝笑指着他问：“来刚强你裤子里藏了什么东西？”
没等来刚强开口，他旁边一个近来总爱跟随他的男生道：“来刚强这是嘻哈风格的裤子，从香港进口的呢！”
来刚强皱了皱挺秀的鼻梁，自豪而稚嫩的摆了摆手，谦逊道：“破裤子，回头晚上我就把他扔了，为这玩意儿，我刚才厕所里还被教导主任训了一通。”
男生道：“这裤子也是耐克的吧？”
来刚强一脸不值一提地表情，晒然道：“它就是金的银的，那也就是条裤子，值个什么呢。”
秦冰凝对着教室里招了招手，扭过头对来刚强道：“我帮你叫吴玲玲出来了。”
此言一出，来刚强瞬间紧张起来，刚才生机勃勃的潇洒模样顿时变的有些僵硬。
胡一亭见状暗暗发笑。
吴玲玲被秦冰凝招呼出了一班教室，见了来刚强便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来刚强见她不言语，无奈之下，只得语带自豪地提及自己堂叔从香港回来，给自己带了不少礼物，这周六大家若有空就去他家挑一下，有看中的尽管拿走。
凭借这份豪爽，来刚强的确显得威风八面，胡一亭明显看到吴玲玲看向来刚强的眼光中带着柔光，大约有些着迷于老来发出的豪爽光晕。
这时张百尺也已经从楼梯口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热腾腾的茶叶蛋，吃的满手汁水淋漓，
“老来你丫要破产！我成全你！老胡，周六咱俩骑车去，紧着他家香烟使劲搬两箱！”
来刚强闻言哈哈大笑。
那个总爱跟着来刚强的男生这时也陪着笑问道：“我周六也没事，来刚强我能来找你玩吗？”
来刚强闻言立刻咳嗽一声，然后干脆道：“你别来，回头我送你个好玩的。”
此言一出，这男生讪讪的闪到一边，观察着眼前这光芒耀眼的五人组，一边遗憾着无法插足其中，一边憧憬着有朝一日被融入这个团伙。
不唯独这男生，不少自视甚高的学生，尤其是那些觉得自己有些资本的，平时都刻意的接近五人。精英教育在这些学生心中日复一日打下了阶级社会的烙印，令之自觉地膜拜着更高层次的精英或“出色分子”。因此都对五人保持着一种随时愿意被接纳其中的距离和姿态。更有不少女生走走停停地环绕在五人身边，不时用艳羡的目光和微笑的神情投射过来。
胡一亭知道这些学生中颇有一部分是肯为加入小圈子付出被驱使的代价的。越是在附中这样的名校中，尤其精英学生的圈子里，人与人之间的友谊就越淡薄，相处时的机心就越重。
胡一亭上辈子就不喜欢和这种别有所图的小圈子搅合在一起。但他上辈子是个一心一意钻研学问的技术宅，自然可以置身事外，而这辈子他实在太过耀眼：天才青年数学家、曾经受中央领导亲切接见过、传闻中已经开始创业的青年企业家、出身于体制内知识分子中层干部家庭、据说他还会写歌、甚至湖山这些年出过的最有名的女明星童牧据传是他姐姐……
人怕出名猪怕壮，面对那些慕名扑上来结交的同学，胡一亭时常感觉想躲，却怎么也躲不掉。
而且在其他学生看来，五人圈子里的秦冰凝、张百尺、来刚强也个个大有来头，于是心中自然生出加入的希望。尤其是在不少学生眼里，吴玲玲是个看上去比较平凡的女生，她都能加入这个圈子，就代表着这并不是一个封闭的、或者进入门槛很高的精英团伙。
蔡亦芬现在就有这种想法，但和大多数想要加入的学生一样，她并不是因为对五人中某人的迷恋而希望加入，而是因为眼下这个圈子看上去是附中里屈指可数的几个精英圈子里距离自己最近的、最有可能加入的、并且无疑会给自己增光添彩的。
至于恋爱……如果说在之前的那个夏夜湖畔，胡一亭能对她蔡亦芬殷勤接近的话……但自从蔡亦芬见过童牧便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用班主任对全班的开学训话告诫自己：“高中生恋爱如同玻璃上的苍蝇，前途看上去是美好的，实际道路是没有的。”
蔡亦芬从四班门口走向胡一亭五人所在，远远就笑着对胡一亭打招呼：“胡一亭你这个大才子原来在这儿。”
胡一亭和蔡亦芬算是老相识了，见状连忙笑着点头致意。
蔡亦芬走近前来，对大家一一微笑致意，然后道：“胡一亭你这大才子倒会悠闲自在，我在校广播室可累坏了。”
胡一亭惊讶于蔡亦芬突然间表现出亲密无间的口气，点头道：“辛苦你了，上了高中还要管理广播室。”
大家见胡一亭与蔡亦芬表现的很相熟，有些诧异他们的关系。
蔡亦芬笑望了一眼大家的表情，满意地道：“我是胡一亭的老同学老邻居，我们都是日报社的子弟。”
除了张百尺，其他三人都恍然点头，对蔡亦芬投来善意的目光。
蔡亦芬重点看了看秦冰凝，在她看来，这些同学里，最值得自己交往的就是这位从北都来的神秘转校生。
对别人来说，秦冰凝是神秘转校生，而蔡亦芬早从她日报社社长老爸那里把秦冰凝来历打听了个清楚，知道她就是新任虞市长的女儿，父亲则是已经赴任湖山一年多的湖山军分区司令员秦启明。
“秦冰凝，你有感兴趣的社团吗？”
不待秦冰凝回答，蔡亦芬又道：“不如你来广播社吧，我们社人才济济，连学生会主席都在我们社。”
秦冰凝愣了一愣，干脆地拒绝道：“不了，谢谢你，但我想进围棋社。”
胡一亭惊讶：“你还会下围棋？”
“业余三段！”秦冰凝说罢对他吐了吐舌头：“没想到吧？”
“我们学校只有八个社团，里面可没有围棋……”蔡亦芬道。
秦冰凝傻了眼：“没有围棋社？”
张百尺胡一亭来刚强都笑了起来。
蔡亦芬微笑注视秦冰凝。
她之所以很有把握邀请秦冰凝加入广播社，就是因为这年头高中基本没有社团，哪怕附中这样的名校，课外兴趣社团的名额也是属于稀缺资源，没有老资格的社员引荐很难加入，而且广播社这样的高端社团，可比篮球、足球、乒乓球、田径那些“苦力”社团“高雅”多了。蔡亦芬从初中起就是广播社成员，自然有资格推荐新人进社。
“胡一亭你会下围棋吗？”
“会一点。”
“那以后你放学就来我家，我们杀一盘。”
众人皆听的哑然，蔡亦芬红着脸被晾在一边，这才明白秦冰凝是真的不稀罕加入播音社。
张百尺眯着眼，打量着秦冰凝，心中逐渐浮出一种不大令人舒服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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